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被岳阳王称作“公衡”之人名为杜岸,杜幼安的兄长之一,也是一名州府督将,听到岳阳王吩咐,杜岸便站起身来抱拳领命:“大王请放心,乡土安危为重,末将几日便访劝诸兄出兵击贼!”
待到杜岸领命离去,岳阳王又将与之亲近诸将各自发派任务,到最后才又拉下脸来说道:“速速传告刘方贵,着其一定要固守樊城勿失,不要再以败绩恶讯扰人!该当援救之时,我自遣员出救。”
刘方贵派遣来的使者听到这话后,只能苦着脸告退出城,再乘船返回樊城,告知主将城中仍无救援之意。
眼下城中尚有军民万余,刘方贵对于援兵需求倒是不甚紧迫。但是谁又介意自己掌握更多的人事力量呢?尤其是身处危险之中。所以眼见使者徒劳无功,刘方贵心中也不由得暗骂不已。
他自知岳阳王入镇以来便急于立威拿权,频发各种教令,又想将其王府随员们安排进州府之中,遭到了自己等一众州府老人的阻止,使得岳阳王一直怀恨在心,想必是要借此机会狠狠拿捏报复自己一番。
至于使者回报京兆杜氏亲属所表现出对自己的敌意,刘方贵更是颇感遭遇了无妄之灾。在他看来,敌人只是投用两架砲车,虽然威力看起来比较强劲,但下笮戍远没有达到城破人亡的程度,杜幼安自己怯懦求降,有什么道理归罪于自己?
虽然心中愤懑不已,但今大敌当前,他总也不能抛下城防、返回后方去与那些人打什么口水仗,还是应付过眼前的正事才最重要。
第二天一早,李泰便先命人在樊城城外测量一番,然后将两架石砲架设在方便进攻的位置上。
樊城守军们自然也看到昨日下笮戍昨日被砲击的惨状,当见到今日自己也将要遭受此番待遇的时候,顿时便也有些慌了神,然后便有将领向刘方贵提议不如趁着敌军尚未设置好,派兵出城抢夺或者破坏掉这两架石砲。
刘方贵眼见到城外敌军数量并不算多,略作权衡后便也答应了这一提议。虽然心内嘲笑杜幼安胆怯,但其实他心里对于面对这两架石砲也是有些犯怵的。
随着刘方贵一声令下,侧边城门缓缓开启,而城外平野上的骑兵们顿时便也察觉到,快速的以号角声示警。与此同时,数百名骑兵从开启的城门内冲了出来,直向其中一架石砲处冲锋而去。
南人少马,但并不意味着没马,若肯花费时间本钱,蜀中、汉中等地还是能够获取到一些马匹的。虽然蜀马并不算是质量最佳的战马,但也能够提供远远超过步卒的机动力。这些梁军骑兵们蓄势已久,此番冲出倒也气势颇壮。
刘方贵望着那几百名冲出城去的骑兵,心内也是捏了一把汗,这是樊城内能够凑出来的所有骑兵作战单位,如果不能凑效,那也基本告别接下来再作野战交锋的可能了。
当他见到战场上游弋的敌骑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聚结阻拦,自是暗自幸庆,当见到敌骑聚集起来后却向开启的城门处冲锋后,却是顿时一愣。
难道敌军此时在战场上最重要的不是保护那还未架起的石砲吗?这些敌骑怎么放弃如此重要的军械转向城门冲来?
他心内尚自疑惑,却见到己方骑兵们已经冲进到敌方石砲前那区区几十人的步阵前,然而预想中摧枯拉朽的画面却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己方人马血肉翻飞。
他们仿佛撞上了一块钢铁铸成的坚固岩石,刘方贵都还没有看清楚敌人反击方式,却已见到己方骑兵们已经是层层倒下!
与此同时,敌骑也已经冲进到了打开的城门前,此时成门内尚有正在集结以接应骑兵的刀盾步卒,还未及行出城门,便先遭到那长大锋利的马槊刺击,本就初成的阵势顿时便乱作一团。
听到下方传来的厮杀嚎叫声,刘方贵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顾不得再去心疼那些派出城外的骑兵,忙不迭指挥一支强弩队前往那处城门支援。
此时的下笮戍城下,李泰也刚将部伍整顿完毕,眼见这一幕,忙不迭命令高乐率众前往增援。只可惜战机稍纵即逝,当高乐率领后路人马抵达时,这一支差点突入城中的小队又被敌军给逼退出来。
但仅仅只是持续不长时间的战斗,也已经让敌军损失惨重,尤其是城门内尸首相枕,以至于城门都迟迟闭合不上。
高乐虽然有心再想冲杀一阵,但城门内强弩手林立,城头上也有守军弓兵弩手增援而来,只能遗憾退回,并且发现了新的目标,将那支奔袭未果而正在逃窜的敌骑分割包围起来,很快便将之俘杀殆尽。
李泰着员将战场上的敌军尸首收拣一番,装载在牛车上拖至城门前弓弩射程外,然后向城中喊话让他们亲友入前收殓:“我军入境,只为惩罚梁军不义扰我之前师,非为虐杀汉南百姓!我军将主李大都督有令,尔等但居城中,刀兵不伤,若敢持械出城,定斩不饶!”
