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苏子籍听到不止一个人提到锻炼羽林卫的事,就笑了:“羽林卫也并非没有锻炼机会,回头可拉出去剿匪。”
这听上去是个锻炼军队的好办法,剿匪用时短,能见血,若遇到有规模的山匪水匪,也能让军队受到不少的锻炼。
实际上全部是纸上谈兵,天下承平三十年,地方早就扫清,哪来的山匪水匪可剿,特别是京城周围,更是没有。
一听太孙这样说,这些将领都乐了,相互交换了眼色,这才是自己熟悉的皇孙么,纷纷应着,表示真有这样机会,都愿意带着人马去锻炼!
说话间,苏子籍就被让进了军营。
羽林卫也都得到太孙要来的消息,早就列队等候,当苏子籍过去时,黑压压的一片都跪下,齐齐跪拜,口呼:“见过太孙!”
这事其实是很普通很正常的事,却让跟着苏子籍过来的武丰田不由一怔。
苏子籍没去理会这些跟着过来军官是怎么想,摆了摆手,让羽林卫平身,然后过去,挨个查看最近一排的羽林卫,问:“最近吃得如何、住得如何,训练又如何,可还吃得消。”
“回太孙殿下,当然是吃得消,我身上现在有使不完的力气!”被问及一个羽林卫大声回答。
苏子籍笑着点首:“好,很不错!”
的确是很满意,问了几人,回答都是一片赤心,可见结合了太孙名分的太学之道,效果很不错,不过,虽说自己羽林卫指挥使还没有卸掉,可身是太孙,不宜太接近兵权,当下摆手:“孤只是来看看,汝等散去回营罢。”
“是!”自然有百户等指挥着散去,余人都继续凑趣,唯有武丰田较之之前顿时沉默了许多。
虽然本来就并非话很多,但跟之前相比,原本能说五句,现在只说一句,依旧沉默得过于明显。
徐阐与武丰田关系不错,此时也走在一处,见武丰田沉默下来,觉得有哪里不对,就开口问:“武兄,你怎突然不说话了?可是想到了什么事?”
武丰田摇头,只说着:“无事。”
目光却落在太孙身上,羽林卫已经散开回营,只剩百户千户与太孙说话,指点着视察,他仔细看,觉得此刻场面,以及之前场面,都再正常不过。
自己没有发觉到任何奇怪的地方,仔细想想,大概只是想多了。
羽林卫对太孙恭敬,也只是因太孙本就是储君,又是羽林卫的指挥使,羽林卫对太孙跟羽林卫指挥使恭敬臣服,这一切本就属于理所当然的事。
可事情是这样,他也劝说自己要这么想,但只要一回忆起刚才的景象,武丰田就总觉得毛骨悚然。
似乎是阴森慑人的东西,隐藏在其中。
第1169章 找到了
营中气氛已缓和不小,千户百户簇拥着说笑,就在武丰田心生恐慌时,感觉到太孙朝自己不经意看了一眼。
武丰田忙努力收敛丧气,朝太孙看去,同时还挤出笑容。
却看到太孙不知是否根本没朝自己看过,还是看过一眼就转开,太孙正听着介绍,面上带着微笑,让武丰田心里越发不安。
太孙越是这样莫测,就越觉得自己可能已被太孙看透了。
“不,不可能。”
但这不安一出现就被武丰田按了下去,自己是武千户家第三子,可为什么自己能成为百户,就在于自己老实憨厚,这演技是从小就锻炼出来,莫说是外人,就是家里的人,日日相处的亲人,也被自己表象所迷惑。
亲故都如此,太孙便再会识人,又岂会强过?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识人,无非就是通过言谈、态度、行动来鉴别。
可自己言谈靠拢,态度恭敬,行动殷勤,谁能识破自己?
太孙必不能识破了自己真实想法,只能说,太孙身上本就带着令人不安的气质,当这么一个人还是掌握了帝国储位时,就很难不心有畏惧。
“要是以前,一句话就能把我打落黄泉。”
“可是,现在我是奉旨行事,不管皇上有什么用意,我奉皇上的命,监督汇报太孙,却是理所当然,光明正大之事。”
“我不但不能心虚,还得更打入太孙内部,使太孙引我为心腹才是。”
想到这里,武丰田终于克服了心中莫名的阴影,凑了上去。
苏子籍只随便扫一眼,就将所有人,包括武丰田反应看在眼里。
目光接着又落在已散开的羽林卫身上,虽军官未必忠诚,士兵也谈不上忠诚,但是至少有合理的理由的话,可用一用了。
皇宫
藏着九龙仪宫殿周围安静无声,殿内就像藏了一轮明月,隐隐发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很是明显。
“龙珠有变化了。”
有人立刻将这事禀报了上去。
皇帝来得很快,片刻就听门呀呀而开,没有带几人,就二个太监先过来,接着便见一个小舆抬着皇帝匆忙赶到,一直守着九龙仪的孟林,就朝着皇帝行礼。
皇帝心急如焚,对孟林不耐烦地说:“免礼!”
