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总之在多方面的原因促使下,如今的荆州治下人口激增,甚至都已经超过了当地生产力发展水平所能承载的人口数量。
所以眼下的南阳盆地最急需的还是继续大修水利,改善耕垦环境并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和各种手工业生产,而这一切都需要海量钱货资源的投入。
李泰在离开关中前也就此事与台府群众们进行过一系列的磋商,希望台府能够鼓励支持关中钱货资源向南阳盆地输送。
因为从关中到南阳盆地,最快捷方便的通道就是武关,而武关由于其巨大的战略价值,一直是由台府直接掌控。所以想要进行大宗的人货运输,绝不可能瞒过台府的耳目。
虽然李泰之前还开辟了一条子午岭—汉水道,但是随着山南汉中地区的收复,这一条线路也不再适合频繁的进行台底操作。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如今李泰的权势地位已经不再适合进行太多阴谋性的行为,就算能够短时间内凑效,长远来看还是有害的。
凭他如今所掌握的资源和渠道,也是能够绕开台府的把控实现物资的转移,但若说做的滴水不漏、人莫能知,那也是不可能的。
哪怕是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捕风捉影的传言也必定会有。就算这些传言不足以伤害到李泰,长此以往也会增加台府对他的信任成本,从而在其他方面施加障碍、设置阻挠。
所以还不如干脆开诚布公的跟台府谈一谈,如今的荆州总管府就是需要大量的钱货物资投入进来以促进地方的恢复发展,所以需要在关中筹募资金。
并且李泰向台府做出承诺,对于这些从关中输入到南阳盆地的资金,荆州总管府可以向台府返输总数十分之一的份额,并且后续逐年都会从这些投资获取的利润中抽取一定份额返还台府。
为了获取关西豪强们的鼎力支持,台府给予了这些豪强们极大的自主权,诸如作牧本州、设置当州乡帅等等,地方上的军政大权都授给良多。而对于这些土豪们的财产,台府自然也就无权干涉并征税。
李泰提出的这个建议其实也是个馊主意,但却因为台府太穷而具有了商讨的价值。
这些财富留在关中的话虽然也是藏富于民,可台府想要真正拿到手中的话,就必须要采取一些强硬手段,无疑会大大破坏关中地区的稳定。可若从关中转移到南阳,台府则就可以趁机盘剥一层,兵不血刃的获得实实在在的利益。
换一个角度讲,李泰也是以整个南阳盆地的发展前景作为诱饵,从而给台府开辟一项新的财源。至于说南阳盆地会因此获得更大的利益,但南阳盆地那也是帝国版图的一部分啊!
台府对于这一问题相当的重视,最终确定下来的一个思路大概就是,既要确保这一份利益能够拿到手中,还不能完全放开管控,使得关中大量的资财外流到荆州去。
所以最终台府形成的决议是,由荆州总管府率先提出一个募集资金的计划,然后交由台府审核通过。接下来在募集资金的过程中,首先是要按照比例将需要返输台府的那十分之一资财先行抵扣出来,然后剩下的才能输送到荆州去。
同时,关中向荆州输送资财的时间也要有一个限制,只能在秋后到新年之间这一段时间里。除此之外的其他时间,都是禁制进行输送的。
这一系列的规定,已经是直接把“巧取豪夺”写在了脸上了。前一项规定先满足台府的份额再向荆州输送,李泰还能勉强接受,毕竟绕道其他路线的话,单单运输的成本和途中所需要承担的风险,已经都远不止十分之一了。
可是后一项简直就是在侮辱李泰的智商,须知秋后到新年这一段时间,本就是台府进行财政汇总、总结前一年并制定新一年财政计划的时刻。
关中民间的资财在这一时间段聚集外输,就是给台府这些政务官们上手截留提供良机,当年的收支有什么亏空、来年的用度有什么不足,都可以从这一笔现金流里边榨取。
李泰本来就是台府中的老油子,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当中的道道,这一计划显然就是台府那些被恶劣的财政状况快折磨疯了的属官们突发奇想的杀大户计划,他当然不会答应,甚至直接撤回了这一提议,不愿再就此进行讨论。
但台府甚至已经把这一笔还没有确定的收入纳入了度支计划之中,如果收不到那可会产生一系列的恶劣影响。
最终还是陆通这个老熟人硬着头皮再次来到李泰府上,央求他再去台府继续讨论,然后才达成一个共识,由台府规定每年多少资财可以输送到荆州,不足的按照具体数额收取十分之一,超出的则就需要进行增收一定比例。并且台府委派一名度支使前往荆州总管府,负责记录这一部分钱事的往来概况,除此之外便无作其他的限制。
因为双方就此形成了默契,所以此番跟随李泰归镇还有许多关中豪强们的代表,他们要认真考察一下南阳盆地的投资环境如何,是否真的有利可图,然后再决定是不是要将家中一部分资财转移到这里来进行投资。
虽然说他们并没有什么后世系统性的投资理财的认知,但最起码狡兔三窟、分散避险的常识还是有的,所以对此也都热情颇高。毕竟从胡亡氐乱以来,南阳盆地便是关陇人士主流避险地之一。
李泰之所以要将此事扩大来做,而非只是局限于渠盟内部,当然也是为了维持和加强自己在关中的影响力。哪怕他并不久处关中,但关中群众们仍然不会淡忘他、无视他,因为他是这些人的钱袋子!
