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174章

作者:衣冠正伦

第0304章 塞翁失马

  宇文护所言瓜州事,也是西魏政权存在时间不短的一桩边患问题。

  瓜州远在河西敦煌,原先的刺史名为元荣、封爵东阳王,早在西魏建立之前便已经出任瓜州刺史,孝武西奔建立西魏政权后,瓜州便也归附于西魏朝廷,元荣因此成为元魏宗室中为数不多仍能掌握实权的封疆大吏。

  西魏皇室之所以能够在陇右河西还保有一定的影响和控制力,也是因为有这样一层关系的存在。不过真正让这元荣名传后世的,主要还是在其任内大力推动了敦煌莫高窟的建设。

  元荣在镇近二十年之久,一直到了大统八年才在瓜州去世,当地豪强们感其故恩旧情、加上也担心朝廷再遣人员前往或会破坏地方秩序,故而推举其子元康继任其位。但却没想到元荣的女婿邓彦却跳出来,杀害了元康并夺取刺史之位。

  边疆之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因为瓜州地处边远,西魏朝廷与霸府权衡一番后也都没有发兵定乱,只能承认了邓彦担任瓜州刺史,事情一拖就是几年。

  这邓彦既已达成愿望,若能安分守己继续保持对朝廷的礼敬,其割据一方的情况大体也可以维持下去。毕竟西魏在邙山大败后,也实在乏甚长途远征的能力。

  但其人终究是做贼心虚,一直小动作不断,对朝廷声令阳奉阴违、屡召不至,又与瓜州南面的吐谷浑暗通款曲,这就有点给宇文泰逆鳞挠痒痒的意味了,于是便派遣申徽前往河西伺机解决掉邓彦。

  申徽倒也不负众望,只带了区区五十骑便抵达瓜州,先通过言语试探表面附和等稳住邓彦,暗中却联络以瓜州主簿令狐整为首的一众州境豪强们,将邓彦一举擒获并押送入京,事情做得可谓是漂亮至极,既解决了一个存在数年的隐患贼臣,又加强了对瓜州地方豪强势力的笼络统战。

  区区几十员出使,干净利落的解决了一个边患顽疾,将已经脱离掌控的一州之地重新纳入掌控之中,这当然可以称得上是一桩大功。

  但若说这一桩功劳壮大到北州战事完全难与相提并论,以至于河西功士受到君王与权臣的联合飨宴,而北州功士入京后只配在城门前喝冷风,那也绝不可能。

  毕竟李泰他们是实打实的消灭了数万北面州境中不受羁縻控制的稽胡有生力量,人员和物资的缴获也都直接扩充了霸府的力量。

  尽管瓜州失而复得,但也无改其地处偏远的地理位置,而且在河西走廊整体未能完全肃清的情况下,对西魏政权的实力增长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且瓜州这一场变故也并非彻底的解决,明年开年不久便会酿生出一股更大的风波。

  瞧着李穆难掩失落与不甘的模样,李泰也不由得叹息一声,双方事员归京后待遇如此悬殊,根子估计还在皇帝元宝炬的态度上。

  申徽捕获入京的邓彦除了是国之罪臣,还是杀害他们元氏宗亲的凶手,无论受使于何人也算是为皇家做事,故而皇帝给予超高规格的礼遇,估计也是想给别人打个样,增加一下大家报效朝廷的热心。

  为免李穆遭此冷落后回家越想越气,加上李泰自己也有些拿不准尉迟纲因何对他态度大改,于是便也极力邀请李穆同往宇文护府中赴宴。

  李穆推脱不过,再者心情的确郁闷有加,于是便也不再拒绝,一众人便同行入城,并往城北宇文护的家宅行去。

  一场宴会进行下来,除了李穆因为心情欠佳而喝高了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宇文护对李泰的态度自是热情有加,那尉迟纲也频频道歉劝酒,一时间气氛仿佛回到了彼此刚认识的时候那般和睦。

  宴会中途,有禁中谒者并大行台亲兵们送来一些餐食酒水,据率队那名帐内都督所言,大行台知他两人归京入城后心甚喜乐,无奈还要在禁中参加宴会不便离席,便索性请示皇帝陛下,将自己案上酒食菜品打包笼箱里送出宫外赐食二人。

