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185章

作者:衣冠正伦

  其他的另有工匠作坊、居民城邑等等,甚至还有专门设给过往行商歇脚住宿的城垒,林林总总累加起来,据说单单此间所聚集的军民,便已经超过了秦州军民总量的一半。

  一众人抵达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军士们就地解散归营,众员佐们则仍随同着李泰一起进入府城。而他们一行入城的时候,正逢独孤信在外巡察归来。

  “小子一人入境,竟然夺我半城人气。官员悉数出迎,军政几乎停摆!得群众如此拥戴,必须将你才力施用此乡,才可不负群众殷切厚望!”

  独孤信入前便翻身下马,阔步行至李泰面前,满脸笑容的拍着他肩膀说道,然后又转望向在场群众,神情不怒自威,大声说道:“李郎他是陇西名门高足,与你等诸众也多有同乡之义。

  之前已有盛名于关中,凡所履任多受官民爱戴,我几番邀请、甚至舍女悦之,才总算将他招至镇中。尔等在事群众,休得轻我良佐,盼能同心继力,为此乡土更造福业!”

  众人闻言后全都轰然应诺,不乏人在实际见到李泰如此受独孤开府的关怀抬举之后,也都不免艳羡不已。

  然后独孤信便笑意盎然的拉着李泰的手便往城中行去,一边走着一边向李泰介绍城中的建筑布局,神情语气皆颇有自得。

  他也的确是有自豪的资本,当年初镇此间时,虽然谈不上是不毛之地,但州治情况也是一塌糊涂,治内几无籍民,氐羌部族骚乱不断,政令不出州府,除此地理几乎一无是处。

  经过数年坚持不懈的整顿,军政情况才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群众争附、秩序大兴,较之先前的纷乱景象,仿佛换了一个人间。

  独孤信自非一个轻浮浅薄之人,平常自不会将自己的功业事迹频频挂在嘴边进行吹嘘夸耀,但今却忍不住要向李泰炫耀一番,也实在是因为这个女婿优秀的让他都颇感压力,所以要彰显一下自己的成果来维持亲长威严。

  只不过秦州旧态如何,李泰本来就没有见过,现在游览当下的秦州府城,因为缺乏前后的对比所以乏甚感触,甚至还隐隐觉得似乎也不过如此。

  整座城池看起来规模不小,但功能区的划分却是乱七八糟,完全没有一个整体系统的规划,且不同区域之间的新旧差异明显且巨大,可见城池并非造于一时,很多地方都有明显的嫁接增添痕迹,这就让城池欠缺一体的美感,完全就是一个拼凑缝合的怪模样。

  也幸亏独孤信无从倾听李泰的心声,若让其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秦州城已经被李泰腹诽为一个缝合怪,不知道得郁闷成什么样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入州府,按照各自官阶身份入堂分席坐定,独孤信自居堂中正首,左右两边分别是李泰与宇文虬。

  尽管彼此间已经认识了,但独孤信还是又将他们两人互作介绍引见,对他们能够和睦相处的期望溢于言表。

  宇文虬虽然如今已经是官居南秦州刺史而非秦州官吏,但独孤信却还官居陇右十州大都督,故而仍然属于独孤信的下属。

  这陇右十州大都督听起来虽然挺威风,但西魏州这一级的行政区划本就杂乱不已、废立不定。诸如秦州一州,便分拆出东、北、南三秦州,原本一州如今直接成了四个州。有的是为了制约方镇权柄,有的是为了安置羁縻左官,真正出于行政考量的则就不多。

  在场除了宇文虬这个南秦州刺史之外,还有一个北秦州刺史侯莫陈琼、是侯莫陈崇的弟弟。

  这侯莫陈琼自不是为的前来迎接李泰,而是统率部曲将要追从独孤信前往凉州平叛,不过也并不像其兄长那样骄狂,面对李泰时倒也颇有礼貌。

  李泰瞧这侯莫陈琼年未而立便已经是一州刺史,心里不免便有些吃味,瞧瞧人家混的。不过再一想自己在陇右实际的权力还要大过了北秦州刺史,心里便也释然,心道这小侯还得继续努力啊,否则哪天你老哥再惹我,我就敲打你!

