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28章

作者:衣冠正伦

  事关韦孝宽的名誉,他既然这么说了,众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连于谨都摆摆手示意上前的卫兵退下。

  “有什么劣迹?你等南来群众有什么面目敢作此言?难道真以为自己所为可以欺天欺世?江陵一事,我荆州群众苦心孤诣、经营数年,自太原公以下军府群众无不枕戈待旦,渴创此功,结果事到临头,竟为小人夺事!”

  李礼成自知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当即便怒目环视众人喝骂道:“尔等自以为大军雄盛,却不知沔北府库军资俱无。今日宴中所食,皆夺自穰城内外家资丰厚之家!不只今日食,明日食……”

  “住口,不准他再说下去!”

  于谨听到这里的时候已是脸色大变,忙不迭拍案下令道。

  距离李礼成最近的韦孝宽顿时也冲上前去,直将李礼成反臂夹在腋下并大声道:“竖子休得动摇军心!”

  “哼,中山公入镇以来骄狂放肆,屡坏荆州法度!我为了保全沔北诸家资业,不得不折节媚事之!在座诸位,你等谁家于沔北没有资业?若非太原公兴治此乡,尔等安得坐享此利?非我屈节媚事,沔北民资已为所侵!除太原公之外,当世又有谁人肯为你等守护资业?”

  李礼成虽然被控制住,但仍声音洪亮的大声喊话道:“沔北军资俱无,府库却丰,所存皆关中乡产民资。你等纵然霸此不去,太原公所损不过几年治功,如今合肥既得、淮南在控,别处仍可兴治!而你等关中乡徒,却要痛失这一份足以兴家旺族的美业,贪一时之功,折百年之业,鼠辈鼠辈,短视至极……”

  “住口罢!”

  韦孝宽听到李礼成喊话越来越放肆,忙不迭丢弃手中的长刀并上手将李礼成的嘴巴死死捂住,并将其连拉带拽的拖出帐去。

  当韦孝宽再返回来时,却见大帐中已经是一片沉默死寂,原本大块朵颐的众人这会儿望着案上丰盛的饮食却没有了半点食欲。

  当下府兵本就是由关陇豪右部曲们所构成,这些府兵将领们谁家没有资业在沔北?本以为来到沔北富庶之地可以快快乐乐的打秋风,却不想这民脂民膏都是从他们身上刮下来的!

  “请问韦公,李孝谐他……其人虽有失言失态,但所言也、唉,太原公在府颁行的法度总是好的,我等俱为王事而来,还是不要失和的好!”

  眼见韦孝宽去而复返,便有督将担心他会对李礼成不利从而彻底得罪了太原公,连忙开口说道。其他人虽然没有说,但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意思却也非常明显。

  韦孝宽听到这话后便冷声道:“此徒妖言惑众、狂妄至极,天下事岂有舍谁不可?难道在太原公入治之前,沔北便是一片荒土、我关中群众生计无仰……”

  讲到这里,他话音陡地一顿,干咳两声后便打算回自己席位坐定,却看到满席的残羹剩饭,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行军辛苦,各自退去罢。李孝谐州府下员、不掌军机,岂堪论事!中山公、呃,明日先至穰城,余事且后计议。”

  于谨这会儿也是有些发懵,真是被此打击的有些措手不及,他哪想到还没抵达穰城便被宇文护迎面送来这么一桩大礼,之前书信所言诸事尽在掌握难道是犬吠?

  他眼下也不想着再深入追究李礼成之罪,还是快快赶到穰城后亲自了解一番实际的情况,心内才会踏实。整整五万大军如果连基本的粮草供给都有问题,那结果绝对是灾难性的!

  “还去穰城?”

  “南下也不需必经穰城啊……”

  诸将听到这话后,忍不住便都开口嘀咕道,语气虽然并不笃定强硬,但也流露出来各自的心意。如果李礼成所说是真的,那可能就要搜刮穰城内外筹措军用,就算他们各自能保证军队令行禁止,那其他人会不会对他家资业下手?那还南下个屁,直接在穰城当地哄抢算了,只要下手快抢的多,就能挽回自己的损失甚至还有得赚!