  李穆一通闷饮,早已经是酒气侵脑、悲伤敏感,听完这一番话后,忍不住的便泪流下来,并且翻滚出席,面向北面连连叩谢主上如此无微不至的关怀。

  李泰瞧着李穆在这冰火两重天的际遇变化中已经有点迷失自己,自己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冷静寻常,于是便也一同叩谢主上恩典。

  只是当侍者们将那些酒菜重新布上食案的时候,李泰心里总感觉有点不是滋味。以前只见到有不讲究的人吃席搂菜抢肘子,这在西边混实在没啥大意思,就连他们霸府老大都得去别人家席面上给自家心腹爪牙搞酒肉吃。

  但是抛开这些噱念,他也不得不承认宇文泰这一举动真是挺暖人心,若不是真的对他们关怀备至,又怎么会把将要吃到嘴里的酒肉吐出来送给他们?周公吐哺,那也没扒嘴喂给下属啊!

  这一夜李穆就着宇文泰给打包的酒菜是真的喝多了,抱着宇文护家厅堂柱子哇哇大哭,只恨眼下没有群敌环绕让他可以为主上抛头颅洒热血,十条命都干光了也在所不惜。

  宇文护本来是有些交心的话要说给李泰听,但因李穆这一通撒酒疯,基本也顾不上其他事情了,好说歹说才安抚住李穆,将之抬上家奴驾来的马车给送走。

  李泰这反骨暗生的大的卢自不像李穆那样情绪失控,送走了李穆后他便也不再久留,谢过宇文护的款待后顺势拱手告辞。

  宇文护见自家厅堂早已经被李穆糟蹋的不像样子,便也没有再强留,只抓住李泰的手腕将他送到门外去,才又重重的拍拍他的手背说道:“人生在世,顺逆无常,但守本心不失,邪情自然难扰。我知伯山志趣高傲、非物能移,即便所遇偶有失意,倒也不需要别人开解安慰。但还是要多嘴说上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李泰本来是有微醺醉意,但听到宇文护这么说、且神情还颇严肃,心中不由得顿时一凛,连忙反握住宇文护的手腕疾声问道:“萨保兄此言何意?”

  宇文护却摇头摆手的不愿多说,半推半扶的将李泰托上马背,然后才又说道:“伯山近日不要轻应途远的邀约,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便且留家中,待我登门邀你。”

  李泰还待再问,宇文护已经退回了家门,便也只能作罢,直往城中高仲密的司徒府行去。

  他在城中并没有固定的住处,本身不在朝中任职,再加上也不喜欢这座残破的长安城,反正未来不论别人上位还是自己上位,都得拆了重建,倒也没有必要再于此劳心费力的置业。

  来到司徒府上,留守的家奴告知高仲密共广陵王元欣同赴骊山去了,留言要再过几天才会入京。

  对此李泰倒也不意外,高仲密早跟他提起过广陵王对他家产业产品都颇感兴趣,故而同高仲密交往甚密。

  他自己虽然不怎么乐意同元家人搞在一块,但广陵王元欣这个人却并不是那种苦心孤诣要推翻霸府统治的孤忠宗室,否则也不至于混到八柱国中的一员,高仲密同其交往也不算什么犯忌讳的事情。

  他又着家奴向崔卢表兄等诸家报信自己已经回京,择日便前往探访,然后便趁着几分酒意上床睡觉。之前宇文护那没头没脑几句话虽然让他颇感好奇,倒也不至于影响到睡眠。

  第二天一早李泰醒来时,台府谒者已经在邸中等候并传令大行台召见,李泰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梳洗一番换上崭新衣袍,便跟随谒者直往皇城中的大丞相府而去。

  当李泰到来的时候,廊殿内外已经聚集了许多前来拜见大行台的文武官员,并且感觉氛围似乎有点古怪。当他向廊殿走去时,许多人都向他望来,那眼神并不是单纯的张望,透出几分略显玩味的打量。而且当他走近时,一些本来在谈话的人都停止了谈话。

