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仅仅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我再找找。”野道人说着,看了叶不悔一眼,父亲去了,她似乎一下长大了,眉似蹙非蹙,两眼微红,也是一个看不透的人。
两个看不透,不,三个。
野道人看了下不远的一脸书卷气的人,这曹易颜不简单啊!
曹易颜若有所觉的回看了一眼,淡淡一笑,心中浮现出疑团。
第一次看见苏子籍的名字,是被认为是鲁王一系的嫡系子孙,只是在大魏灭亡时,为了避祸改了姓,这也是很平常的事。
汇集大魏嫡系宗室的余气,方能重新凝聚天命,因此勾笔一下,他没有任何的感慨。
只是沈诚失败,他有点意外,也并不太重视。
可卷入本朝太子血脉,就有点意外了。
前后朝龙气根本不能融洽,不可能误判,难道此子不是大魏子孙,而是本朝的天璜贵胄?
而且就近,也的确感觉不到任何大魏的余气。
这样的话,沈诚失败就说的通了。
既是大郑的天璜贵胄,曹易颜就根本不想多照面,苏子籍已有朝廷派人特别看守,这气机隐瞒不了自己,一旦有了冲突,就很可能使自己暴露,不能妨了大计。
太子血脉的事,自己是断不能插手,当然齐王也有自己的手段。
寻思而定,曹易颜也不多想,一路无话,很快抵达府城,跟上次来时稍不同,已过了府试时间,明显城门口兵卒都少了一些。
苏子籍本打算在府学附近租个小院,结果得知府学的宿舍竟然分着几等,分别有二人间、单人间以及独居小院,便改了主意。
这里的二人间,是两个同学合住的那种双人宿舍,需要交的银钱极少,哪怕是贫寒子弟,只要是读得起书,基本就能住得起这种宿舍。
单人间,其实不比二人间小,一人居住会很宽敞,这一般给不缺钱,又没带着书童的独身学子居住。
而独居小院则由三间小屋并一个只有几步来回的小院组成,院落狭窄,空间也不大,胜在可以二三人合住,这种一般就是给带着妻子或书童的学子居住。
跟私人书院不同,是因私人书院一般招收的是十几岁少年,最多二十,一般过了三十岁的学子,私人书院不会收。
而官学,上府学的大多是秀才,大部分已成家立业,三十多岁的学生很常见,这样还住双人宿舍,就不通人情了。
独居小院占地也不大,建几排也不费事,在府学里其实最受欢迎。
得知这种小院,需要银钱远比在外面租房实惠,跟叶不悔商量一下,苏子籍就决定暂时与她住在这宿舍了。
“一会我去拜访一下教授、训导,你在这里好生休息。”苏子籍带着叶不悔相中一个小院,就立刻交了钱。
虽还没有正式入学,但有县学教谕的证明,又是案首,不会有谁刁难,除搞定了住宿,一应入学手续,苏子籍也一并办了。
叶不悔整理着房间,打算将三间屋子打扫一下再休息,苏子籍也就依她,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就去拜访教授训导。
到的时候,就已是上午,此刻是临近中午,苏子籍过去,不由暗暗称奇。
府学据说继承大魏时,并不符合印象中官学的古板,有一人工湖,还有沿湖长廊,连接着多处楼、台、阁、斋、轩、榭、亭,来往路上都是有功名的人,并且小径相连,青砖铺路,旁栽绿树繁花,设有石凳石椅供休息,有点自己原本世界大学的味道。
“讲堂没人?”苏子籍正打算寻人再问,一个清癯的老者走了过来,穿着倒不出奇,只是浆洗很干净。
“你是苏子籍?”这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子籍,开口就问。
苏子籍一打照面,忍不住一惊:“此人有点面善,难道哪里见过?”