  于谨听到这话后,心绪也是陡地一沉,与粮草无从保证相比,更严重的是军心乱了!原本宇文泰是因其威望韬略而令其掌兵入此,结果这些府兵督将们家业早被绑架在了沔北,各自担心家业有损,他面子再大、威望再高,也难给众人当作钱帛补偿啊!

  他自知眼下群众心中杂念泛滥如洪水一般,当下堵不如疏,若不加引导出来,恐怕会酿生更多变故,于是便沉声说道:“如今大军出关,雄功在望。我虽然承蒙陛下和宇文大王赏识而授为大军主将,但亦不敢小觑群智,如今大军已经抵达沔北,江陵已然在望,诸位各有何计,可以畅所欲言。”

  其实眼下最优策莫过于趁着局面尚可控制,赶紧引军退回关中,再作充足周全的准备。但这最理智的做法显然也是宇文泰所不能接受的,数万大军整装南下,结果被一疯人狂言惊慑而反,既没能讨伐敌国,也没能解决方镇,无疑是成为了一个大大的笑话!

  所以眼下他也只能任由众人各自将杂想发挥出来,然后再尽量挑选一个能够符合众愿的方案进行表面上的执行。

  于谨一边听着众将发表意见,一边在心内思忖,今日这一局面,李伯山是否早有预计,所以招引关中乡资南来?

  与此同时,他又着员前往穰城方向去速速将宇文护招至此地来,让其看看这个烂摊子!

  帐内诸将众说纷纭,倒也提供了不少可行的方案,毕竟本身就是行伍宿将,而且他们西魏也是穷惯了,穷有穷的打法,也并非灭顶之灾。只要成功拿下了江陵,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

  但无论他们怎样的思路,都极有默契的避开了穰城,别管李礼成那番话有几分真假,但也是将人心中的忧虑给挑动出来了。

  如今李泰并不在镇,大军如果进驻穰城必然会对穰城民生造成冲击,到时候造成谁家的财货损失估计都会是一个导火索。所以最稳妥的做法莫过于,大家全都别去。如果靠近穰城,只要有一个行事出格,剩下的也都绝对憋不住了。

  群众们在帐内议论纷纷,一直到了午夜时分,宇文护才匆匆赶来。

  他在途中也已经知悉发生了什么事情,入帐之后便抽刀在手要找李礼成这个狠狠摆了他一道的家伙,但却被于谨神情冷厉的给喝止,旋即便质问他李礼成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宇文护再傻也知道这会儿绝对不能承认啊,连连摇头表示否认,并且直接将供粮方案都展示出来,只是在其言语交代中,将这个荆州总管府一直以来的传统解释为自己未雨绸缪、提前着令将粮草送往各处,从而增加大军的机动性。

  得知此事后,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虽然穷也有穷的打法,但能吃饱肚子的话,大家也都不讨厌。

  于谨对此尽管还有所保留,但也不会当众质疑宇文护,很快便又就此总结后续的征战计划。而刚刚到来的宇文护,则就被众人极有默契的一起推举为大军前锋。

  之所以仍然愿意让他担任前锋,当然不是因为他在穰城做的有多好,而是大家都不放心他继续留在这里,离着穰城越远越好。

  虽然众人不知他来到穰城后的行事细节,但只看李礼成被逼成那个样子,可知这家伙绝对没什么好招!防火防盗防萨保就对了,没有把老鼠放米缸的道理。

  总之最后确定下来的一个总体思路还是速战速决,远离穰城的同时尽量早日拿下江陵。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暂时都不必再过于计较。

  待到众将悉数散去之后,于谨单独将宇文护留了下来,挑着几个重点又重新询问一番。宇文护这会儿也不敢再打马虎眼,老老实实将情况向于谨详细讲述一番。

  于谨在听完之后也是默然良久,最后才对宇文护说道:“众欲所聚之处,必然妖氛浓炽。沔北是太原公精心经营数年之地,中山公骤入此间,偶有失察也在所难免。只要共事者能够精诚配合,纵有错漏也都能及时弥补。事实确在,遮不如扬,一人计短,众人计长。此去江陵勿急与交战,先据武宁以慑其众,待到大军汇聚,合而击之!”

