赝太子 第461章

作者:荆柯守

  早在兵部侍郎举荐自己时,罗裴就心里一沉。

  西南省总督,的确是封疆大吏,在西南待几年,只要带着功绩回来,说不得他未来能成为次辅,再往上,说不定还可以奢望一把死前能熬上首辅。

  这件事对他来说的确没坏处,可对代王就……可在这场面,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罗裴噗通跪倒,沉声:“臣自是愿去,就怕辜负皇上您的厚望……”

  “罗卿家过谦了,你的才能,朕心里有数,既你愿意,那就这样定了。”

  皇帝显然对兵部侍郎举荐罗裴十分满意,都不等别人再举荐了,当即就让赵公公拟旨。

  “罗裴,朕就命你为西南省总督,三日后上任!”

  “臣……遵旨!”罗裴只能一个头磕在地上,领了这命令。

  皇帝发话,再是有人不愿意,可当众拍了板,这事就成了定局。

  齐王还好些,只是郁闷自己这边失去了这个机会,竟然让罗裴得了好处!

  再想想罗裴最近似乎与代王走得近,斜眼就去看一旁的代王,眼神都有些不对

  但他就算是这样郁闷,也比蜀王好了许多。

  毕竟他很快就想到了一点,那就是,此事放在自己、蜀王,甚至是鲁王身上,都必是大好事,大便宜。

  毕竟党羽不小,放一个出去当总督,就掌握了一省军政。

  可放在代王身上,就有点不同了,代王似乎到目前为止,只有罗裴一个投靠的大臣?

  想到这里,齐王的神色就变了。

  皇帝这是不想让代王真正结党形成势力?所以一有苗头,就立刻按了下去——毕竟罗裴和代王的联合,并没有多久,能有什么深厚感情?

  罗裴一旦去了西南,双方隔着千万里,就算是亲人,时间久了也会淡漠,何况是这种半君半臣的同盟?

  要知道,到了三品,除非当皇帝,就谈不上君臣关系,都是相互需要。

  “可真的要按死代王,直接给罗裴调去冷板凳就是,为什么要委以重任?”这一想,齐王又吃不准了。

  而这时,蜀王则是真的有些后悔不迭了。

  罗裴居然还能有翻身的一天?之前罗裴出狱,就已让蜀王后悔一次了,但在那之后,罗裴虽恢复品级,却被挤出了权利中心,皇帝虽然也偶尔会召见罗裴,但也都没给罗裴安排差事,这让蜀王后悔的心情就淡了一些。

  他觉得,罗裴就算是官复原职,因之前蹲过大狱,父皇就永远都不可能再信任罗裴,因为做帝王,随时都有可用的人,能选择对自己没有怨怼的,何必去担着风险,去选择一个被自己无辜下了大狱的人?

  事情也本该是这样发展,但今天的事,就像是一个闷雷,轰地一下砸在了蜀王的头上。

  比起齐王单纯只是错失一次机会的郁闷,蜀王还要忍受着被人嘲笑“对下寡恩”“眼瞎”的可能。

  等皇帝一连丢下两个大雷,炸的诸王和大臣满腹猜疑,并且心满意足离开,在场的人都沉默了片刻,才起身向外鱼贯而出。

  苏子籍与其余三王,谁都不搭理谁,各走各,才一出去,没走出多远,就发现有脚步声靠近自己,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来的正是罗裴。

  “罗大人,恭喜你升迁。”苏子籍笑着说。

  罗裴却不喜反忧,道:“怕对大王并不是好事。”

  对方的担忧,苏子籍立刻就懂了。

  罗裴是担心自己是代王阵营里唯一的大臣,现在皇帝却将他远派到西南,虽是成了总督,可这距离却拉得太远了。

  尤其是罗裴明显是才投靠代王,在很多人看来,离远了,又没有太久的感情基础,慢慢也就脱离了代王阵营。

  皇帝这是不想让自己跟代王结党,罗裴的心底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苏子籍沉默了下,拍了拍罗裴的肩:“单是这话,就能见到卿的忠勤,不过你放心,皇帝此意,都在我预料中,你在西南好好干,必会听我佳音。”

  因是在宫中,罗裴又刚升迁,不好说太多话,说完这番话,苏子籍就转身离开。

  罗裴望着代王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不少大臣都满腹迷团,一个侍郎就不解嘀咕:“皇上这到底是何意呢?”

  到底是支持代王,给他和他的人重用,还是调离了代王的党羽,让代王冲锋陷阵,只作炮灰?

  皇帝的心思,他怎么就琢磨不透?

  这时,首辅赵旭从他身边经过,恰听到了这一声嘀咕,哼了一声,警告:“不管皇上是什么意思,这也是臣子能猜测的?”

  “还不回去闭门思过,等着弹劾么?”

第822章 大学之道

  苏子籍出了庆春园,丝丝雨落下,上轿坐了,说:“回王府。”

  车夫一声吆喝,牛车动了,细雨击打着牛车的油布,苏子籍这才怅然长叹一声,细细想着。

  “世界上最悲哀的是,到了天花板,没有路了。”

  “官场杀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得罪人的活交给他,干好了,也得罪了不少人和势力,还是这话,只要上级或皇帝不保,自然就灰灰。”

  “干差了,就可名正言顺处罚,别人还说不出话。”

  自己入京不久,可以说是根基浅薄,但又一方面,除了诸王,也没有得罪百官之处,并且还有着“太子之子”的根基,不少儒家正统之士,就暗暗支持,只要随着时间推移,不需要干任何事,根基自然会渐渐丰满。

  可皇帝唱双簧,逼迫自己接下这烫手的差事,这用意就是使自己不能置身于事外,这还罢了,关键是罗裴,别看刚才自己表现的胸有成竹,但实际上对自己是很致命的打击。

  代王府要结纳党羽,自己亲自去干,不但落人口舌,给人把柄,也很难一一理会清楚,因此罗裴这样级别的大臣很重要,可以有足够资格,代自己团结官员。

  现在,这可能性消除了。

  至于罗裴升迁西南总督,苏子籍有些意外,但是在情理之内。

  “官场动不动诛杀,那不但戾气太重,历史影响不好,也使百官动辄获咎,消极抵抗,非暴力不合作。”

  “正常的手段就是人尽其用,榨干了价值——对我,对罗裴都是这样,罗裴年纪不小了,在西南放个六年,他回来还能干几年?”

