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我知道!”叶不悔又擦了擦,倔强的说:“看你中了举,就四方奉承,我也要完成爹的遗愿,去京城中个棋进士,当个棋圣。”
“这样,爹一定会满意。”
她这样有志向,眸子闪闪发光,苏子籍震得一凛,随即一笑,说:“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行吧,以后我多陪你下棋,多给你读谱。”
叶不悔天赋很高,可天赋再高,岁数年纪在那里,就和余律一样。
余律天赋很高,读书也肯用心,可秀才到举人的鸿沟,几个月时间,是怎么都打破不了,这次落榜而归。
不仅仅是余律,双华府的新进秀才,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中举。
棋道想必也一样,叶不悔要得棋圣,就得自己时时给她投食,幸亏现在念一章增加2点经验了。
“哼,就怕你半途而废了。”叶不悔凝视着苏子籍嗔笑:“每次下棋,都打哈欠。”
苏子籍见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三分嗔怒中倒有七分喜悦,怔怔看着,一时没想说话,良久才说:“为了娘子,我怎会半途而废,当是鞠躬尽瘁。”
叶不悔不解这话,也给他看得心怦怦跳,红脸啐了一口,嗔着:“在船上,你还这样肉麻。”
说笑之间,船已远去,码头上,两人收回了目光,苏子籍的面相在短短时间内就已发生很大变化,惠道看在眼里,不禁感慨:“这位面相大改,透出贵气,别有命数。”
刘谌却冷哼一声,望向苏子籍的目光更是冷冽,问着:“此子真的是太子之子?”
惠道听了,微微一笑:“贵人之相,向来扑朔迷离,要不,历朝就可凭面相一一寻得,或斩草除根,或收为己用。”
“而且这种预测天机,都犯了天忌,你细想,这些天机都是上天安排,会由得蝼蚁随意窥探机密,并且改之?”
“所以,我刚才说这一句,已经看在你我前代的情分,再多不能说了。”
“而且天机本是定数,非是此人,也有别人,更不由自主,真人何必执着呢?”
这话没能劝住刘谌,反在话音落下,就让道人一甩袖子:“哼,我命由我不由天,要无这决心,我还修什么道?”
“蜀王仁厚,当为天下主,却不能多出变数。”
“话是这样说,可皇帝注目下,谅你也不敢对此子动手。”惠道一哂,稽首:“这就是天意了,我这就告辞。”
“惠道,现在齐王受妖族支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此子虽可能是太子之子,但太子之死,牵连甚广,一旦太孙复辟,谁也讨不了好。”
“唯有蜀王最合适,符合天意,你为什么始终不肯出力呢?”刘谌终收敛了笑,沉痛的说着。
“我承认,朝廷对你师父的处置,是有不当之处,可身而为人,不应该只问得到什么,更应该问,为朝廷,为天下人作了什么。”
“这样才无愧于天地,无愧于道业。”
惠道也不驳斥,只是静静的听着,见着刘谌收了话,才笑了笑:“三军可夺其帅,匹夫不可夺其志,这话,师兄明白。”
“再说,师弟我才学疏浅,实在不堪大用,只想老死于乡野,实在辜负师兄的苦心了。”
“惠道,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不为桐山观基业,以及你的徒弟着想么?”
“就算你连这也不想,蟠龙湖异变,妖族有再兴之势,这是人族大害,你连人族也不放在心上了么?”刘谌厉声喝着。
图尽匕现,终于还是为了蟠龙湖龙宫么?
蟠龙湖龙宫,根本不存在一个实地,外人不可进。
所以才特地收了进过龙宫的郑应慈,又想办法招揽天机术的自己。
最狠绝的报复,就是宁可一辈子潦倒,也断不给仇敌助上丝毫之力,惠道笑而不语,再次一稽首,飘然而去。
第126章 再议
十月末,临化县
大片田野中,稻已割,麦方种,一片忙碌,但城中却仍旧节奏,叶氏书肆所在的街,行人并不算很多,附近摊铺老板,午后闲得无事,就忍不住谈论。
要说在苏父刚去时,苏家衰势已成,连葬父都是借了高利贷,谁能想得到,不到一年时间,苏子籍竟连连考上了秀才和举人?
成了秀才,每月都能拿到钱粮,更不用说举人,这是能跟县令结交的文曲星,本县中,这些年也不过寥寥数个举人,哪一个都积下了不小家业,算得上是一方乡绅。
“叶老板有慧眼,临走还给自家闺女定下好女婿。”有人忍不住感慨。
“是啊,不过十五六岁就考取了举人,改换了门庭,我们都要作揖行礼,叶丫头有福,马上就是官夫人了。”
正有来买东西,也听到了事,插话:“这就是文曲星啊,考取举人哪有那么容易?我们乡有个七十老翁,少年中了秀才,一直从前朝考到了本朝,都未考取哩!”
说的也是,众人一想,是这道理。
秀才虽也不好考,可在县城里还算常见,远不如偏僻山村里稀罕,可举人,在县城里也是稀罕着。
就在他们说话时,有牛车在铺子前街道上行过。
几人中有看清了,指点的说着:“这是方家的举人方文韶,不轻易出动,现在上午都主动来拜访,看样子是拜访完回去了。”
“听说,上次县令给了贺仪五十两,不知道方举人送了什么?”
