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换了另一个势力接收他们的话,多半还是要让他们从事老本行,但是作为俘虏必然不可能给予多么精良的武装,后三国战事频多,要不了几场战事他们怕是就要死伤殆尽。
李泰邀请这些江陵人士前来观看战俘的收编,是想向他们展示一下荆州总管府对战俘的仁厚政策,等到来年两方敌对动武的时候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该投降就投降,否则老子要是收不住力可能就得搞死你们。
但可能是李泰表达的太隐晦,或者这些江陵人觉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些大头兵一样的下场,故而在拣选军技武艺的时候还看得兴致勃勃,等到后边就有点提不起兴致了,开始左右张望、窃窃私语起来。
这一看又有人发现了熟人,望着一名总管府属官说道:“足下不是刘璠刘宝义?怎会出现在此地?”
刘璠在南朝也颇有时誉,这会儿登时便有数名江陵人士凑上来见礼询问,李泰见状后便招手将刘璠邀至席前,然后便笑语道:“刘中郎虽南国才士,如今列席府中,益我府事良多。众位不乏刘中郎故识旧友,今日特给中郎一日假期,让中郎得与旧好款话别情。”
之前李泰攻破南郑城,便将这刘璠引用于自己麾下,如今则担任总管府从事中郎。刘璠闻言后先向李泰致谢,然后才与围聚过来的群众一一解答疑问。
今日收编战俘将近尾声,李泰便又率众返回城内,江陵诸众各归鸿宾楼休息,但是那个南阳刘之遴的从子刘广德则被李泰特意邀请于总管府设宴款待。
那刘广德似乎也在期待这样一场会面,在府员传达李泰的邀请后当即便一脸欣喜的应承下来,随即便跟随入府。
入府坐定之后,刘广德便先拿李泰的书法垫场盛赞一番,连连表示对此书法风格的推崇喜爱。
李泰先将这番马屁细听一番,旋即便直接点明今日邀请刘广德于此做客的本意:“人日宴中,听闻刘郎南阳先茔所在之言,我亦深受感触。人生在世,或是不知将要何往,但身从何处则必须要明白。若不知此,何异禽兽?
往年南阳沉沦蛮荒,大势倾颓,人力难阻,不得已出走他乡,以保血嗣传承,但今南阳虽然还不可谓大治,但也已经蛮荒退散,秩序渐兴,请问离乡之众,肯回顾否?”
刘广德听到这话后先是愣了一愣,旋即眼眶便红了起来,垂首叹息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先茔桑梓,莫敢有一日忘怀,但只憾身有牵连、宗枝蔓延,难为去就之计啊!”
李泰本就感觉这刘广德对他有点想法,却没想到这稍一勾引,对方便直接吐露想要迁回沔北但却诸多顾虑的想法,看来因为他大爷的横死而对湘东王也大感失望啊。
不过南阳刘氏迁离故土起码也得百十年之久,如今在江陵也有着不薄的家业和众多的族人,已经算得上是不折不扣的江陵豪门,否则刘之遴也不至于被湘东王毒杀。
这样一个豪门家族想要在当下迁离江陵,那可谓是直捣湘东王的逆鳞,就算李泰肯出面保全,萧老七也未必肯给他这个面子。
不过李泰本来也没打算促成这些南阳迁出的家族回归,只是想借这一层乡土情结来加深彼此羁绊,继而加强对江陵政局和情势的影响。
“事情虽不可望一蹴而就,但日拱一卒、功不唐捐,只要肯努力,总有成功那一日。我亦知如今两处虽然乡情如缕,但却分处两国,既非一治,群众必然存心远我。”
李泰先是安慰刘广德两句,旋即便又说道:“生人虽然有所依附、难为去就,但已逝先人终究魂归故土才能得守安详。更何况故乡先茔荒凉日久,如今人情已经不成障碍,若再不使得享祀食,江陵群众恐将耻论孝义啊!”