等行礼,自报家门,老者一笑:“果然是你,听过应慈说起过你,说你才思敏捷,勤奋好学,今天一见,果然不俗。”
其实县学还罢了,府学中基本上见不到二十岁以下的人,苏子籍这年纪,又是新入学,一看就知。
“您认识郑兄,敢问大人的名讳?”苏子籍反应了过来。
郑应慈是官宦子弟,听说未分家的叔伯里就有着一个进士,苏子籍暗想:“莫非此人就是郑应慈考取了进士的家中长辈?”
但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并不是府学的,而是有着别的官职才对。
第86章 老鼠进了米仓
正想着,老者就已招呼:“我不仅认识应慈,还是一家,你是刚到的新进秀才吧,来,到树荫说话。”
在树荫石桌落坐,竟然还能招呼茶点,这人才说:“我是应慈的二叔,现在在府学担任教授一职。”
“原来是郑教授。”苏子籍一惊,行礼。
这人是郑立轩,二榜进士,记得当到三品,已满六十,告病退下,现在看来,保养的还不错。
前朝的府学,设有一个学正和三个训导,郑朝建立,更重视科举及官学,增设了训导。
至于教授,一般是退仕的官员(进士)发挥余热,可遇不可求。
当然,退休官员也愿意,不仅仅教授非常受人尊重,而且府教授还是正七品,半俸(退休金)外还可以享受七品待遇。
更重要的是,教出来的学生,但凡有做官,总要顾念几分香火情。
郑立轩却没有坦然受这一礼,摆了摆手说:“这是私下,不必多礼。”
这时书童上茶,郑立轩招呼苏子籍喝茶:“你才来府学,未必知道,这周围有茶点,可以招呼,十文一碗,可以继水。”
“来,天热喝口,虽不是上佳,倒也解渴。”
这样亲切,让苏子籍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虽我与郑应慈认识,但并无深交,说不定还有夺取机缘的可能,教授是郑应慈长辈,难道会因郑应慈的面子,对我这样好?”
“或并不是因为郑应慈。”
苏子籍沉思的同时,郑立轩其实也在打量面前的苏子籍。
不得不说,苏子籍的容貌颇好,加上觉醒了前世记忆,又修炼蟠龙秘法,在底气上就比一般学子足,连杀人时都不会手抖。
人有底气,就万事从容,自有气度。
“难怪会认为是那一位的血脉。”郑立轩只觉得瞧哪里哪里顺眼,几个王爷的世子都比下去了,心中不禁叹息一声,暗暗想着:“果然英雄出少年,看着就不是池中之物。”
“哪怕不是那人血脉,只凭这气度,怕也不会久居人下。”
随后又仔细问了苏子籍一些问题,发现苏子籍的确不是绣花枕头,有着真才实学。
对聪明学生本就有着好感,苏子籍又年少,郑立轩满意点了点头。
“下午你来上课吧,陈训导下午教授《尚书》,他虽是举人,但教出过一个进士,在府学很有名气。”
苏子籍知道,这是郑立轩在指点自己,不要错过下午的课,立刻说:“学生明白了。”
郑立轩又对苏子籍叮嘱一番府学的注意事项,这才让他离开。
回到宿舍,才一进门,就闻到阵阵饭香,不是叶不悔生火,毕竟刚到,柴木还不知道去哪里买,做饭也来不及。
“府学外面就有着卖饭食的摊子,我就买了一些回来。”见苏子籍望过来,叶不悔解释。
又说着:“不过,没想到价格比县里还要便宜一些。”
“这边人多,许是薄利多销。”苏子籍洗了手,招呼叶不悔坐下,二人吃着热腾腾的菜饼,并低声交流。
见叶不悔虽因赶路有着一些疲倦,但在入住小院,多了一点轻松,苏子籍心下稍安。
二人中午随便吃完,苏子籍叮嘱叶不悔歇息,有事明日再忙,自己稍打盹了一会,重新洗漱,打起精神去了讲堂。
过去时,还带上了书本,虽自己用不着,但这是礼貌。
到了才发现,府学看着不小,实际上学生却不算多,只有六七十人,这些都是秀才。
按郑朝律法规定,考取秀才并不是一劳永逸,不再参加科举,秀才也要参加岁考,各省提学主持岁考,成绩则分为六等。
一般一二等,可升补廪生、增生;三等算是普通成绩,不好不坏;四等就要受责处,若考了五等,廪生增生递降一等,附生降为青衣。
这还不是最可怕,最可怕是考了六等,就要黜革。
秀才也不是那么好考,黜革,不仅是心血付诸东流,且对面子上也是极大伤害,所以为了不黜革,秀才们每年也都要认真复习,不敢懈怠。
这也是考取了举人才能真的松一口气的原因,因只有考取了举人,才算是终身体,若无大罪,功名不会黜革,也不用再岁考,真正改换门庭。
苏子籍作廪生,一到府学讲堂处,就受到了陈训导跟秀才同窗的关注。
毕竟廪生是直接有资格参加乡试的秀才,哪怕刚入了府学,在一众秀才中,也是拔尖,而身为读书人,又有几个愿意压在人下,自认不如?