  宇文护闻言后连连点头,认错的态度倒也诚恳,并且主动表示仍与李穆这个战将同行,即便他行伍中有所疏忽,也能让李穆及时察补。

  于谨对此态度还算满意,由于李泰之前所铺垫的局面实在太好,如今的江陵君臣就等于被困在原地,宇文护只要谨慎小心,不轻敌冒进,基本不存在被南梁在城下打爆的可能,更何况还有李穆随军。

  除了宇文护和李穆作为先锋出发之外,侯莫陈顺要分道襄阳,携同梁王萧詧与襄阳人马一同南下。杨忠则取道随陆,直赴鲁山封锁大江航道。这三部人马都要提前出发,幸在宇文护也没有完全的不靠谱,在新野搞到的那些粮食正好分给这三路人马。

  于谨自统中军一万五千人马沿汉水而下,韦孝宽引一万人马为其后继。至于尉迟迥,则就需要留守沔北,以备战事不利的时候在后方提供人事支援,同时也有据守沔北之意。

  但是为了避免群众在战争的过程中分心,于谨也没有派人直据穰城,而是让尉迟迥前往新野,在地理上而言,新野与南面战事也能更好的呼应。

  等到大军将要出发的时候,于谨又记起宇文泰另一桩叮嘱,于是便又表态应该邀请襄阳县主来见,以示此番行军并非恶意针对太原公,但却旋即便被府内之人告知因为沔北地处南北冷热交冲之地,早在年中时分大将军便已将县主送往兴州避暑安胎、至今未归。

  得知此事之后,于谨心中更增一层阴霾,心中不妙的感觉越发浓烈起来。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如今也已经被架在事中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而行。

  就算李伯山有什么阴谋,总也不会丧心病狂的在两国交战的前线反水惊扰本国人马吧?其人即便是从合肥火速赶回沔北包抄大军后路,等到前方江陵攻克,主动权依然不在其手中。

  事实证明,于谨的想象力还是稍欠几分,年轻人不讲武德起来,较之他们也不遑多让,甚至还犹有过之。

  接下来于谨继续率军南往,虽然中军一万五千余众,但事实上一路紧随出发的却并没有这么多。

  荆州军府治下沿途补给的线路虽然可用,但那是为小股精锐骑兵所准备的,顶多两三千人便已经是极限,却难以在同时间内满足上万大军的人马消耗。

  因此大军想要粮用不匮,只能铺开进军,否则便要面临断炊乏食的困境。而且由于李泰之前出征淮南之故,粮草也主要集中在更靠近淮南的随陆一线聚结存储,至于汉水沿岸则就数量更少。

  好在一路上都无惊无险,终于抵达了与南梁交界的石城。抵达石城之后,只要再向西渡过汉水,就可抵达江陵地界。

  因是两国边境所在,石城一线的防戍也非常的多。驻守石城的守将李允信早早便在城外等候,但在经历过李礼成一番教训的于谨自知李家人都不可信,自然不会入驻石城,只是派遣一路分师进入城中驻扎下来,而他自己则另择别处城戍落脚。

  因与李泰之间的矛盾,眼下虽然还未入梁国,但于谨已经有了一种行于敌境的感觉。入驻之后当即便遣斥候分告诸方,着令他们无论行至何处,两日之内便要全都赶到石城来集结。

  入夜时分,于谨正在挑灯夜览江陵周边城戍地图,并在心内构想接下来的围攻策略。突然又返回的斥候来报,本该在入夜后入宿后路城戍的韦孝宽部仍未抵达。

  这不免让于谨心生警觉,眼下的他任何一点微小的异常都不敢松懈,当即便着令城中甲卒们轮番值夜警戒。而他自己也披甲而出,准备巡视城防。

  此时夜色已深,突然城头眺望的军士急报汉水上下出现了许多的舟船风帆,于谨闻言心头一紧,莫非是梁军垂死挣扎的主动来袭、又或者……

  汉水中的异状尚未确定,城戍外的郊野中又响起了急切嘈杂的奔马声,而于谨在闻声之后,眉头顿时一皱:“李伯山当真如此不识大体、胆大妄为……”

  他当即便下令全员披甲备战,自己也登上城头以应来犯之敌。无论来犯者谁,他都有信心凭着城中三千多名精兵据守到天亮,等到天亮之后,是人是鬼便再也无所遁形!

