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第677章

作者:荆柯守

  只不过是染了风寒,迟迟治不好,最后整个人都衰弱不堪,眼看就不成了。

  相士朋友来看望,一见他旳脸,就顿时大惊:“怎会如此?”

  原来,他这一病,竟让整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变化!

  “你原本能活到九十一,七十岁回乡前是三品官身,虽致仕了,还有皇帝看重和赏赐,可以说是衣锦还乡,还能再享二十一年的悠闲富贵,最后无病而终,死后还得美谥,一生十分圆满。”

  “但你这一病,一切都变了,你这次若不死,恐怕也只能再活三五年,且只能止步五品!”

  “这一病,竟让你的命数,无论寿命还是富贵都大半凋零了!”

  相士朋友很是感慨,这时独子这时进来伺候汤药,相士一看老友这儿子,神情越发惊奇。

  “虽你命数大半凋零,但你这一子,却多了羽翼!”

  “我当年来见你时,你这儿子只有富贵命,却无仕命,只能考到举人,再往上就不成了。”

  “可现在再看,你这儿子竟有了金榜题名之相,虽排名不会太前,但以后怕亦能中进士,可见天道之数,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这官人听了,顿时就明白了缘故,虽然郁闷自己命数凋零,却又欣慰家族后继有人。

  这个故事,所讲的就是这个内容,无非是道德教化,既不好看,也不精彩,道理也不出奇。

  可皇帝细细看了数遍,突然之间一念。

  “难道是朕这次,没有打击到太孙,反使他更得了些天命?”

  “又或者,是你存在,使朕的命数,自然转移了些?”

  只是一念,皇帝又觉得自己疲惫多了一分,呼吸也多些腐坏的气息。

  “不,朕才是天子,朕才是天子。”

  皇帝立这个太孙,就是希望能养龙为自己所用,可成了太孙才多久?就有这样的成就,真能这么快就积攒七成,这本该让皇帝感到高兴,可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皇帝只感觉着郁郁,似乎喘不过气来。

  深吸了一口气,皇帝目中火花一闪,随即沉静下,自言自语:“也罢,就让你知道下,这锦绣江山,治理可是大不易……来人!”

  随着这一声,一直在外面小心等候的值岗太监立刻就推门进来,这是个三十余岁的太监,看起来很是精干,垂着头等候吩咐。

  皇帝扫了一眼,淡淡说:“调出去年上月九日关于粮库的档。”

  “是!”太监立刻应了,快步出去。

  “去,在内档中,调出上月九日的档,速速送来!”一出去,太监就立刻吩咐小太监。

  皇帝批阅的一切档案都有管理,不一会,小太监就找到了这一档,将资料用托盘托着递到他手里。

  太监再次进了御书房,将这厚厚一叠折子交给了皇帝,皇帝取过了,随便翻开一页,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朱笔批阅。

  皇帝先不看,慢慢踱着,只喃喃说着:“父皇得了天下,朝乾夕惕如履薄冰,早起五更,夜伴明灯,才在位十一年就龙御归天了。”

  “朕自继位来,日夜勤政,不敢有丝毫怠慢,还是有许多不周全的事,当皇帝真的辛苦。”

  “可朕这样辛苦,别人却还不肯给朕轻松些,总是寻朕的麻烦!”

  皇帝说话,太监躬的身子更低了些。

  “唉,罢了,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你退下吧!”

  “是!”

  这些都是曾经汇报到皇帝这里上个月九日的所有事,基本上能在皇帝这里留了档,都是比较重要的事。

  其中有好事也有坏事,不过这一日档中有几份却明显是坏事,皇帝翻看了一下,取出一份,细细看去。

  几個太监守在外面,见太监进去不一会就出来,也不奇怪。

  “你们继续在这里守着。”因着时间到了,太监没有继续在外面伺候,而是让人替代着自己,叮嘱几句就匆匆离开。

  太监才离开前面宫殿这边,就绕了路,去了一个偏僻小院里。

  在这里住着的,就是曾经的督公赵公公。

  因着赵公公的督公位置被马顺德给占了,之前又因举子闹事的事劝阻皇帝,被皇帝先迁怒,随后安抚了却不再用,在宫里的地位是直线下降,较之之前被再次启用前还要更严重。

  原本大家觉得可能再起复,现在很多人都觉得,这一次,赵公公必是彻底失了圣心了。

  太监一进来,发现院里无人,正屋门虚掩着,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进来。”

  “哎哟,赵爷爷,给您请安了,您这是在看书呢?”

  因在房内,烧着木炭,赵公公只穿了件外袍,系一条带子,手里还拿一卷书坐在靠窗亮处,看清屋内情况,这太监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惊讶,抢上一步请安,并且说着。

  这太监与赵公公渊源很深,不仅是被赵公公提拔起来,更曾经受过赵公公的恩惠,免去了一场死劫,虽没有认赵公公做干爹,但在赵公公落难后,也一直是时不时来探望,缺什么也会给筹备,可以说现在二人之间的关系,较之过去还要更亲近一些。

  “是你啊,胡怀安。”赵公公目中火花一闪,摆了摆手:“是呀,这是前朝徐墨的诗,可称海内独步,皇上曾经赐给我,过去却很少阅读,现在细读精研,收益实在非小。”

  听了这话,太监不由暗暗佩服,目光异色一闪。

第1171章 视朕为刍狗

  “一点都看不出心怀怨望。”胡怀安进来,再次细看。

  这是一间小房子,布置得清雅又简单,墙上贴着昂贵的桑皮纸,挨着墙是一张榻,贴墙有一个书架,放着上百册书,

  赵公公完全没有当时的狼狈,头上尚有些伤,但精神还好,木案上摆着砚纸笔墨,以及几卷书,旁放着的茶碗里还有热气升腾,一摆手,淡淡说:“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不该正在当差么?”