自己则下了小舆,快走几步入内,就凑过去看。
看了看,还是不罢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单个琉璃镜,这是去年地方上贡上来,只圆圆一片,镶嵌在金环之中,连着镜柄大约有巴掌长,有点酷似女子所用的铜镜,只是比一般的铜镜尺寸要小上几圈。
他拿着镜凑上去看,才终于看清楚了。
没时间去感慨自己又老了,皇帝死死盯着九龙仪上旳光,只见这颗龙珠泛着淡淡的光,与之前有明显的区别。
不仅光更亮了,更明显了,色泽上也明显更深了一些,多了一些。
若“成品”用十成来划分,此刻都已七分水平了。
皇帝就这么看着,沉默了良久,殿内殿外侍卫太监都垂手僵立,宛是木偶,一时沉寂得针落可闻,
“为什么突然之间增了半成?”皇帝神情恍惚望着摇曳的烛光,目光幽幽,良久,才睃了众人一眼,问。
之前九龙仪龙珠之光只有六成多,但自从过了半数,每涨一点都艰难,半成看着不多,可对皇帝来说,无论是视觉上的冲击,还是心理上的紧迫异样,都十分强烈。
“回皇上的话。”孟林垂着眼睑:“奴婢不知,奴婢只据实而奏。”
皇帝的问题看似平常,却让孟林无法回答。
这事怎么回答都不对,就算回答对了,就可能让本就神经已绷紧了的皇帝突然之间起猜忌之心。
你本是宫内太监,对外朝之事知道甚深——是如何知晓?
但皇帝的话,不能不回,孟林低垂下头回了这句,就不再吭声了。
“哼!”皇帝听了这回答,就再次沉默了下来,其实也没想着能从孟林口中问出什么,大殿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皇帝站着,垂眸看着九龙仪,却略有所悟。
将镜放回到袖袋里,皇帝转身就走。
孟林见了,只躬身行礼,默送皇帝出去,自己现在首要任务就是盯着九龙仪,时刻报告异常,别的事,除非是皇帝喻旨,不然全与自己无关。
“去御书房!”皇帝一离开这宫,就立刻吩咐的说着,太监也不出声,直接抬起乘舆直奔御书房。
更有小太监,快步疾奔,冒雨赶去,等乘舆抵达御书房,外面已经全部亮了灯,可房间却没有开着。
“点灯,开门。”皇帝吩咐着,目光却带着一丝满意。
御书房,是皇帝办公之处,里面藏着无数机密,曾经有不知道是别有心思还是愚蠢的太监,不奉旨就清扫整理,结果立刻被杖毙。
几次一来,自然没有谁敢了。
“是!”有了皇帝旨意,太监才开门,点灯,又退下躬身侍立,这时蜡烛通明,御书房有整整三面墙都放着书,皇帝一进来,目光一扫,就开始一本本翻找起来。
被抽出来发现不是,就先扔到一边去。
这模样,让服侍皇帝的太监有点慌乱。
“皇上,皇上,您要找什么,奴婢给您……哎哟!”
说到规矩,一个太监想过来帮忙,结果直接被不耐烦的皇帝一脚踢了出去。
太监立刻趴在那里不敢动,一个大太监是干爹,见状顿时恨铁不成钢,趁皇帝背对没注意,扯着衣领子将他硬生生扯了出去。
出了御书房,离得远了一点,大太监才训斥:“你是不是脑袋坏了?几次训话,御书房的一纸一件,都非奉旨不能整理。”
“要不是皇上当前,又明显心急找东西,你这样凑上去,不死也杖五十,躺个几月。”
小太监被大太监训了个狗血喷头,却不敢反驳。
毕竟,最近一段时间,因服侍不周都有几个小太监被拖出去杖毙了。
他刚才也不是不想退出去,可挨了那一脚,是真的害怕到双腿发软,动弹不得的地步。
大太监推搡了一把,让他去外面待着去,自己则看似沉稳实则内心同样不安的回来。
隔着紫幔,就能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
但有着前车之鉴,大太监也不敢进去做什么,只能凝神听着,防着皇上突然唤人,却没听到。
几個太监对视一眼,也都是这样。
御书房内,皇帝找了一圈,目光落在靠西书架上的一角,顿时走过去,扫了扫目录,沉思了下,将一本书籍抽出来一看,一直拧着的眉头才稍微松开了一些。
找到了。
第1170章 知我罪我
皇帝取了这《梅园随笔》,竟在灯下仔细翻阅。
和许多人想的不一样,就算是严肃记载,“杂记”和“丛谈”这一类门目的设立即已成普遍惯例,一般被视“征材之所余”,具有保存琐碎资料的功能,免的修缮后反失了原趣。
因此“杂记”保存了许多街谈巷议、轶事奇闻等内容。
这本书的作者是前朝之人,少有才名,为官政治勤政颇有声望,但仕途不顺,只当到县令,以后辞官隐居,吟咏其中,这讲都是一些故事,其中大部分是教导人的故事,但也有一些怪异。
皇帝之所以翻找这本书,就是因在多年前看到过一个故事,在发现九龙仪有了变化,猛就想了起来。
但已过去多年,他早就忘了故事在哪位置,只能一页页翻找,终于找到了具体的内容。
“命数之奇矣!”
皇帝仔细看了,故事内容与记忆中差不多,细节上弥补了时间带来的缺漏。
总的来说,这故事看起来有些平,并无惊心动魄的情节,从头到尾都似乎并无高潮,只平静讲述一个小故事。
说是有一个人,本是锦绣之命,相士朋友曾断言,家有余荫累德,虽考中进士时有些晚,但福气都在后头,不仅寿命能过九旬,且能做到三品的贵命!
这老人当时被断命时还只是七品县令,刚刚考中进士不到三年,已四十将近五旬的年纪。
后来果然如相士朋友所说,官途虽不是非常顺利,但也稳步向上,最终已是到五品,比相熟大多数同科进士走得都稳。
结果在五十五岁上下时,老人突然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