听到这些喊话声,尚自心惊于魏军凶恶的守军将士们不由得都窃窃私语起来,老实说他们还真不知这场战争是因何打起来,此时听到对方喊话,似乎也并不是非打不可?
刘方贵听到将士们窃窃私语声,心内自是有些紧张,忙不迭勒令城头擂起战鼓,想要压过这些喊话声。然而正在这时候,两架石砲也已经调试完毕,开始向城中发射砲弹。
眼见到这一幕,昨日便目睹下笮戍惨况的守城将士们不由得便悲鸣一声,求神拜佛不要被那迅若霹雳的砲石给命中,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两发砲石发出,准确命中城中建筑,但预期中的霹雳震响声并未响起,那些砲石威力似乎远较昨日小得多,非但没有砸破建筑,反而顺着建筑滚落到了街面上。
有惊慌奔走夺逃的民众这才发现眼见滚落并非砲石,是石头但外面却包裹着厚厚的麻包,而破损的麻包里则洒落出许多的纸团。便有好奇胆大之人走上前去,抓起纸团展开查看,发现纸团上还写着字,但却不认识,连忙呼喊识字之人。
有人自告奋勇走上前,大声念道:“杜氏献樊城、欲逐岳阳王!这、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还有!这一张、这一张上又写的什么?”
民众们沸腾了,虽然他们一时间搞不清楚这些文字所讲述的事情与内中逻辑,但却莫名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发生。
脸色铁青的刘方贵闻讯赶至,喝令驱散此间聚集的民众,继而将麻包中滚落出的纸团全都搜集起来,逐一查看,脸色也越发的难看。
樊城外,李泰已经在亲兵簇拥下策马迎向已经赶来此间的后路诸军。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要用此计,哪怕不屑与杜幼安之类为伍,这样的攻心之计也谈不上高明。
如果真要给这行为找个理由,那就是希望城中军民们能够有所明悟,继而明哲保身。因为刀剑真的无眼,当真正的战争开始,任何人也做不到去细辨无辜。
第0539章 奇货可居
尽管后路人马陆续到位,李泰也并没有下令立即向樊城发起新的攻势,而是中规中矩的着令大军在樊城数里外扎设大营略作休整,顺便就近砍伐竹木材料以打造各类攻城器具。
速战速决的攻克下笮戍,也让李泰初步确立了他在荆州诸军中的军事威望,众属官豪强们各自率部抵达便是表明了态度,对李泰的命令也都不打折扣的执行,很快就在樊城北面构建起了营垒基地。
城外敌军大部汇集于此,自然给守军将士们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然而眼下对他们而言,扰乱军心的还不止于此。
之前那种被麻布包裹的砲石还会不时砸入城中,除了纸团之外,还有一些精美的绢帛也用作了书写的材料。
一般的民众目不识丁,即便捡到纸团也不太留意上面书写的信息。可那些帛书材料本身便具有价值和用途,想要尽数回收上来却是困难。
为了确保类似的消息不在城中流传开来从而动摇军心,刘方贵不得不从城头抽调一部分甲卒组成多支小队,时刻留意那些砲石的落点,然后在第一时间赶过去收取。
至于这些消息是真是伪,他无从取证也不敢妄加判断,在权衡一番后决定还是要通知后方的岳阳王。如果是真的那自然需要对杜氏多加防备,如果是假的或许也能借此从襄阳获取更多援助。
刘方贵作此思计,但却并非人人都如他这般想法。
当樊城使者携带这些纸书帛书渡江回到襄阳呈献,岳阳王在看过之后脸色顿时大变,当即便疾声发问道:“这些惑众妖言,可曾流传于外?”
“敌人以石砲传入城中,城中不乏军民有见,但刘司马已着令封锁水门码头,除了末将之外,并无军民南来……”
听到使者这么说,岳阳王才松了一口气,转又闻声吩咐使者且先退下休息,待到使者退出后他便又目视亲信低声吩咐将此使者严加看守、不准接触外人,同时严查汉北归人,不准混入城中。
待到诸事安排完毕,岳阳王视线再落回那些材质各异的书文上时,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捶案破口大骂道:“狗贼、狗贼,将此妖言传回襄阳,是何居心!”