刘广德本来只是忧愁于自家在江陵的处境,心内是有几分想要投效托庇于李泰的想法,又恐湘东王羞恼加害,心中因此彷徨不定。
但听到李泰这番感慨,顿时有种思路豁然开朗、但又有些似悟非悟的迷茫,于是便又连忙说道:“恳请李大将军不吝赐教!”
李泰见状后便又非常绿茶的说道:“我并不知湘东王是何情怀,但见此乡名族坟茔多没荒草之中而乏于祭祀,心中是深为同情。如若江陵时流肯于归乡修缮先茔、大造祭祀,总管府非但不会横阻,反而会大加褒扬,宣扬名教、督善世风!”
想要加强同江陵人士的往来互动,单凭官面上的遣使往来显然是不够的。更何况李泰还想在江陵内部发展许多眼线内应,那就更需要进行频繁的接触了。
江陵名族大多由南阳迁往,是故其祖先坟茔多数都留在南阳当地,李泰管不了活人还管不了死人吗?萧老七自己去年才给他老子发丧,总不能阻止江陵群众归乡上坟。
第0688章 思捷行缓
先祖祭祀是古人礼教与信仰当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情感寄托的问题,而是关系到社会结构组成与基本运行秩序。
孝也并不只是个人道德操守问题,很多时候都决定了一个人有没有资格参与到更广泛的社会活动与分工当中。一个不孝的人,不只会遭到社会的唾弃,更会丧失政治上的上升空间。
大统初年,西魏政权刚刚借着沙苑之战的胜利而松一口气,并且顺势收复了河洛,然后宇文泰便陪同皇帝元宝炬前往洛阳祭祖,并且由此引发了河桥之战。
这当然不是因为个人爱好,而是为了营造其政权的正统性。大到一个政权,小到一个家族,祭祀都是构建其存在合理性的根本性问题。诸如侯景篡梁时,不要说七庙,甚至连其祖父之名尚且不知,所谓的建汉称帝便如一场闹剧一般。
书圣王羲之的书法名帖《丧乱帖》,便是因为闻其祖先坟茔遭到毁坏之后,心情悲痛之际奋笔所书。
李泰如果用别的理由招引江陵人士北来或许不会凑效,但如果用这个理由,那些祖籍南阳的人士则着实不好拒绝。而这也给一些有志北上之人提供了一个借口,让他们得以行走于两地,完成人员和家产的转移。
刘广德听到这里也完全明白了李泰的意思,旋即便避席而起并向李泰深拜道:“多谢大将军指点、不对,多谢大将军接纳!不才之徒于事见逊,唯望能够扶引先灵归乡安葬,使我父祖不为他乡野鬼……”
“刘郎有此述祖之志,确是纯良可称,不愧名门之后,家教庄谨,令人钦佩。”
眼见刘广德如此上道,李泰便笑语说道,但凭他今时地位,若仅仅只是招引一个南阳刘氏回归乡里,倒也不值得他亲自出面。
于是在稍作恭维之后,李泰便又叹息道:“刘郎家世显赫,父祖皆是时流仰慕的显达,所以追述祖迹昭然清晰。但人间仍有许多虽然流落他乡,却有缺家传指引者,因其无知而背负不孝骂名,败坏一乡一地的德义风俗。”
“大将军所言有理,某观先人传记亦知乱世艰难、谋生不易,幸在先人笃学向道、累世家学传承,至今才能追仰前声、述于祖德。但也确有人家并不崇学尚道,以至于家学世传、传承失序,后人纵然有心述祖,但却谱牒失传,无从追述。”
刘广德讲到这里的时候,神情语气又颇有自豪。像他们南阳刘氏这般逃难到江陵的人家不少,但是能够代代传承有序、至今仍未没落的却并不多,而这就是一个家族的底蕴。
李泰闻言后又微笑颔首表示认同其言,旋即便又说道:“南阳刘氏大小南郡治学高深、治事仁义,乃是南土人物表率。刘郎想必也深得家学,我想请郎君检阅校正家传纸籍,当中若有述及南阳人物故事之类便将之辑撰整编,汇成文卷,以为荆襄人物世说遍略以观。若有失其家传、谱牒俱没者因此得述家声,刘郎亦可谓人如其名、德泽当世啊!”