所以在归镇途中,李泰便已经先遣使者返回荆州,通知留守总管府的崔谦等人认真筹备一番,努力搞好荆州总管府第一届招商引资大会,将荆州总管府的诚意向这些关中豪强们展现出来,继而吸引他们将自家的资财大笔投入进来。
第0636章 忠良难得
李泰归镇之后,许多事务再次涌到他的面前来。虽然周边形势不像他去年归镇时那样杂乱,但也足够他忙上好一阵的。
家中娘子此番随他赴镇,自然居住在内府之中。在他归镇之前,总管府已经将府邸修葺的更加宜居。而且治内许多大族以及蛮部豪酋们都以侍奉夫人起居生活的名义,主动将自家户中女子送来总管府接受选募。
这些内府事务李泰也无暇过问,索性全都交付给娘子进行搭理,让这小娘子忙起来,既能快速融入荆州的生活,也不会感觉太过无聊。
随同而来的关中时流,则被暂时安置在荆州城中,并有府员引导他们在境内游览一番,从而对当下的荆州有一个基本的了解,顺便等待参加稍后的招商会。
至于李泰自己,归镇之后先安排人员护送梁王返回襄阳,然后便开始处理几桩总管府内部的人事问题。
他此番回朝述职,台府对于荆州总管的人事结构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大规模的改变,但还是对几个具体的人员和职位做出了调整。对此只要不触及李泰的根本利益和基本方针,他便也没有提出反对。
台府此番要从荆州总管府调走荆州防城大都督窦炽、东荆州刺史侯植和新升骠骑开府的贺若敦等几人,让他们或是回朝或是返回霸府任事。
本着好聚好散的原则,李泰在几人离镇之前,分别安排与他们进行一次谈话。首先要作交谈的,便是窦炽。
窦炽作为荆州防城大都督,乃是荆州总管府下级别最高的武官之一。每当李泰率部出征时,窦炽便以留守而坐镇穰城,主管政务的总管府长史崔谦与之分领文武,可以说是李泰的左膀右臂。
级别这么高的上佐,在主官没有改变的情况下,通常是也不作更换的,毕竟培养一份共事的默契也并不容易。诸如大行台宇文泰旧年担任夏州刺史的时候,于谨便担任夏州防城大都督,双方搭伙至今,不只是事业上的好伙伴、也是生活中的挚友,并且还结成了姻亲。
不过李泰跟窦炽则就有点不同与此,之前霸府任命他为荆州刺史的时候,指派窦炽担任荆州防城大都督,与他搭配共事。
这样的搭配并不是李泰自己的意思,在此之前他跟窦炽也乏甚交情,甚至还有点担心窦炽肯不肯屈于其下。好在共事以来窦炽也都能很好的摆正自己的位置,在一些重大的决策上面都以李泰的意见为主,就算他有什么意见发表,也都是一些拾遗补漏的辅助性提议。
李泰对于窦炽也都给以足够的尊重,并不将之当作寻常的下属来呼喝差遣,毕竟窦炽的身份和资历确实不俗,只可惜有点生不逢时以至于时运不济、反而需要屈居李泰这个后起之秀之下。
故而双方在荆州共事这段时间以来,倒也算得上是波澜不惊、互相成就。窦炽因为荆州总管府整体的功勋而得有名爵升迁,而李泰也因为有窦炽这样一个稳重老成之人留守后方才能放心的各处征战。
只不过双方之间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乏甚默契,或者说窦炽做不到李泰心中所希望的那样能够全心全意的站在荆州总管府的立场上去考虑和处理问题。