  感受到这古怪的气氛,李泰连忙将自己近来所做的一些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番,瞧瞧有那些值得群众对他一副敬而远之又似有些幸灾乐祸的态度。

  真要一桩桩细数,他这一年来做的事情可是不少,可若要说能让在京文武群众都有所感应的话,无非是之前掏了太子的东宫一把,又或者在白水大阅前搞了赵贵一把,更多的李泰就想不出了,北州战事如何还不值得这些长安城老爷们正眼看待。

  这些人对他态度如何,李泰虽有好奇但也不甚在意,真正有分量的人谁会站在廊下排队。他径直越过人群,在谒者引领下走进一间别堂庑舍中坐定下来,等候着大行台的召见。

  “伯山,你来得倒早,昨晚浪饮失态,让你见笑了!”

  又过不多久,一身公爵章服的李穆自房门外走进来,脚步仍有些踉跄,脸上也还残留着一些宿醉后的虚弱不适,身旁还有一名年未弱冠的俊美少年跟随搀扶着他。

  李泰连忙起身相迎,李穆却先将身边少年推到他面前来笑语道:“给你引见一名虽然暂逊于你、但却已经超越同流的少类,这是我门户之中灵秀聚于一身的好儿郎,非寄养你家的劣儿可比!”

  李穆一脸自豪的说着,那少年却被夸的有些脸红,连忙垂首对李泰作揖道:“前者相见,李大都督音容风采铭刻心中,今者再见,大都督风采更胜于旧!”

  少年名为李基,乃是李穆兄长李远的儿子,同样也是大行台宇文泰的二女婿,李泰之前担任于家傧相的时候,便与其见面认识了。

  李泰瞧李穆对这个侄子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甚至直言自家儿子就是下等货色,不由得也是莞尔一笑。

  宇文泰选女婿虽然有极大的功利考量,但也不得不说是真颜狗,眼前的李基包括于家的于老二,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翩翩美少年,起码是自己家中最出色的子弟。

  李穆见他们已经认识,便也不再多作介绍,又将自家侄子夸奖几句,这才坐定下来跟李泰商量一下稍后面见大行台时的应答事宜。

  “四郎有事不妨直言。”

  李泰注意到侍立在李穆身边的李基频频望向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便望着他微笑说道。

  李基闻言后便有些窘迫局促状,李穆见状后便拍拍他胳膊说道:“李大都督前与你叔同赴战阵、共历生死,有事直须坦白,不必顾虑太多。”

  李基听到这话后才上前一步,垂首说道:“倒也并非确凿某事,只是偶然听到一些闲言,同李大都督略有关联。请问大都督可认识中山公家中少郎赵永仁,与其是否积怨?此人近日多在府学中声言宣扬,道是、道是大都督……”

  李基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讲述一番,李泰脑海中一些疑惑才顿时豁然贯通起来,一切感觉古怪的地方都有了解释,原来他北行之后赵贵个老小子又搞了不少小动作,甚至似乎是把宇文家女婿名额都给抢了。

  将此事中逻辑脉络在脑海中略作梳理,李泰倒也没有因此失落,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之前宇文泰一些暗示,他都有所感应,心内有时还在担心不知该要如何拒绝,现在赵贵奋勇争取,无疑是给李泰排了一个雷。

  若情况只是如此的话,李泰非但不会失望,反而还得谢谢赵贵父子。

  但听李基所言事情还不只这么简单,那臭小子赵永仁还频频在外浪言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却心愿未遂,尽管李基将事情描述的委婉一些,但李泰也能想象到这小比崽子对自己肯定没什么好话,必然是要极尽嘲讽诋毁,从而挽回一些赵贵之前在白水较量时丢失的尊严。

  这么一想,李泰的心情顿时就有点不爽,这事虽然本质上来说是双赢,但你们他妈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有点不地道!

  正在这时候,谒者来告大行台传见他们,李穆正自思考该要怎么安慰李泰,却见李泰直从席中站起,眼眶中已经泛起了贪婪的光芒。

  可当并行来到堂外时,李穆却又发现李泰眼眶微红、眼神悲愤,之前所见那种光芒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第0305章 加官晋爵

  “我的心腹壮士们回来了!”