单纯一个南阳刘氏,并不值得李泰亲自出面,可若是泛及整个江陵时流整体,他这面子则大可刷一刷。
为免有的时流人家因为种种原因不肯返回南阳祭祖,他索性就编上一本《祖宗在哪儿》,作为那些江陵时流们上坟烧纸的索引工具书。到时候谁来了谁没来,照着这本工具书给你们总结的明明白白的,拒绝一切偷奸耍滑、赛博打卡。
不过眼下荆州这里并没有这方面的人才,而他跟江陵人士接触也比较有限,就算有什么时誉崇高的宗师耆老也未必肯听从他的摆布。
而眼前这刘广德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对象,其人几番流露急欲脱离江陵的意图,而李泰也很乐意接纳其人,但交什么的投名状也关系到他来到沔北后的待遇如何。
刘广德自己虽然是一个名位素轻的小年轻,但他伯父和父亲却是江陵名宿,假托先人之名而整理出一个南阳旧族名录,想必也能在江汉之间引起一些轰动。
荆州总管府便可以借此大肆推广宣传回乡上坟这一个旅游项目,通过道德绑架、煽动舆论来逼迫那些聚集在江陵的人士前来沔北。诸如庾信这样的南朝笔杆子,届时再用心结交一下,继续炒热这个项目,南阳、江陵一家亲的日子还会远?
“这、这,大将军诚是立事宏计、谋略深远,某若能为所用,不胜荣幸。但恐才浅言拙,不能尽显所学深微,所误一人犹自可恕,可若贻误大事,则罪大矣!”
刘广德听到这里便低头沉吟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些为难的开口说道。
李泰自知其人真正担心的倒也未必是才力未济,而是恐怕这件事在操作执行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从而给其家声带来恶劣的影响。
毕竟南朝社会政治风气常年无改,让这些所谓的名族子弟们习惯了享受特权却不承担相应的义务,甚至连最起码的等价交换往往都会忽略。
“执笔立说、言传于世的确不是一件轻易的小事,我本以为刘郎名门子弟、身负家学,应当会有少年壮气、不负所传的豪迈。但今临事多虑、思捷行缓倒也不谓有害,虽然未必会有青出于蓝的雄迈,但也能够保守于今,不会冒失犯错。”
李泰没有直接翻脸,而是继续微笑说道,我觉得你是个人物结果你不是,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既然想要抱残守缺,那也就没有继续谈论下去的必要,于是李泰便抬手示意仆员入前收拾自己案上的餐食,并且吩咐道:“明早去鸿宾楼请宗令入府,我要请问他于岁时之外对荆襄人物可有独到见解。”
找人做事又不是谈恋爱,既然不合适那就不需要再继续腻歪,趁着仆员收拾餐桌的空当,李泰也从席中站起身来,向着刘广德微笑颔首便待离席退出。
刘广德却是没想到李大将军翻脸这么快,一言不合便要中断谈话,眼见李泰已经起身离席,他脑海中顿时也是思绪万千、焦虑无比,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忙不迭开口说道:“大将军暂请留步,请容我……”
李泰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走到门口处之后才对刘广德笑语道:“掌兵之人最重时机,入亥则眠、时刻催我。刘郎若仍未尽兴,便且留此,稍后便有府员来陪。”
说完这话后,他便径直离开了此间客堂,只留下一脸错愕与懊悔的刘广德。
一直等到李泰的身影消失在客堂门口好一会儿,刘广德脸色变幻不定,几次都想拔腿而走,但两腿却如坠铅一般挪移不动,脑海中思虑翻腾,最终颓坐在席。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总管府属官入此,对颓坐席中的刘广德抱拳笑语道:“卑职奉命侍宴贵客,请问足下意欲继续留此还是转去别堂?”