倒不是说窦炽这个人其身不正、三心二意,而是其人身世履历过于复杂,双方之间又没有宇文泰和于谨之间那种面对真正考验的经历,彼此间相处起来总是一种礼貌中透着生疏的气氛,有着一层不易消除的隔阂,李泰便也不敢完全的委以心腹,许多军政机要都不让窦炽涉入,也使得防城大都督这个职位的意义大打折扣。
所以对于此番台府提议调走窦炽,李泰也并没有提出反对,而是默认下来。至于接下来取代其人位置的,则就是柱国侯莫陈崇的弟弟侯莫陈琼。
李泰在总管府中设置宴席招待窦炽,并且让其继任者侯莫陈琼也列席堂中。
窦炽如约到来,李泰亲至堂前迎接,双方互作见礼,然后李泰便又向他介绍了一下旁边的侯莫陈琼。他见窦炽仍是一身袴褶戎袍,且眼神有些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侯莫陈琼几眼,明显是心中有些不忿,李泰便也不由得暗叹一声。
人生绝大多数时候,出身、立场和选择都要远比个体的努力更加重要。所谓的人定胜天,往往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但如果不相信、不肯努力又没有别的优势的话,那么未来绝对还不如眼下这个逼样。
窦氏乃是鲜卑豪门大族,窦炽这个出身绝对碾压世间大多数人,包括侯莫陈琼。可问题是如今运势并不在他们这一方,就连宗室之家元氏、长孙氏都日渐没落,窦氏自然也不例外。
窦炽资历虽深,但因并非霸府嫡系,故而来到关西多年基本都是处于闲置状态。
之前窦炽被委任为荆州防城大都督,估计也是因为霸府想要在荆州形成一种多元局面、彼此制衡,但却没想到南梁剧变给东南战局带来莫大的转机,而李泰又敏锐的抓住这一机会并且充分的扩大战果,奠定了其人在荆州说一不二的局面。
如今对霸府来说,继续将窦炽留任荆州也已经起不到牵制李泰的作用,反而还有可能让彼此联系加深,还不如换上其他更有价值的人。
对于李泰而言,窦炽在职虽然也给他带来了一定的助益,但也并没有重要到不可取代,而且彼此间关系也并没有发展到亲密无间。换上如今的侯莫陈琼,起码李泰指使起来可以更加随性。
几人入堂坐定下来,李泰便先自感叹道:“之前奉命出守荆镇,心内忧恐资历浅薄、难堪大镇,幸在大都督仗义相随、共事府中。仍记得旧年初临此境,入眼所见多有荒芜,某等府中群众同心共力,遂成今日局面。
我虽忝为府主,但若没有大都督等雄才壮力之士倾心相助,恐怕也难创成诸功。今者朝廷传诏相召,心内虽然不舍,但亦不敢阻碍大都督高就。且将之前共事一番的情缘寄于此杯酒水,酒薄情厚,言短意长,此间话别之后虽然举目难见,但也盼望能够频向问候!”
说完这话之后,李泰便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只是他这番话听起来情真意切,但其实也虚假的很,如果他真的这么看重窦炽,凭他如今所拥有的话语权,台府也不敢态度强硬的将窦炽调走。
但成年人的世界里,很多事也不必说的太清楚,窦炽闻言后便也连忙端起酒杯并起身回应道:“使君言重了,末将能得相携入此,得与府中群众相拥殊功,已经是倍感荣幸。如今职命有改,不能继续效力于府中,心怀虽然倍感遗憾,但也期盼其他府员群众们能够继续为使君分忧效劳、为社稷再创新功!”