堂内众亲信已经打好腹稿,准备痛斥杜氏胆大包天了,可当听到岳阳王的斥骂声时,不由得便愣了一愣,转又细细品味这才确定,岳阳王所斥骂的的确是揭发阴谋的刘方贵、而非心怀不轨的杜氏,一时间全都有些不明所以。
“杜氏刁恶,由来已久,因其族势雄大难制,有此阴谋不足为奇。我所以不作深问,恐其惊惧弄险、害此一方安宁。刘方贵不能感此相忍为国之怀抱,助敌发扬丑恶、传播妖言,着实可恨!狗贼是欲借我势力助其乡斗,罔顾国家安危,我若因此自乱阵脚、伤害强宗,又该凭谁克制虏贼?”
岳阳王口中怒骂着,一副声色俱厉的模样,以此来掩饰心中的惊惧。
这些书文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揭露出一个事实,那就是他要假借今次与西魏战事削弱雍州当地势力,而此间势力雄大的豪强大宗同样也可反过来借此打击他。
杜氏兄弟多在汉水上游担任郡守,在襄阳本地也颇具部曲与人脉,毫无疑问是具有这种能量的。
岳阳王不是没有预知到这个风险,所以他也并不想将自己摆在杜氏此类豪强大宗的对面,他真正想要打压的是刘方贵这种虽然颇具资望但本身势力并不强大、却又妨碍他施行政令的州府老人。
刘方贵没能有效支援下笮戍、致使杜幼安陷于虏中,自然是交恶于京兆杜氏,而这对岳阳王来说就是非常好的局面。
刘方贵因恐杜氏追责,就必须要力守樊城不失,通过战功获取保障。稳坐襄阳的萧詧就可以逐步添油的将与刘方贵有关的军政人员派往樊城加以消耗,最终虏贼退走,刘方贵势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他便可以用此当作一个筹码与杜氏交谈。
可现在此人非但不将心思用在正途,反而还将敌人投来的妖言传往汉南,在萧詧看来,不只是挑拨离间,更是隐隐的示威。就算他与京兆杜氏有什么矛盾纠纷,又岂是区区一介州中老吏能够置喙!
因为担心身在前线的刘方贵再有什么杂念以致失控,岳阳王稍作沉吟后,便对其心腹部将王操说道:“刘司马身在前线与敌交战,难免忧思重重,偶或心防失控、难免行差踏错。为免他后顾之忧,王参军访其家宅,将他家人暂且引入王府款待保护。”
王操连忙便起身领命,旋即便退出直堂、带领一部人马前往城中捉拿刘方贵的家眷。
除了刘方贵之外,京兆杜氏这个大隐患也不能视而不见。岳阳王环顾直堂一遭,顿时便皱起眉头道:“蔡参军何在?速速召他来见!”
时间足足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蔡大宝才从外间匆匆入堂进拜大王。
岳阳王也没有再怪罪他缺席,摆手屏退其他人后,便望着蔡大宝说道:“蔡参军,我不想再与虏贼交战下去,你可有计?”
“什么……”
蔡大宝听到这话后顿时一愣,下意识的惊呼一声。
岳阳王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他也自知这决定有些轻率,很快便面露愁容道:“我并非怯战,虏贼虽然攻克下笮戍,但仍有樊城、汉水为阻,想要抵近襄阳谈何容易!唉,只因内部不靖、为敌所趁,若不尽快止戈于外,恐怕将要兴乱于内了!”
说话间,他将樊城递交上来的那些书文展示给蔡大宝,而蔡大宝在看完之后顿时便也皱起眉头道:“无论此计真假,的确需要严阵以待。方今雍府人物毕集襄阳以待虏贼,军民望北皆有切齿之恨,若杜氏果真妄结虏贼,这正是趁势拔除痈毒的良机啊……”
听到蔡大宝劝他趁此时机直接铲除杜氏,岳阳王却摇头叹息道:“杜氏方镇相结于外、势力当我上游,哪怕太平岁时若欲谋之都不容易,更何况今尚有虏贼临水望我。
蔡参军计议虽有道理,只憾我势力仍有未及。更何况我若强杀杜氏,襄阳诸族则必痛伤其类,韦、柳诸族恐怕都要目我为仇。唯今之计,与敌止戈,安抚治内,忧患自解,蔡参军可愿为我行使一程?”
“大王既有所命,下官岂敢推辞。但此行能否遂愿,却难以预知。”
蔡大宝见岳阳王心意已决,便点头说道,稍作犹豫后他才又开口说道:“下官前之所以缺席,是为探证一事,正待奏告大王。大王可还记得日前府中所召门客李仁略?”