  两人刚刚入堂,上方宇文泰便站起身来降阶相迎,不待两人俯身作拜,便一手拉住一人将他们送入席中。两人推却不过这番热情,只能侧立席旁再作拜道:“臣等叩见大行台!”

  “免礼、免礼,入此堂中但坐无妨!”

  宇文泰归席坐定之后又对两人笑语说道,继而便先指着李穆叹息道:“北州风寒雪冷、催人形骸,但幸在我大将品质坚若金石,锋矢难损,又岂惧风雪的摧残!”

  这段话李泰听着有点熟悉,却不记得具体是说给谁了,不过这倒也正常,老大麾下这么多的心腹大将,人人都如饥似渴的盼望着能得到主上的关怀激励,老大想象力就算再怎么丰富,也难免会有雷同重复,只要听的人感觉受用,别的也没什么。

  果然李穆在听完后便再次一脸激动的避席作拜道:“主上恩赐厚重,臣肺腑感动,但有遣使,万死不辞!”

  这话说的可就真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了,宇文泰拢共只赏了他十条命,他却要千百倍的奉还,只可惜这一份忠诚没能维系到宇文泰的子孙后代身上。

  李泰在作拜见礼后便闷坐席中,心里吐槽着两人乏甚营养的寒暄对话却并不插口,仿佛一个小透明。

  不动声色有时也能传达出某些讯息,宇文泰虽然在跟分别一年多的李穆畅谈着,但视线也偶尔扫过李泰,瞧他沉稳如钟的坐姿、似乎周身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负能量,大异于之前会面时的模样,心情一时间也变得有些复杂,竟然生出些许的愧疚感。

  随着时间的流逝,分别之情都已经畅话完毕,接下来便渐渐转为没话找话的尬聊,但李泰仍是闷坐席中一言不发,宇文泰终究上位者心态,见其如此,心中那些许愧疚之感便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羞恼。

  李穆瞧着主上脸上的假笑越来越干涩、都快落在地上摔成渣了,当然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料想李泰因受侄子李基所言前事影响,于是便也干笑一声,手指伸在案下勾了勾李泰的衣角,并作暗示道:“伯山,方才入府前,你不是还说要向主上进言一些镇抚边胡的计略?”

  宇文泰闻言后便也摆出一副颇感兴趣的表情,微笑着说道:“伯山献计向来一针见血、直指时弊,巡边归来心有所感,那可一定要认真听一听是什么样的良策。若所言有理有据、的确有益边事政治,共前所积诸项功劳一并厚赏!”

  这话意思也很明白,你小子别在那甩脸子给人看,之前的功劳事迹老子都记着呢,如果还要给脸不要脸,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泰听到这话后,心里便暗叹一声,自己这个天降终究还是不敌赵贵这个青梅啊,但老大还肯给他一个机会来端正自己的态度,可见在其心目中也并不是全无分量。既然如此,那可得好好讨要一下补偿了!

  他心中这么盘算着,眼睛却眨巴起来,一边酝酿着情绪,一边离席拜倒在地,开口语调就带上了几分颤音:“臣、臣有罪,当下只是心乱如麻,神气如遭摧残、胸怀全无思计,要、要让主上失望……”

  宇文泰观其如此姿态,脸色顿时一沉,抬手敲案冷哼道:“小子又是因何作此姿态?何事如此怨忿,你且道来,不准让人误解我堂内不容直声!若有人怠慢了国之功士、我决不轻饶,可若有人意乱情迷、谋思非分,此处也绝非滋生邪妄之地!”

  李泰自然是在刻意作态,可在听到宇文泰这么说后,心中也是不由得一凛,并自感慨不愧是乱世枭雄人物,别的不说,这翻脸无情的本领也是纯熟。

  之前还特么的礼贤下士,可现在小甜甜直接变成了牛夫人,是老子意乱情迷?说的好像之前种种戳人眼皮的暗示都是狗嘴里吐出来的一样!

  得亏李泰压根没把这件事当啥正经期待,否则单就宇文泰这态度的变化,可就着实不好消化。可见平时你侬我侬也就罢了,谁要动了真心那在这段关系中可就注定成了输家,老子就是得做一个膘肥毛亮的大的卢!