窦炽本身也没有资格埋怨李泰,他自知不喜他留事荆州者另有其人。而在事荆州这些时日以来,他所得也超过了付出。
就比如他的爵位,旧年追从孝武西出时便已经是真定县公,之后数年转事内外也都颇有功绩,但却一直都没有递迁。一直等到去年荆州总管府创建诸多大功,窦炽因在总管府中职位显要,本身虽无显著功勋,但也因此而得封蔡阳郡公。
所以此番就算李泰没有为之向台府据理力争,他也没有理由抱怨。而且他自己虽然被调离,但侄子窦毅仍然留事总管府中,而且颇受提拔,他也有必要继续向李泰保持恭敬有好的态度。
不过对于窦炽而言,此番调任多少有点冷灶刚刚烧热便被踹下炕的窘迫感,所以对于侯莫陈琼这个继任者,他便乏甚好态度。
当侯莫陈琼微笑着向他请教担任荆州防城大都督该要注意什么事项的时候,窦炽便不咸不淡的说道:“似我这般志力老颓之人,都能够在此职上参创殊功,将军筋骨正壮,自然也能够胜任无忧。并非此职不需特重才士,只不过府主英明强济、运计周详,府内群众但守本分、勿为擅计,虽平庸之徒亦可分享威赫之功。”
侯莫陈琼听到窦炽这么说,不免便有点意态讪讪,不过当着李泰的面他也不好直接反驳窦炽的话,只能将这口闷气咽了下去。
李泰听到这话后倒是一乐,他也正想找个时间敲打一下侯莫陈琼,让他在荆州任上要紧记得安分守己。
彼此间倒也并不陌生,侯莫陈琼一度还曾担任过自家丈人独孤信的下属,一路行来态度倒还端正,但却保不齐其人仗着背后有个柱国兄长而在荆州内部搞什么小山头,这自然是李泰不能容忍的。
相对于窦炽暗存忿怨,侯植对于自己的调离倒是比较看得开。他所担任的东荆州刺史地狭民少、乏甚发挥,而且随着义阳入手,东荆州的战略价值也是骤降。而他此番调回关中,却是将要拟任大州刺史,对此他当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然在李泰邀其入府宴请送别的时候,侯植也是语调真挚向李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过去一年一系列的功勋不只是让他官爵升迁,更是人生中一项非常宝贵的履历,哪怕百年之后,后人也能因此自豪。
眼下虽然暂时调离,但是侯植也非常期盼能够再归李泰麾下统率。这样英明雄伟的主将,相信没有任何将士能够拒绝效力。
这两人礼送离职后,借用于襄阳的贺若敦便也回到了州府。
入府拜见李泰的时候,贺若敦并没有主动提及他被调离一事,而是先对李泰大声恭喜道:“仆在襄阳得闻郎主入国之后便荣居大将军,心内甚为欢喜,并窃以为朝廷此番封授尚算得体。前者从事河内公,今者效力郎主门下,翁婿分居二大,可谓是人间佳话。仆能转事两府,也是甚感荣耀!
人或因此有谓仆之命格能使主上势旺,这也是荒诞之言,哪有仆下提携郎主的道理?只不过是仆能恭从郎主差遣,临事敢搏、悍不畏死罢了!”
这家伙一开口,那股熟悉的感觉便又扑面而来。虽然李泰之所任大将军和二大中的大将军并不相同,但字面意思倒也说得通。
在听贺若敦这么一说,李泰才知原来他和他丈人都是深受贺若敦这个旺主的体质助益。他要真觉得这是荒诞之言,又专门提那一嘴做啥?可见这家伙最近确实是有点飘了,得亏是借调在荆州,否则单单他回朝述职这年前年后又不知会搞出多少内部矛盾来。
这么一想,李泰顿时便觉得贺若敦此番被调回去也不是什么坏事,正好可以测试一下过去这些日子以来大行台内部统战维稳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不过他这里还没来得及开口,贺若敦已经先一步说道:“古语有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郎主去年开创那么显赫的功勋,国中非议者必然不乏,否则便也不会发生要将仆调回国中这样的邪论!
如今汉东虽已平定,江陵却仍未伏法,更有大江上下之敌,岂有贼势仍壮却召还大将之理?持此论者无非是不欲郎主门下皆功名显赫,郎主如此英明,想必不会纵容这一奸计得逞!”
李泰听再让这家伙说下去,还不知他会作怎样的发挥,于是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便开口说道:“召你回朝,也并非什么闲人邪计。大行台亲自垂问,言道今年国中或还要有兴兵大计,问我荆府才力谁堪任重,我列数几员,大行台对你力破柳仲礼事甚是赞赏,欲授先锋之职。”
贺若敦听到这话后脸上便也流露出几分自豪之色,但在略作沉吟后,还是又垂首说道:“仆多谢大行台赏识,但相较归事台府,仍然愿意继续追从郎主。前者河内公亦曾举仆于台府,但却未得见重。台府人事复杂,远不及郎主大度能容,非常之才力,亦需非常之气量,请郎主不要弃我!”