  “对我来说,把这事办成了,对朝廷有利,又可以使我自然出局。”

  “这是石头里也要榨出油。”

  苏子籍突然之间,想起了西南大帅钱之栋,当年下船时,甲兵如狼似虎拖起他的场面又在眼前。

  “难怪钱之栋最恨的是自己为国效了力,流了血。”

  苏子籍此刻想起来,一阵心寒,皇帝看来,是真的不准备立自己了,要不,手段不会这样绝,事到其间,他才真领教了天威不测,才知道钱之栋的心情。

  牛车一顿,停住了,濛濛细雨中,代王府大门敞开,一众家臣出来迎接。

  “大王……”野道人走在最前,有些担忧观察了一下,见大王脸上神色尚可,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大王被临时叫走,包括野道人在内几个家臣皆心里惴惴不安。

  毕竟京城震动,又被突然喊走,怎么想,都是出了大事。

  “去书房说。”苏子籍淡淡说着,迈步里去。

  野道人跟岑如柏等人交换了一个目光,都觉得大王反应,怕这次回来,要带回了惊动人心的消息。

  这里不是说话之所,家臣们各怀心事,急匆匆跟上了苏子籍的脚步。

  “大王!”距离书房还有段路时,走廊缓步走来一个人,朝着喊了一声。

  苏子籍顿住脚步,朝着看去:“文寻鹏?”

  文寻鹏因着受伤,一直在小院里休养,此时急匆匆过来,脸色并不是太好看,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虽没受致命伤,却也流了不少血,现在还没完全补养回来。

  等文寻鹏来到跟前,苏子籍有点诧异:“文先生,你怎么匆匆过来?我听大夫说,你的伤还需要再休养半月。”

  文寻鹏忙说着:“大王,今日发生这许多事,文某哪里还在小院里坐得住?听说您方才被內侍叫走,文某实在是担心……”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代王对自己的种种优待,此时望向自己的目光,也盛着关心和至诚,文寻鹏心中感动,就直接了当地说:“文某受大王您庇佑,愿为大王效力!”

  苏子籍注视着文寻鹏,片刻微笑:“文先生愿跟随本王,本王欢迎之至。”

  在自己那番话出口后,文寻鹏就提着心,此刻听到代王答应了,才终于暗松了一口气。

  虽说他来到代王府,被代王收留,代王还在齐王面前庇护了他,可一时没有真成代王的家臣,文寻鹏就觉得心没有落到实处。

  之前没有立刻说,是怕代王误会自己挟伤说事,不希望在代王心中落下不好的印象,现在则预感到代王怕是要有大动作,而若不能在此刻参与其中,就错过了最佳融入代王党的机会。

  野道人的目光在文寻鹏脸上一扫,收回笑眯眯:“恭喜大王,又收一员大将!”一副欢迎的模样。

  简渠态度更平淡一些,却也笑着朝着文寻鹏一拱手:“以后文先生便与我等是同僚了。”

  岑如柏亦是笑着向文寻鹏说:“欢迎!”

  苏子籍就道:“文先生,你可要回去休息?若身体还撑得住,就随本王去书房,本王有事与你们说。”

  文寻鹏自然乐意,立刻表示愿意。

  抵达书房,苏子籍让甲兵守在外面。

  进去,苏子籍恍恍地望着窗外盛开的栀子花,目光忧郁,似乎在沉思,没有立刻就坐,沉吟良久,看了看放在桌案上笔墨,自己研墨,提笔在一张已经铺好的宣纸上写了八个大字:“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好字!”几个家臣,都能养气,虽知道必发生了大事,也不催促,围着看,这一声是岑如柏发出来。

  岑如柏作为曾经的太子旧臣,在才学上自然没得挑,差一些文人也根本凑不到太子跟前,看着代王所写的这八个字,并不是狂草,字意都快要透过纸张冲出。

  细看又觉得,这字正雅圆融,并不剑走偏锋,透着大气磅礴!

  竟然连字都能带出王气!

  岑如柏越看越觉欢喜,野道人却没这个学识,但看了别有感触。

  “大王的书法是否更好了,我没这个品鉴,但里面含的气,的确更强了,与大王的面相一样,看着都有极贵。”

  事实上,不止是他们,剩下两人也都能看出一些不同来。

  苏子籍收拢到手的家臣,没一个省油的灯,不像三王是一收收一堆,走的精简路线,每一个都能顶别人几个。

  将几人的反应收入眼底,苏子籍就问:“诸位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野道人想了想,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属下觉得,德是关键。德从何而来?从天!什么是从天而来?人生而有,是天赋予,这就是德。”

  这么说也不能说错。苏子籍点了下头,这算是很多读书人的想法,认为德是从天而来,因在人身,所以可以说是人本自具有。

  德者,人之所得于天也。

第823章 在明明德

  岑如柏叹着:“人乃天地之心,天地之间本为混沌,有了人方有清明。身怀明德,这就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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