  胡怀安赔着笑,似乎完全和以前一样:“赵爷爷,小的来,是为了与您说一件事,是这样……”

  他小声说了方才的事。

  赵公公听时就拧起了眉,听完略一想,说:“咱家想起来了,这是俞林府知府柴克敬的事吧?他可是个倒霉鬼,才上去,粮库就一下霉掉了五万石,因着这件事,被申饬了。”

  这可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便是胡怀安,年纪可比赵公公小不少,自认为记忆力不错,可也不会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事记得这么清楚,他往往都是记一些更重要的事。

  在今日之前,谁人能觉得这件事会在今日被翻出来?

  他又是临时来这里,这件事也是刚刚发生,不存在有人通风报信让赵公公更早知道,所以赵公公能在略想一下后就记起这件事,只能说明赵公公往日里对差事是真的十分用心。

  一说就记得,这一点,是真让胡怀安佩服。

  他脸上也流露出了这样的想法,赵公公看了,忍不住轻叹一声:“你这次来,可是来错了。”

  胡怀安看向赵公公,就听赵公公不赞同说:“你我有关系有情分,这我不否认。”

  “可在这宫内,规矩和本分最重要。”

  “你已经被提拔成大太监了,第一想的就应该是规矩,应该是你旳本分,应该是怎么样为皇上效忠。”

  “以后,不要再到我这里来,不要总往我这里跑,你要忠于皇上,不可三心二意,像今日这样的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样,不仅仅成全了你的本分,也成全了我的本分。”

  “可是……”胡怀安还想说什么,被赵公公目光盯着,最后只能改口:“是。”

  “不过这份档案递上去,皇上虽是仔细看了,却没有什么评价,我也是因为不明白,才想要向您请教。”

  赵公公对此,就只是摇了摇头,只是端了茶,意思就是,皇上都不评价,他这样一个太监,又能说什么呢?

  见状,这太监只能是告退,离开。

  待胡怀安退了,赵公公神色渐渐阴沉,望着关上了的门,在小屋子里,沉默了良久,才将端起来的茶碗啜了一口,像噙着一口苦药,又放了下去。

  “好苦。”

  “粮仓?皇上把这事再次翻出来,必有用意!”

  “粮仓是历代顽症,牵连甚广,历代只能治,却不能根,皇上当了20年的皇帝,不会不知道。”

  “本来只是敲打,然后按律处理几个就是了。”

  “可一月前的折子再取出来,就不是这平常章程了,难道又和太孙有关?莫非皇上是准备派太孙去处理这大问题?”

  赵公公对皇帝太理解了,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想到这里就站住了,就有所明悟。

  离开了赵公公小院的胡怀安,顺原路回去,竟并不回自己院子,而是又进了御书房。

  一进去就跪在地上,对着皇帝说:“回皇上,奴婢已去过,他并无别的话,对这事更无任何评价,反让奴婢不要一次次去,要忠于皇上。”

  说完,每一句都说的清清楚楚,然后躬身听令。

  皇帝点了点首,没有什么表情,只说着:“朕知道了,退下吧。”

  胡怀安悄悄抬眸看了看,或是心理作用,觉得皇上虽是没什么表情,但眉眼还是展开了些。

  随着这一声,胡怀安立刻恭敬退了出去。

  等到太监退下,皇帝目光望着殿顶的藻井,良久才说着:“看来这老货还是点觉悟的。”

  到了现在这时,能信任的人不多了,就算是孟林,皇帝也不是全然相信,臣子就更别说了。

  皇帝突然想到了之前几个朝代,别说到了后面几代,就是太宗皇帝起,都会更信任太监而非朝臣。

  自己年轻时觉得那些皇帝都昏庸无能,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把权柄和信任都交给了一些阉人。

  可现在再去想这些事,感觉就不同了。

  “子孙难靠。”

  一诏主宰九州亿万之人生死,这滋味除非没有品尝过,不然断然无人能抵御,就算是皇帝,真到了年老病弱之时,儿孙年轻强健,再有人望与权力,哪怕只是分薄了一些,也足以让皇帝犹老迈了的老虎,心生不安。

  历代政变兵变父子相残的事,还少么?

  “臣子难忠。”

  臣子多有家族、家眷,不仅为自己,还要子孙后代以及家族去算计,在对皇帝的忠心上,难免就要被这些事所累。

  忠臣不是没有,可到了最后,自己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向下望,满眼的人,又如何能判断出哪人是忠心,哪人是三心二意呢?

  能做到臣子,尤其是近臣大臣,一贯能揣摩圣意,更能伪装。

  “就连朕,都吃了不少亏。”

  皇帝当年登基不久,尚觉得自己对朝臣一向掌控得全面,所信任的人必不敢辜负他的信任。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给了皇帝不止一记耳光。

  “这些朕解决了,可朕没有想到,朕的最大敌人,乃是公,天下至公么?”

  皇帝不是不明白,许多人是忠于社稷,终于大郑。

  “可却对朕,不是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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