  除此两人,剩下的便都是独孤信下属两府属官,其中比较重要的几人,独孤信也又作一遍介绍。倒也并非多此一举,而是通过他这个主官的视角来向李泰点明如今陇右方面需要注意的人事重点。

  李泰之前只是浅识众人,此刻在听到独孤信特意介绍,便将被点到名的几个人暗暗记在心里。

  这其中有被自己顶替职位的原秦州长史皇甫穆,出身安定大族,同李泰的旧同僚皇甫璠算是同族但却不同支,皇甫璠一家早就迁居京兆,皇甫穆家则一直留守乡土。

  当年史宁出任泾州刺史时,皇甫穆便受其举荐而成为独孤信的幕僚,并一直追从来到秦州。这么多年的效命才得任秦州长史,结果一转头却被李泰给取代了,换了谁大概都会不爽。

  这皇甫穆对李泰也的确乏甚好脸色,而且并没有随众出迎,甚至眼下列席堂中都是独孤信特意使人请来,可见心中对此意见不小。

  另有一个被李泰所取代的开府长史名为张暠、武威人士,倒并不像皇甫穆一样七情上面的对李泰心存抵触,之前一路同行便相谈甚欢,若非独孤信特意点出,李泰甚至都不知自己取代了他的职位,看起来一副全无芥蒂的样子。

  这态度截然相反的两人,也难分辨孰是孰非。皇甫穆这态度诚然是有点不给面子,但也说明他是真的看重多年效劳换来的这个职位。而张暠却心境豁达的不似常人,不知是真的不在意职位得失,还是心中别有怀抱。

  天水郡乃秦州本治,而且郡中绝大多数人事都集中上封城周边,故而之前便没有安排郡守而由州府直领其事,李泰也因此避免了再得罪一人。不过他要想切实行使太守权力,则就要与州府事务进行一番深入的切割,难免就要鸡飞狗跳。

  总之,李泰若想在秦州扎实立足,哪怕是有着独孤信的力挺,也少不了一番人事纠纷与摩擦碰撞。更何况,他能感觉出独孤信对当下的人事安排还算比较满意,怕也不会乐见自己于其基本盘中掀起什么夺权斗争。

  李泰对此倒也不甚在意,他本身便没有长据陇右的打算,还是得抓住机会将此边人事资源输入关中才是正计。

  因为李泰一路行途奔波,加上府中近日军务繁忙,这一场接风的宴会倒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待到众人酒足饭饱,独孤信便将群众遣散,只将李泰留下讲述一些机密事宜。

第0325章 委为心腹

  当其他人悉数退出后,李泰便先主动跟独孤信讲起了略阳郡中发生的事情。

  独孤信在听完之后,先是沉默片刻,然后便望着李泰感慨道:“伯山你并不偏执偏信,我对此倒是并不意外。但居然能够强忍一时的意气勃然,肯以维系此边情势稳定为先,真是让我深感欣慰。

  区区一名桀骜氐酋,即便是当场捉杀又何足惋惜?但这杨灵总是宇文乐仁颇为倚重的旧属,若是因此小事疏远彼此情谊总是可惜。

  立事须得精干,驭人则需周全。伯山你的事才已有诸多表现,但也偶有盛气凌人、让人担心恐怕未足周全。如今看来,这样的杂想倒是多虑了,我也更加放心将此边事情交付给你。”

  李泰闻言后不免一汗,看来这老丈人也颇担心他来到秦州后可能会处理不好跟同僚之间的关系。

  这倒也难怪,彼此之间关系虽然日渐亲近起来,但真正相处共事的时间却不长。而李泰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圆滑的全无棱角的形象,独孤信也就难免担心他或许会管控不住自己的情绪。

