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这解释说的稀奇,苏子籍脸色好多了:“这样,是不是砸了神棍的饭碗?”
“是砸了神棍的饭碗,不过魏世祖何等之人,是千古一帝,哪能受制于神棍?”野道人笑的说着:“当然,这学说仅仅是在贵人之中流传,民间大部分人却不信,反去相信那些巫汉的话。”
这话把野道人自己都打击在内了,苏子籍听了失笑,只是沉吟:“刚才难道是自己的心障?”
可是这等想杀自己的人,别说是太监杖毙,就是亲自杀之,也不会意难安,为什么会有这梦?
又或自己是山贝货,是假的,不是贵人?
“进来再说。”
旅店外面可不是说话地方,野道人也有点招眼,苏子籍招呼跟进来。
进了小院,虽濛濛细雨,里面还是打扫干净,苏子籍更觉满意,就见叶不悔欢喜的迎了出来,只是脸色有点苍白,连声咳嗽。
“怎么了?睡的还是不好么?”苏子籍连忙问着,自那夜叶维翰在她面前被杀,她就有了心悸难眠的毛病,也看过医生,却始终不能治愈。
大夫私下说:“这是伤了心血,要好生调养。”
苏子籍却也无法,只得更是体贴。
叶不悔看了他们一眼,说:“没事,就是有点咳嗽,已经用了药丸,刚才店主已经治了一席,你没有回来,就先搁置了,我去前面找伙计要去。”
等叶不悔出去了,野道人明显更自在一些,立刻禀告:“公子,祖墓的事,已办成了,你上次要我查的名单,也办完了。”
风水的事无所谓,可调查的名单,让野道人触目惊心,刚才还在担心,万一当着主母,苏子籍就询问,自己是不是要直接说了。
学了屠龙术,就想要辅佐一位明主,而明主若贪恋女色,不懂得轻重缓急,必会让野道人失望。
没想到都不用苏子籍说,这位不过是书肆老板女儿的主母,就这样通透,找了借口避了出去,给了谈话的空间。
这让野道人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别管自己走后,苏子籍是否会对叶不悔提及此事,起码此刻,给了一个想要的尊重。
于是,在苏子籍请落座,询问他调查的结果时,野道人一点没隐瞒,仔细的把靖高县寻的风水说了。
苏子籍终不是真正的苏家人,听了就罢了,说着:“这事就由你办理,钱我会给你——名单呢?”
“在这里!”这才是野道人数月真正调查的事,这时扫了一眼周围,在怀里取出了一份文书递了上去。
入目是七个名字,正是叶维翰临死时给的名单。
“公子,这上面的人,我只细细调查出了二人,全部在省内。”野道人说着,似乎有点羞愧。
“二个人已经不错了。”苏子籍说着,拿起来一看,只见写满了蝇头小字,档案还很周齐,很是满意。
这时代可没有网络,通个信就要几个月,官员档案更不是普通人能接触。
说实际,野道人能在数月查到这个程度,苏子籍已经暗暗佩服,觉得这人的确有些鬼才。
“商宥鸣是武人,原本当到了正四品,不过犯了事连降三级,只有从五品,又染了重病,不得不告病回乡,本想恢复了再任官,听说却一病不起,已快不成了。”
“至于黄良平则是我们双华府的知府大人,公子还曾经见过。”野道人仔细说着,档案上有几年几时当了什么官的记载,别看简单,花费了他不少心血,甚至还冒了险。
“原来黄良平就是我们的知府大人,我还以为同名同姓。”
苏子籍并不看以后覆历,而是看以前,的确,这两人都曾经在京中当过官。
时间也吻合,档案上,商宥鸣在太子府任过右卫率一职,虽右卫率有名无实,不过掌五十甲兵,保护太子罢了,但这也是极心腹的位置,官位正五品。
后来迁升到了正四品,只是才当了一年,就贬成了从五品,反比以前低了一级了,难怪染病回乡。
至于黄良平是二榜进士,入了翰林,选成了庶吉士,没有担任太子府职位,但据说屡次受太子召见,现在成了知府。
知府正五品,一府主官,含金量非常高,可这是对一般人来说,对二榜进士来说,还入了翰林,选成了庶吉士,本应该飞黄腾达。
现在涉嫌构陷太子制造冤案来讨好大佬,混到现在依旧不过是正五品,实在是一种讽刺。
苏子籍一听,就冷笑一声:“没想到,卖主求荣,也不过如此。”
野道人是学过屠龙术的一个人,在苏子籍派着调查时,就觉得此举透着神秘,越是调查,越看不透。
现在听到苏子籍这么说,立刻敏锐意识到,这里面定有着大事。
卖主?
对这两个朝廷命官来说,什么人能称得上主?
只想着,野道人就一阵战栗,但苏子籍不说,他自然不敢追问。
第119章 试探
院内一片沉静。
“商宥鸣是东宫旧属,所以连贬三级,而黄良平十余年止步于知府,这是皇帝在后悔迁怒?”
苏子籍想着,没有继续深入,笑:“你可知道,前三天我发生了什么事?”
野道人一怔,说着:“贡院布告,生员丁锐立,勾结县差谭右山父子秋闱舞弊,当场发觉,还意图顽抗,冲击钦差,立刻杖毙。”
“公子因涉及些,所以留着调查。”
苏子籍点首,就按照这个把贡院里面发生的事说了:“一个是我经常看见的乡坊老伯,一个是我在贡院认识的上届案首,突然之间被打死在眼前,说真的,一闭眼,就历历在目。”
说着,手指无意识的动着。
野道人却不理解他的心思,问着:“一个是老公门,知法犯法,一个是一省生员,贡院舞弊,都有取死之道,公子何必为他们感慨?”