面对着这些隐晦的目光打量,苏子籍很从容,向这个教授书、礼两门课的陈训导行礼,在他的示意下,坐到了一个空位。
书这门课很重要,苏子籍对《尚书》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凡是考取了秀才,基本都能对《尚书》倒背如流,但背下来,不代表着理解。
陈训导虽仅仅是举人,但只是因运气不好,接连经历为父母为祖父母服丧,又来又丧妻,等终于能参加会试,又几届考运不佳,就索性不考了,回府当训导官了。
而陈训导教出来的弟子,有顺利中了进士,讲课与县学相比,更灵活,也更适应科举。
“陈博南向你传授【尚书奥义】,是否学习?”
终于,又到了这快速增长的时间了,苏子籍泪流满面,老鼠进了米仓,真不容易啊,当下就应了下“是”!
才应下,一堆信息瞬间进来,视野冒出了淡青色的提示:“【尚书奥义】已习得,【经验+4】、【经验+3】、【经验+5】……”
“的确有真货,比方举人的经验还多。”
“府学不愧是一府精华所在。”并没有省学,或者说省学和府学差距不大,讲堂的窗敞开,站在外面看的郑立轩,目光落在苏子籍身上,见少年听得认真,点点头走开了。
走出一段路,处在林荫中,停下脚步,回首:“苏家三代都清白可查,怎么可能是太子血脉?再说,年岁也差得一岁。”
身后安静,但他知道,有人就在不远处听着。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慢慢走,嘴里说:“不过,我既奉了旨意,自当尽心尽力。”
“依你看,才学如何?”有声音在耳畔问。
郑立轩想了想:“他的卷子我也看了,基础扎实,天赋过人,能举一反三,还勤奋,只差着名师教导。”
“而现在府学训导,陈博南、张平志这样的举人,也都是名家,他真有天赋的话,必可中举人。”
第87章 鱼龙混珠
“今年能中么?”
“开什么玩笑,才学不能一步到位,以苏子籍的天赋和根基,三年后能中举,现在才三个月,怎么中?”郑立轩怔了一下:“前朝总共三个连中三元者,龚源、陆献、魏沆,都是隔了少者三年,多者六年才中。”
“不行,就算不能中解元,今年必须中举。”
“选才是国家抡材大典,皇上几次叮嘱,要公平取士,不能构私,这个要求,请恕我难以答应。”郑立轩冷冷说着。
说话的声音缓缓:“郑大人,我曾受过您的恩,这时不能不关照一声,此事事关太子血脉,社稷骨肉,不仅仅你奉旨行事,黑衣卫也奉命保护,更有张公公在京师星夜赶来。”
“虽已经基本上确定苏子籍就是目标,为了安全起见,但还是各州(省)都有候补人选,人数浓缩到十三人,个个同样待遇,以图鱼龙混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