  “伯山,你慎言啊……”

  李穆因知其中原委,自觉得这种事搁谁身上一时间怕也不好消化,担心李泰或会更加荒诞失态,忙不迭俯身小声提醒,并又抱拳向上作拜道:“主上请息怒,李从事他之所以……”

  “显庆你闭嘴,让他说!”

  宇文泰这会儿却一反刚才和蔼可亲的样子,脸色阴郁威重,令人不敢直视,口中却仍冷哼道:“一个东州新客、无势无力的膏梁少徒,行入关西未久,官爵俱享、远超同侪,我实在好奇,究竟怎样的冤屈能夺他心智、不肯再为国效劳!”

  这话就说的有点刻薄了,可见宇文泰自己的心态也有点失控,是有点做贼心虚的虚张声势。

  李泰虽不会被宇文泰吓住,但也没想到这家伙有些一点就炸的趋势,心中自觉得往后搂一搂劲儿,于是便顿首泣声道:“古言三人成虎,臣旧曾笑之无非庸人自宽身毁于谤的开解之辞,又或不逢明主的失意之声。

  唯今臣经历此事,方知此事多有,臣今信矣!臣一身荣辱或不足计,然则主上视听之英明岂容玷污?故斗胆自辩,恳请主上明鉴!”

  宇文泰听到这话也无作更多反应,只是敲敲桌案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臣归后才知台府近日颇有邪声暗传且言多涉臣,初闻只觉不知所谓,闲来再思却已怒火中烧,不知传言始作俑者究竟是何愚蠢心机、竟觉得凭此可以毁谤臣名!”

  李泰先把屎盆子扣一扣,但也不能直言说这是污蔑、他根本不馋宇文家闺女,反而得把这份情感再夸大几分:“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仕则慕君。臣痛别怙恃,主上活我此乡,恩赐不异父母,此为一慕。在仕之身,敬慕主君,此则二慕。岁龄渐知好色,身虽无越雷池,神却遥寄少艾,因此二慕爱屋及乌,臣想请问主上,此情何罪之有?又有哪里值得人抨议讥笑?”

  宇文泰大约是没读过《孟子》,听完这番话后先在脑海中过了一番,才渐渐想明白李泰所说的意思,心中的羞恼不悦顿时便如暖阳下的冰雪般快速消融,甚至还隐隐有点惊喜,原来之前自己也并不是剃头担子一填,李泰早就基于对自己的崇拜而对自家小女暗生情意。

  心情虽然好转许多,但他还控制着表情不想变化太快,只是微微颔首道:“这的确是人之常情,不值得奇怪,若无这样的心怀反而有异!你既然明白这一点,又何必因那些传言而愤懑失态?”

  “发乎情止乎礼,不可谓失道,先泽仍存。臣虽慕少艾,但言行未失,故不可谓秽行乱礼。可言者只述其一,不述其二,罔顾名节,无礼至极,真可谓家风全无!更有甚者,言臣之所以勤事争功,为的便是窃夺非分之宠,如此言论更是荒谬至极,目无家国、心无忠义!”

  见宇文泰对自己态度缓和了一些,李泰更放心的给人扣屎盆子,一个个听着就让人心惊的罪名全给抖落出来,赵贵家这老小子真是全无家教、狼子野心,但这是你选的啊偶像。

  宇文泰听到这里脸色又是一黑,台府近日一些传言他也确有耳闻,但具体讲的什么倒是没有心情去仔细打听,且更不觉得身为苦主的李泰会反咬一口的信口胡诌,故而心中也不悦起来,直接抬手召来侍员吩咐道:“彻查府中近日传扬邪声之众,有敢再作荒诞言论者,严惩不饶!”

  “主上且慢,此事本就匿于人前,实在不宜宣之于声令啊!”

  只损人但却不利己,当然不是李泰的风格,他这里说再多也只是过过嘴瘾,眼瞅着这桩婚事难再阻挠,等赵老二真成了宇文泰女婿,再遇到什么情况人家必然得是帮亲不帮理,故而壮大自身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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