  “丈人请放心罢,我虽然还未深知此间情势,但也明白这里诸族杂处、各有欲求,兼并虽易凝合却难,凡所图谋立事,多半仍在于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可因一己之勇健而结怨群众、自绝于人。”

  李泰又正色回答道,表示自己明白这当中的人情利害。

  独孤信听到这里已是连连点头,望着李泰不无赞赏道:“能见到这一层,已经不可谓浅识薄见了。此边情势之繁杂,已经是长年之积病。人心刁顽难驯、各自待时以动。

  而国中自王业西狩以来,一直疲于谋生,并无充足国力可以长用开边,唯以二三能臣智者镇守此边、以期太平。所以此边立事的根本便在于治人,以汉制汉、以胡制胡、汉胡互制,让他们疲于争斗,才能斗志消磨、无力对外。”

  这应该就是独孤信治理陇右的核心方针,也的确是治理这种情势复杂地区的妙招。

  本身西魏朝廷和霸府能够给予的支持便极少,全凭镇守者筹措力量以应对各种变数。陇边又是汉胡杂处、适乱年久之地,想要单纯凭着武力便将诸汉胡武装震慑得全都俯首听命那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强如晋阳霸府附近还存在着离石胡等宁折不弯的敌对势力呢。

  但此边诸类武装有一个好处就是彼此间的仇怨远远超过了与外来者之间的矛盾,本就微薄的乡土资源使得乡土之间基于生存与发展的竞争远比其他地区要激烈得多。让他们和睦相处,可能神佛都做不到,可若让他们彼此斗争,那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做一个置身争斗之外的裁判,可远比亲自下场同所有人一起竞争要超然从容得多。在斗争难分难解的时刻判定双方谁赢谁输,若再尽责一些还能帮忙打扫战场。只要能够执行到位,将纠纷矛盾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自可坐收渔翁之利。

  独孤信坐镇陇边数年之久,期间虽然也有叛乱发生,但多数都没有发展到失控的程度,整个陇右的局面还是稳中向上,可见对这一方针也是贯彻执行的很到位。

  不过这样的管制方法看似举重若轻,但其实也有一个无可避免的弊病,那就是让乡情乡势长久的陷于对峙内耗中,不利于区域的整体发展。

  若只是作为一个政权的一部分还倒罢了,若本身便是一个割据势力,那么不需别人来攻,自己就会把自己给耗死。弄权过甚而恩义未洽,看似有术实则无道。

  历史上独孤信坐镇陇边多年,结果却被宇文导轻松取代,抛开宇文泰的手段不说,独孤信自身也并非没有缺陷。那就是他虽然镇此多年,但一直都没能扎根下来,没有建立起自身的不可替代性。

  其实关中的情势纠纷之复杂较之陇右有过之而无不及,宇文泰却能驾驭诸方、让实力稳步提升,这固然是与他的权势地位较之独孤信更加超然出众有关,但也必须得承认,宇文泰就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政治人物,其统御之能远远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北镇武人。

  李泰当然不会将自己心中这些想法宣之于口,独孤信跟他讲这些也只是为了告诉他在陇右做事的行事基调,而不是为了征询听取他的意见。哪怕是亲密无间的两口子,都不能随便说“你不行”,更不要说翁婿之间了。

  “本来伯山你刚刚入镇,应该先休息并将情势了解一番再就案授事。但今事情颇有危急,已经容不得再作拖延。”

  独孤信讲到这里,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月中史宁任命消息入州,宇文仲和便拥众据于州城不肯离去。为恐他煽惑州人俱反境中,史宁已经引部先行,巡视州境安抚州人。

  虽然之前不乏州人致书投诚,但具体情况如何仍未可知。况且宇文仲和本就曾与瓜州邓彦潜通,是否会穷极生奸、引吐谷浑入寇陇西,同样不好判断。

  无论情势如何发展,总需防备周全,有备才可无患。现今诸事并举,各处都乏才力任用,伯山你也同样不暇闲坐,这里几桩须得加急办理的事情,你想接手哪桩?”