“近年东南并无大事待作,勇将留此难免浪费一腔志力。况且如今我出镇东南,国中人情家事亦需心腹协助操持。至于你所担心的台府人事,往年是因无所依从而受困于此,如今世人皆知你是我的门生,谁敢刁难?”
李泰对于贺若敦的确是有更大的容忍,不只是因为其人自己,还要加上其子贺若弼那一份,见其怯于台府人事不肯归国,便又耐心劝告并作出保证道。
贺若敦听到这话后才又打起精神来,垂首说道:“郎主既作此言,仆自当领命。只是临别之前再告郎主,仆虽身居千里之外,但此心迹仍是郎主爪牙,忠良难得,恳请郎主切勿忘怀,得时召回!”
第0637章 南都物华
送走了旧人,接下来自然是要安排新人。
此番台府使派南来的,除了一个取代窦炽担任防城大都督的侯莫陈琼之外,还有一个同样也以勇猛而著称的将领王杰,以及出身河东裴氏、在职以清正廉明而著称的裴侠。
这其中王杰被遣至此乃是为了补充荆州总管府统兵将员,本身并无明确执掌,听凭李泰差遣。至于裴侠则是带着明确的职命而来,担任荆州总管府司录,乃是仅次于长史和司马的上佐,掌管总管府内政诸事,并且还兼领了台府设置于此的度支使,监察记录关中输入的资财数量和使用情况。
因为南梁邵陵王萧纶进入长江中游的江夏郡,而且在递交给台府的降书中流露出对于汉东之地的垂涎,为免这家伙狗胆包天的进军袭扰随陆,破坏汉东地区的安宁,李泰便着令王杰率领五百精兵南去业已改名安州的安陆驻守,担任安州防城大都督。
其实对于这些南梁宗室的纠缠和挑衅,李泰倒也并不厌烦。这些家伙危害性着实不大,但却能够给李泰以正当的理由插手那些新附之地的军事事务,以协防的名义逐渐将这些地方的军权收取上来。
至于裴侠这个人,定位则就比较尴尬。
总管府之前并无司录一职,府中事务都是由长史崔谦和列曹参军处理,如今加入一个类似内勤主管的职务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裴侠除了总管府司录一职却还兼领台府度支使,是一个摆在明处的大眼线,则就让人感觉有点别扭了,搞不清楚裴侠这个总务长会将多少总管府的内务向台府进行汇报。
李泰一开始对此也有点拿不准,不过双方见面后裴侠用一句话便很快拉近了彼此关系:“旧年在戍玉璧城时,城遭东贼大军围困,幸在总管赠送军粮,那粮饼咸香宜食,至今仍有回味。敌退之后韦城主亦言,玉璧一战能够得胜之本在于总管,战前总管于我等守城将士已有赠食之恩,之后又有奔袭晋阳迫贼退兵之举,非此二者,玉璧城即便能守,必然也是加倍的艰难!”
“玉璧一战,韦城主与众守城将士们忠勇坚强、力阻强师,国中群众有目共睹,如此盛赞实在愧不敢当。裴司录仁义廉明,我亦久仰独立君之名,如今终于幸与共事,心内也倍感欢欣。盼望能与裴司录一同政通荆野,造福一方!”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泰就算心中对裴侠还有所保留,但听到其人转述韦孝宽对自己的褒扬,也是不免笑逐颜开。哪怕只是一个场面话,但裴侠既然这么说,说明其人也是有意交好的。
当然,裴侠此人究竟值不值得信任,还是要在之后的共事过程中加以观察和检验。
不过,单从台府这一项任命上也可以看得出宇文泰所面临的一个比较窘迫的情况,那就是尽管他也有想要监察或者限制荆州总管府与李泰个人权势发展的想法和行为,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执行起来效果却未必能够尽如人意。
就比如裴侠这一桩人事任命,如果人员选择是对大行台忠心耿耿的心腹之选,那就是扎在荆州总管府的一根刺,哪怕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操作,单单只是就这么静静看着,都能让李泰和他麾下属员们倍感不自在,做起事来也难免束手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