“我是觉得太脆弱了。”苏子籍低垂眼帘,和自己一样的郡案首,还是六品官的儿子,就这样打死,这威风是威风了,可落在自己等学子眼里,哪个没有惶惶之感呢?
野道人一时恍然,眼前的少年其实才十五岁,看见了同是生员的人被打死,产生兔死狐悲之感是正常,一时失语,只是劝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只是一抬眼,见到眼愈发黑亮清透的少年,话到口中就停了,看这模样,不似是害怕啊?
苏子籍也在沉思,想的更深,太子血脉,始终是悬在自己顶上的利剑,虽早已警醒,可现在这血淋淋的事实更是使人醒悟。
要是当时一口否认就罢了,现在已经默认,一旦事发,只怕连杖毙求个全尸都不可得。
不能这样了,以前自己力量太弱,虽想主动也不可能。
但现在开始,必须把主动权掌握在手中。
落实血脉是一方面,更大的方面是蟠龙心法,而蟠龙心法的关键是人道之种,人道之种范畴很广泛……为“父”复仇算不算?
正在野道人心里猜测时,就听苏子籍开口:“商宥鸣听闻就在省城,回去前,你我今天就拜访下。”
月黑风高夜,杀人报仇时。
虽自己并不是真的太子后人,但猜测对的话,却是太子女婿,都说女婿半个儿,说是后人也不算错。
那封不曾给叶不悔看的信写的名单,就是当年诬陷太子这些人,一个个不论活的舒服不舒服,既成了女婿,更成了儿子,苏子籍就不打算占着位置不干事,给太子复仇理所当然。
“哼哼,疏不间亲都不懂,怎么当官?”
太子死了,威胁没有了,父子之情又占了上风,杀子之痛不迁怒才怪。
历史上,就算皇帝猜忌,但主动帮皇帝清理太子,甚至落井下石的臣子,结果都不怎么好。
“所以,杀一二个,朝廷就算发觉,也不会重重处罚。”
“也试探下,到底我在朝廷的定位是什么?”
“要是仅仅是太子后裔,所以给予一点照顾,连认亲都不认,那我复仇,只杀一二个,就会受到警告。”
“如果皇帝对太子起了内疚,或者有别的原因,那就会默认更多,但是不会允许我杀高品。”
“如果全部过程都不反对,还默默帮助,甚至擦屁股,那就可以期待了,我这个太子儿子,有前途了。”
苏子籍眸子一沉,再说要下手,自然是已致仕了的人,对方已不是正式的朝廷命官,死了也不会引起重视。
既这样,苏子籍自然要随心行事了,再说,也是为叶不悔报父仇。
“去商大人家,是不是要准备下?”野道人眼睛一转,说着:“虽是致仕,但还有两个亲兵养着护院,不可等闲视之。”
苏子籍摇摇头,似笑非笑:“怎么,你怕了?”
“自然敢!”野道人这时还不知道苏子籍要杀人,心疑自己卷入了旋涡,也许是逼供,虽觉得去一个官绅人家干这个,实在过于冒险,但苏子籍就这么盯着看,野道人就知道,能不能获得信任,就在此一举。
要是退了,可能再也没有办法了。
目光在苏子籍一转,一丝淡不可见的青气引了注意,突想到了自己的年纪,不由苦笑。
自己都四十余岁了,还有多少时间?
不想庸碌,就只得冒险,再说跟着张大措,手上也有命案,除死无大事,又怕什么?
怕是今晚要下个狠手,递个投名状。
这样想着,野道人还想说话,叶不悔指挥着伙计回来了,端了几样酒菜:“你迟迟不回来,酒宴已用了。”
这明显是给自己用,没有打算招呼,野道人也能理解,中了解元,又七天不见,当下连忙说:“公子和夫人慢用,我已经用过了,先告辞了。”
“也行!”对野道人,苏子籍并不多担忧,虽邀请同去,也不过是因并不把此人的武力当回事,真背叛了,到时都不用找人,当场就能解决,免得这滑头趁机溜了。
至于报官,去了就是同伴,不去的话,报什么官?
我说杀人了么,我是说拜访。
我堂堂解元,拜见官员前辈,不是很正常?
野道人走后,苏子籍就上了桌,和叶不悔对饮,只是在差不多结束时,提了自己晚上有事,会稍晚一些回来,甚至可能夜里不归。
叶不悔狐疑盯着苏子籍看了看,若不是野道人刚走,那一位也不像是会带着苏子籍去烟花之地的人,怕是叶不悔都要怀疑苏子籍是要约人去什么不太好的地方了。
“那你可要注意着些,我等你回来。”这些质问,在舌尖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这个小辣椒,曾经会因苏子籍一句话不对就爆炸,虽只是名义上成苏子籍的妻子,可经历了亲人亡故以及后来的生死相许,她已稍有成熟。
听到她的叮嘱,苏子籍心里一暖。
“不要等太晚,你自己也注意着些。”还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
别说,这可是以前苏子籍绝不敢做的事,摸这小丫头脑袋,犹摸老虎屁股一样惊险刺激,眼下可以时不时如愿,别说,手感就是好。
第120章 我不信
趁着叶不悔眉还没竖起来,苏子籍哈哈大笑,立刻出去了,说实际,这神态比她不时的压抑好多了,他衷心希望她恢复到原来。
等在外面野道人这时跟上来,苏子籍低声:“先去探探路。”
野道人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