  李泰对于这一次历史上的凉州之乱只知梗概,细节上所知不多。他只记得独孤信率领大军进入凉州,然后便着令部下们佯攻州城,他自己则率众从别处发起攻势,很顺利便将这场叛乱平定下来,并没有酿生出更大的祸患。

  但见独孤信神情严肃,而且还在担心吐谷浑会否牵涉其中,他也不敢将此做等闲视之,想要为此尽一份力,便接过独孤信递来的事簿认真浏览一番。

  这事簿上所记载的事情多是军务,诸如走访氐羌诸部征募人马、盘点防城武库整装备战等等。

  事情虽然挺多,也都挺重要,但李泰翻看了一圈后发现真正适合自己的却是没有几个,倒也不是他挑剔,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对人对事都不熟悉。

  陇右这里又没有一个规范具体的行事章程,一样的事情交给不同的人去做,结果就有可能大不相同。

  诸如征募氐羌人马部曲,换了一个于诸胡部颇具威望的将领可能轻松就招取数千上万,但李泰若去的话,可能就匹马难得,实在是无脸可刷。

  李泰是个什么情况,独孤信当然明白,但仍递给李泰这样一份任务单,显然不是为了期待他能发挥主观能动性选出一个贴合自己情况的任务。

  所以李泰在将这事簿浏览一番、将事情项目略作了解后,便也没有再劳心纠结该要选择什么事做,而是直接拱手对独孤信说道:“卑职虽然初来乍到,但也不惧任艰,全凭使君安排,一定不负所命!”

  独孤信听到这话后便又微笑起来,也没有从他递给李泰的事簿中选择事情,而是拍拍他肩膀说道:“府中诸事繁忙,我也分身乏术,不便长留府中,人或入此难见,许多事情因此耽搁。

  伯山到来可谓大大缓解了我的困扰,你便代我留守府中,凡需即刻批复之事,都由你在案决断,不能决者可以兼采众计、或者使人书告于我。”

  李泰闻言后不免惊了一惊,连忙起身道:“如此重任,卑职恐不能当啊。此间人事我本就颇有陌生,定乱在即、事皆剧要,若是决断有误而累及大事则罪莫大焉,实在不敢擅掌枢机之重,愿凭勇力充列下阵……”

  “人非生而知之,哪能事事了然于怀?但只要不失利弊的明鉴,事皆可断。若是旁人,贸然托以留守事宜,我的确会担心不能尽责。但伯山你并非不谙世事之类,之前履历也是丰富宏大,相信你也必能胜任此间!”

  独孤信也站起身来,拍拍他肩膀鼓励说道,并且眼神中泛起几分深沉怪异之色,口中冷笑说道:“有人以为我翁婿仍然情义短浅,多有邪计滋生之处。心怀不必尽付于言,我自将伯山你视作心腹,若有所需,事业、性命皆可托付于你!”

  尽管眼下谈不上什么生死存亡、性命相托的险恶情况,但听到独孤信如此表态后,李泰也是忍不住的心生感动,并非出于利弊而是基于感情的对独孤信生出亲近之感。

  这一话题翁婿两个谈过不止一次,虽然各有表态,但究竟有没有完全消除了心中的芥蒂也是不好说。独孤信这一次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完全不介意李泰作为他的权位留守与备选,让李泰既感动,同时也放下了心。

  李泰自知这样的安排象征意义要大过了实际意义,除了自己之外,独孤信当然还得安排能力足够同时又信得过的幕僚来辅助自己。

  于是他便也不再拘泥,直接点头应声道:“丈人既然将事付我,我一定竭尽所能不负所托!秦州事宜或不宏大于我,但也绝不会折损于我!”