“不、不用了,恳请贵属暂借笔墨,容某留书一封致于李大将军,然后便当告辞。”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刘广德便在懊恼焦灼的心情煎熬下变得语调沙哑,向着这名属官涩声说道。
那属官闻言后便着令仆员送来笔墨文具,眼见刘广德伏案作书,他便也坐在另一侧席案旁相陪。
刘广德初时运笔还算流畅,可渐渐就变得缓慢下来。他自知因其有欠担当和诚意,已经给李大将军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错过了之前面授机宜的好时机,如今若再辞不达意、不能挽回先前的过失,那么沔北的大门可能就此便要向他关闭。
凡事关心则乱,在这样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刘广德变得越发患得患失,对这封能够决定他前程命运的信也越发的斟字酌句,推敲用词用字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原本他是说写完一封信便要告辞离开,但就在其斟酌推敲之中时间悄然流逝。原本那府员以为是一个比较轻松的任务,送走这客人便能下班收工了,可渐渐便发现不寻常了,这人执笔之手越发僵硬,甚至大半个时辰都写不了一个字。
他也不知此人所书究竟是何机要,不敢发声催促,于是便也只能苦着脸陪坐一旁,只是看着烛火将尽时吩咐仆员续上蜡烛,不知不觉竟伏案沉睡起来。
李泰清早起床用餐之后,便直往前府去处理公务,待到案事处理一番后稍作歇息,便又到了会客的时间。派人相召的宗懔已经在总管府前厅等候了一会儿,他一边着员将人请入,一边转去客堂等候,行入此间庭院后,才被告知刘广德从昨夜到现在仍然没有离开,只是伏案作书。
听到这话李泰自是有些好奇,便又迈步走向那处厅堂,入眼便见到这刘广德神情苍白憔悴的僵坐席中,眼神涣散且呆滞,便轻唤一声道:“刘郎可有不妥?”
“仆前应对有错,以致大将军失望而走。恳请大将军宽怀宥恕,垂恩复使,仆一定精诚用事、不负所用!”
再次听到李大将军的声音,刘广德本来呆滞的神情顿时变得惊动起来,推案作拜,颤声说道。
第0689章 六亲无靠
宗懔被请入总管府中,李大将军又与之就荆襄风俗交流一番,只是未来得及深入探讨一些礼俗渊源,李大将军便因为又有公务来催而不得不一脸遗憾的提前结束了这一场谈话。
宗懔瞧得出这位李大将军真的是对他们南国风情礼俗深感兴趣,于是在返回鸿宾楼后也忍不住向同行之人略作感慨。众人闻听此言后,各自心内也都洋溢着文化领先的自豪感。
深慕南国礼俗文化的李大将军在结束了同宗懔的会面之后,旋即便带着纳头便拜的刘广德离开了荆州城,再往城东物华苑去,将之引入一座印坊之中。
“所撰文卷倒也并不需要盛极辞藻,文辞通顺、朴实直白即可。”
李泰一边走入印坊中,一边向随行在后的刘广德提出创作要求。
他也不是让对方编撰出什么震惊世人的名著,只是将历年来从南阳迁往江陵等地的人家做一个罗列梳理,并且适当的抬高一些南阳旧族的门第声望,增加其后人的荣誉感从而热衷于寻亲访故。
若在昨日,刘广德多多少少还要秉持着一点治学的态度,不太认同李大将军一些创作理念,哪怕不能力求中肯真实,但也不能砸了他们南阳刘氏的治学名头啊。
不过当人某些坚守的底线一旦被突破,后续再画什么线那也只是开门揖盗的地毯。
刘广德经过一整夜的自我攻略,如今已经将李大将军的恩用当作自己人生乃至整个家族一个莫大的机缘,为了紧紧抓住并且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他个人和家族做出一些牺牲都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对于李泰提出的一些要求,刘广德只是连连点头并且认真记下,不会贸然提出什么质疑。
“刘郎书成之日,此间便会雕成印版,须臾之内万册即成,不需多久,大江上下必将盛传刘郎所著时论!”