才说着,有人就奔过来,透露:“方举人出手大方,听闻解元公尚没有田地,就一口气给了二十亩水田,还派人租种,半点心思也不用花。”
“二十亩水田!”大家都沉默了,虽经过战乱,水田价格下降,但也有五两一亩,这就是一百两赠银,大手笔呀!
“还是读书好呀!”沉默了良久,众人发出感慨。
只是这时,苏子籍已又上了船,却是迁移祖坟去靖高县的事。
靖高县就在隔壁,乘船就可,还是方家临时借的画舫,苏子籍跟叶不悔上了船松了口气。
“这也忒热情了。”就连从不发憷交际的叶不悔,也忍不住擦了擦汗。
县里出了个解元公,上门的人蜂拥而来,要不是许多推辞不肯收,怕是收的礼物就要无处放了。
就算这样,一下苏家变成了家有五十亩,银六七百两的大户。
“还是读书好呀!”叶不悔同样有这感慨,她的目光落在一堆积了薄薄一层灰的书肆物品上,眼圈泛了红。
“不悔,我们在县里待不了多久,带过去总比放在原地被偷被坏好。”虽带着叶不悔回来,可苏子籍并无在这里长住的打算。
他已中了举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当初都去了府学,现在自然更不可能回县里。
而他也不耐烦有着更多应酬,留下来不去,反得罪人。
“苏子籍!”就在苏子籍思索着时,去收拾东西的叶不悔惊呼一声。
连名带姓叫,这已有一段时间不曾有的事,毕竟成亲,虽未圆房,可骤逢家变,叶不悔对人对事,也略有了一些变化,对苏子籍态度也好了不少。
而此刻是因看到了一样东西,下意识喊了出来。
苏子籍过去,发现叶不悔正低头红着眼看着手里的一封信。
“这是?”
“是爹留给我们的信。”叶不悔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将信递给苏子籍,低声呜咽起来。
苏子籍没有劝说叶不悔不要哭,轻揉了一把她的头,就拿信拆开,展开观看。
这一看,也忍不住心生酸涩。
显然,在回来前,叶叔就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早早写好了这封信,放在了匣子里。
这信上写着一个地址,是京城人,叫俞谦之,乃是一位朋友,虽算不上生死之交,但可以信任。
苏子籍听着低低的哭泣声,暗想:“带不悔去府城也好,叶叔对不悔的期望,大概希望不悔能走棋手的路,府城也更适合不悔,并且去京城赶考的话,直接可乘船去。”
这样想着,就响起了敲门声。
苏子籍顿了一下,知道是正事来了,将信放入袖子:“进来!”
此时,快到蟠龙湖了,已经又看见大小画舫在夜色中游荡,混在其中,方家借的画舫虽精致,并不惹眼。
烛光晃动,安静舱房内,苏子籍倚靠床榻,半眯着眼,正阅看着野道人给的报告。
这内容颇有些多,不过写的简细有略,让人一目了然。
对面坐着的野道人目光紧紧锁住苏子籍,直到苏子籍露出了沉吟,方才轻咳一声。
“公子,黄良平是本府知府,官居正五品,在这一片算是土皇帝,特别是沉沉浮浮十余年,根基很牢固。”
“据说在京,在省都有关系,您可想到了什么?”
他调查得到的内容,琐碎至极,甚至连黄良平未考取时的事,能查探到的都记录上。
但有价值的并不多。
虽野道人也知道,黄良平能下放到郡县,始终不倒,必有着依仗,可更深的,他也探查不到了。
野道人当年习学的是屠龙术,空怀多年,现在慢慢施展,虽能敏锐窥探到一些违和,受限于手中力量不足,难以施展。
这也是让苏子籍感到急迫的地点,现在自己身份不明,却能时刻感觉到朝廷在密切关注自己,虽并没有到连说话吃饭都探查清楚的地步,但一举一动,仍有着一些限制。
野道人这门客收得还算值,这人有些门道,就算有人跟着自己,可野道人每每都能想办法不让那些人跟上,私下办事情也方便。
“掣肘很大啊!”
蟠龙心法晋升4级后,就算是没有专门神通道法,都渐渐能感受到有人是不是在观察自己。
因此对知府黄良平的事,也确实如野道人所想的那般,苏子籍心中有着一些顾忌。
他从报告中移开目光,看野道人一眼:“你觉得这知府,是什么样的人?”
野道人蹙眉:“黄良平少有才名,十几岁就考取了秀才,可考取秀才,多年不曾考中举人,曾被人嘲笑小时了了大时未必佳。”
“三十岁才中了举人,或是时来运转,转年就考取了进士,入了翰林,选成了庶吉士。”
“按照庶吉士,本应该官运亨通,但又十余年沉浮,难以超升,以此官的手腕和门路,实在奇怪。”
“此人县令时就为人贪婪,可媚上有手段,治下有方略,当了知府,更是变本加厉……公子您欲对这人下手,这方面我已得了些证据。”
苏子籍闻听这话,心里微微一动,但转瞬就摇了摇头。
“公子,可是觉得此人很难对付?”野道人迟疑了一下,说。
就在苏子籍欲开口,突感觉到有人靠近了画舫,冲野道人使了个眼色。
第127章 这人不对
不一会,果然有请来帮忙的艄公过来传话,说是孙公子有事要见苏子籍。
“孙不寒?”苏子籍就知道是谁来了,示意野道人暂避,他出去,看到孙不寒已经登上了画舫甲板上,环顾四周,此时回头,笑容灿烂:“苏贤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