  虽然说这一安排让他肩上责任骤增,但他也并非没有经历过独当一面,跟自己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三防城相比,陇右无非也就是人多了些、事多了些。

  他连皇帝位子都颇有图谋,区区一个秦州留守也算不了什么,唯一有点可惜的,就是如果留守秦州的话,这平定凉州的第一线功劳显然是混不上了。

  不过跟执掌一大军州的体验经历相比,这一点战场上的功勋倒也算不了什么,再说稍后向朝廷递交功簿时,都是自家人在编写,他想排在哪里自然就能排在哪里。萧何虽不披甲上阵,论功也是勋臣第一啊。

  独孤信眼见李泰不畏担当,不由得也是笑逐颜开:“今夜且先早早休息,明日接手府务之后可就没有闲时了。”

第0326章 晨钟扰人

  黎明时分,一阵雄浑的钟声响起,整座州府渐渐活跃起来。而这钟声仿佛一个信号,连带着其他各处钟声都此起彼伏的响起。

  “发生了什么事?”

  李泰也被这连绵不断的钟声吵醒,自床榻上坐起身来晃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说道。

  护卫于外室的张石奴闻言后忙不迭走入房间中,开口解释道:“禀郎君,是左近寺庙里的晨钟声。仆刚才询问府中吏员,单只州城左近便有大小寺庙三十二座,每天晨钟都要次第敲响,前后得有一个多时辰耳内是难得清静的。”

  李泰听到这话不由得哀叹一声,他昨日抵达此境时便见到沿途多有寺庙等宗教建筑,当时也并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还有这种严重扰民的礼佛习俗,对他这种乏甚宗教信仰和心理需求的人而言,每天天不亮便被这钟声吵醒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这究竟是此境一地的风俗,还是整个秦州、陇右都如此?”

  他揉了揉被钟声吵得昏昏涨涨的脑门,一边穿衣又一边问道,这要真整个陇右都如此,那造成的噪音污染还得了?

  张石奴闻言后又回答道:“只是上封城左近如此,城外寺庙逐次敲钟,钟声要一直传到东南七十里外的麦积崖万佛堂再原路返回,寓意诚心祈祷、佛佑人间。”

  李泰听到这里才想起来,后世称为四大石窟之一的麦积山石窟正好位于天水郡境中。

  麦积山石窟的名气固然不如敦煌莫高窟那么响亮,但其存在同样也是陇右佛教昌盛的力证之一,甚至就连多年前因柔然入侵而被逼自尽的西魏前皇后乙弗氏,其尸骨都是被在麦积山凿石龛而葬。

  李泰固然不是什么虔诚的宗教信徒,可是出于对古迹艺术原貌的好奇,也打算过些抽个时间去欣赏一番当下的麦积山石窟是个什么样子,以后可就要收门票了。

  他这里穿戴妥当,才发现身上穿着的并非从关中带来的袍服,那就应该是府中供给的新衣了,穿在身上同样非常合体,仿佛是量体裁衣一般,可见府中也是有着织作巧匠。

  待到走出居室,外间已经备好了各类洗漱用品,林林总总十几类,有的李泰瞧着都不怎么认识。

  他日常起居自我保洁,清晨时无非刷牙洗脸,秋冬天寒不能每天洗浴时再隔日用米糠豆粉拭发去油,行途在外时那就更加简单,于此实在没有太多要求,没想来到陇右却讲究了起来。

  “郎君已经起身,过来服侍洗漱吧。”

  随行于后的张石奴向着房间角落垂帷后的阴影处喊叫一声,然后又转头对李泰说道:“昨夜府中送来四名奴婢听使,仆见郎君已经入睡便未作禀,只让她们近榻为郎君量体备衣,然后便安置别室庑舍中。”

  李泰听到这话不免一瞪眼,他昨晚行途劳累加上饮酒的缘故登榻便睡,却没想到被人夜袭尚不自觉,当即便横了自作主张的张石奴一眼。

  与此同时,房间中烛影摇曳,两名身姿窈窕的妙龄婢女便从帘后行出,各着素白的短袖襦裙,五官立体且精致,白皙莹润的肤色让人望去眼前一亮,微陷的眼窝中瞳色浅蓝透亮,自有一股来自西域昭武诸国的异域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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