岳阳王闻言后点点头道:“这李仁略学术虽然未达玄微奥妙,但也还算可观。可见这些虏廷旧户倒也不失传承,难怪其宗族能著于一时。但今战事为先,这种访贤征才之事还是暂放一边。”
“但是大王,这李仁略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逆旅远客,当下魏国统军大将、荆州刺史李伯山,正是其子!”
蔡大宝这话一说出口,岳阳王直从席位上惊立起来:“什么?你再说一遍!”
“旧年两贼交战洛北邙山……”
蔡大宝当即便将李泰父子因邙山之战而失散的前因后果讲述一番,继而一边暗窥着岳阳王神情变化,一边又说道:“大王今欲与敌止戈,对两方军民诚是大善。若能使李仁略共臣同往,事必济矣!”
“不、不可!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奇货可居,焉能如此草率发送!”
岳阳王本来因为京兆杜氏这一隐患而愁眉不展,可当听到敌将父亲竟然流落于襄阳、寄居于自己治下,顿时便换上了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虽然还未想好该要如何利用这一机会,但显然不会轻易放过。
蔡大宝听到岳阳王这么说,心内不由一叹。他与李仁略私交不错,故而才对其人身世了解不少,又向其人求证自己的猜测,这才挖掘出如此惊人的消息。
岳阳王想要与敌谈和,在他看来是一个顺势送李仁略北去与家人团聚的好机会,故而才主动提出,却不想岳阳王另有大图。虽然心中惭愧有负友人,但他心中自然还是以大梁、以岳阳王的利益为先。
“蔡参军你先往李仁略住处,将他礼请府中供养起来,他但凡有什么需求一概满足!”
岳阳王先对蔡大宝叮嘱道,旋即便又喃喃自语的盘算起来:“那李伯山在魏已经是位高权重、前程远大,必然不肯附我,邀他南来是强人所难。可若据此让他助我做成我不便之事,这也不妥……”
盘算半晌,岳阳王仍然没有想好如何利用才能让此事利益最大化,唯一可以确定的,还是得尽快同那敌将李伯山取得联系,暂且将其心意试探一番。若是此子凶顽不化、昧于孝义,那么他也是白高兴一场。
第0540章 降幡出城
战场上鼓角声此起彼伏,负责攻城的各支队伍进退有序,围绕着高大的樊城不断的发起攻势。
由于樊城中的野战力量已经是损失殆尽,因此作为进攻一方的战线直接推进到距离城池很近的位置上,堆土为垄,并且架起了数座箭塔,与城头敌军对射互攻。
荆州众豪强在开战伊始虽然服从度不高,甚至在前师交战不利时还想撤军返回,可是等到真正抵达前线时,还是体现出了地头蛇的优势,凭着与南人交战的丰富经验而提出许多切实有效的攻城方法。
李泰所部武装优良的精锐部伍负责针对城池本体的进攻打击,而诸豪强部曲则负责把战线向前推进。
这些荆州当地兵卒们战斗力未必有多高强,但却吃苦耐劳且工作效率极高,他们能在一个时辰内便构建起一道沟堑土垄结构完整的战线。
南人野战能力虽然不高,但主要是因为机动力的欠缺,本身弓弩的攻击力和短兵肉搏其实并不逊于北人多少,所以战场上的防护也是非常重要。
如果没有这些荆州兵们快速修建的战线工事,针对樊城的进攻也不会进行的太过顺利。攻城将士们可以依托这些工事进行休整,并在更短的距离向城池发起进攻。
眼见着战线越推越近,城中守军们也是焦虑万分,不乏将士请战,希望能趁敌军松懈之时再选募勇士出城袭击,将敌军向外逼退并抢占那越推越近的战线。
但刘方贵面对这样的请求一概不予理会,自从见到那几百骑兵被敌军于城外屠戮殆尽后,他便彻底放弃了要出城与敌交战的打算,只想固守城池。
相对于越逼越近的敌军,襄阳城所传回的人事消息才真正让刘方贵感到绝望。
他本以为将敌军之前投入城中的讯息传告襄阳,能够让岳阳王更加重视樊城这一道防线,加强此间的人事投入,但却没想到此事非但没有让岳阳王加以重视,反而对他大加训斥一通。尽管加强了巡江水军的规模,但却把汉水北岸停泊的舟船引走许多,一副要逼着他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架势。
刘方贵心中虽然愤懑至极,但也不敢流露出什么异常,眼下城中守军本就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而他留在襄阳的家人也早都被岳阳王软禁起来。
此际的樊城战场上,心情焦灼的不只刘方贵一人,作为进攻方主帅且优势越来越明显的李泰这会儿同样也有愁绪萦绕于怀。
李泰不动声色的将一封书信阅读完毕,心内却如翻江倒海一般骤起波澜,实在是没有想到一直存在于他口述中的父亲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获知其人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