在李泰一直以来的投资扶植之下,荆州印坊无论是技术还是规模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不再仅仅只局限于格式公文的印刷,范围已经逐步扩大到府学教材和防范时疫的医书,有了足够的技术和生产规模的积累,内容的印刷复制便不成问题。
在门第观念盛行的南北朝时期,无论南北都有以谱学著称的学者和家族,但南阳刘氏并不属于此类。而李泰也压根不想掌握学术上的话语权,只是要在社会传播层面掌握舆情的控制权,要让大江南北凡有识字之人都能看到这一份南阳旧族名谱。
只要数量和规模上达到了,假的可以变成真的,狗屎可以变成黄金。
刘广德还是第一次看到印刷图籍这种新奇的技术,在将流程参观一番后,很快便也意识到这种内容生产方式在传播上的优势。
一想到自己编撰的书籍不久后便要将盛传大江南北,获得他亲长都不曾达到的传播范围,刘广德也是颇感激动,连连点头表示道:“大将军请放心,仆一定尽心竭力、尽快将此文籍编撰完成!”
眼见刘广德一副干劲十足的态度,李泰也颇感满意,因为担心其人返回江陵会给编撰工作带来一些变数影响,于是便决定先将其人暂留此间。理由也很简单,江陵之前借给沔北的图籍整编工作还在继续,李泰仰慕刘之遴兄弟的学问而将其门中子弟留此协助整编。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江陵的使团自正月人日抵达了沔北,如今已经停留到了二月,也是时候离开了。不过在离开之前,李泰又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惊喜。
在江陵众人辞行将要离开的这一天,李泰又在鸿宾楼中摆设宴席欢送其众。在等待李泰到来的这段时间里,众江陵人士笑容满面的同荆州府员们交谈着这段时间以来对于沔北此境的感受。
待到李泰到来,楼内气氛顿时更加热烈,江陵众人纷纷起身感谢客居沔北这段时间来所受到的款待。但是很快,这热烈的氛围便要直接降到冰点。
李泰在同众人礼貌寒暄之后,便示意他们各自归席坐定,而他自己则举起手来拍了一拍,旋即便向后方招了招手,同时口中笑语道:“离别在即,无物为谢,却有一桩事情需要有劳诸位。”
说话间,一名锦衣华服但却神态萎靡的中年人被从后方引领出来,在场江陵众人见到这人面貌后,神情却陡地僵硬起来:“邵、邵陵王……”
这中年人正是不久前被李允信攻破齐昌所擒获的邵陵王萧纶,一路被押送到了荆州,前日抵达后倒是受到了一番饮食款待,今日却被引来这鸿宾楼与江陵众人相见。
看到这满堂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江陵人士,邵陵王一时间也是有些诧异,但旋即却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突然抬手指着宗懔等人破口大骂道:“我道为何魏军夺我城池、掳我至此,原来是你们这些狗贼奉七官命来说魏人!之前七官使王僧辩来逼,我已经将郢州拱手相让,他仍然不肯放过我,欲假人手害我性命……”
“大王误会了!下官等奉湘东大王所令前来沔北,只为向友邦恭贺新年,实在不知大王与此别有纠纷啊!”
宗懔等人听到邵陵王此番斥骂,一时间半是羞恼、半是惊惧,尤其不想让本国之中这手足相残的丑事直接在别国人员面前宣扬,忙不迭起身回答道。
然而邵陵王本身已是身孤势穷,如今更是沦为战俘阶下囚,满怀的愤懑暴戾,更有几分竭斯底里的癫狂,自是完全听不进宗懔等人的解释,又望着李泰大声说道:“李大将军是魏国英壮,名满天下的世族名将,更当洁身自好、爱惜民生。但今却轻信我宗中家贼的蛊惑,擅自出兵击我、夺我势力,难道凭李大将军如此才俊也要甘心沦为湘东残害手足的爪牙?”
这个老六发狂骂别人,李泰是看得挺欢,但却没想到转头便骂到了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