  此时城外的甲兵越聚越多,借着火光的照耀,于谨也能看到城外军众服装器杖确是荆州军无疑。看来最恶劣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李伯山当真战前作乱!

  他睁大眼没有看到李泰的旗帜出现在视野中,于是便着员大声呼喊道:“太原公李大将军若仍奉大魏法统、自认魏臣,请入前答话!”

  城外军众并不理会,而是开始在城下摆弄起攻城器械来。于谨见到这一幕心内又是一慌,他自然听说过李泰麾下有攻城利器河阳砲,莫非此夜自己便要体验一把?

  好在那些军众最终摆出来的攻城器械并非投石机,而是冲车,但是这冲车威力好像更猛,当其冲撞到城墙上时,那城墙顿时便摇颤起来,接连几撞之后,一段城墙顿时轰然倒塌下来。

  待到倒塌的城墙烟尘稍定,于谨和守军将士们才见到那一段城墙只有外面一层夯土,内里却是用木板杂草所填充,表面看起来并无异常,甚至都能支撑住日常的城头巡视。可一旦遭到诸如此类的猛烈撞击,便难以再抵挡住了。

  见到这一幕后,于谨顿时脸色死灰,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任由军士们仓皇往城内拖拉。而此时城外的将士们则欢呼一声,持械列阵的向着城戍缓缓推进而来。

第0819章 事归行台

  “太原公李大将军有令,荆州武库遭窃,尔等将士途经沔北南来,速速弃械出城,由我军士入内查赃!如有顽抗,以贼徒论处!”

  城外荆州军将士们阵列在那段城墙缺口处,并没有第一时间冲杀入城,而是向着城内大声喊话道。

  城中守军们遭受夜袭本来就心情紧张,突然倒塌的城墙更是让他们惊慌不已,此时听到这喊话声后,顿时心生一股欲哭无泪之感。

  感情闹了半天是友军误伤,而非敌军来袭,只不过你们荆州军都这么骄狂的吗?就算是为了查赃,提前喊话通知不可以?突然入夜来扰,又把城墙撞塌,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尽管心中愤懑不已,但之前那种把心一横、将欲死战的心情却是没有了。荆州军虽然是不礼貌,但总归还是他们西魏诸军之间的纠纷和误会,自然犯不上以命相搏,查实之后解除误会就好了。

  怀有这类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很快便有人丢下了自己手中的器杖,在荆州军的威逼呼喊声中沿着那倒塌的城墙缺口走到城外来。

  正在这时候,城内又有人喊话道:“不要听他们胡说,不准出城!柱国常山公正在城内,虽李大将军亲至,亦需以礼来拜……”

  李泰身披甲胄,全副武装的自后方部伍中行入火光照耀之内,掀开面甲让城内人看清楚自己,旋即便又返回部伍之中,然后便又让人喊话道:“荆州自有法度,纵然常山公亦不可乱我法!擂鼓,鼓声三通之后,仍有滞留城中者,杀无赦!”

  激扬的战鼓声再次响起,一击一击仿佛重拳一般敲打在城中那些将士们的心弦上,此时城内众人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伴随着鼓声越来越多的人弃械出城,而后便被荆州军将士入前引领到了别处列队等候处置。

  第二通鼓声响起的时候,于谨父子并其重要属员们也出现在了视野中。于谨脸色铁青,被众人紧紧簇拥在当中,其子于翼行在最前,口中还大声呼喊道:“某等此行奉王命而来,太原公切勿自误、恃众以拒王命!”

  然而城外阵伍中却并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喊,只有鼓声仍然激扬有力。他们一行在城内僵持片刻,待到这一通鼓已经将近尾声时,才在于谨摆手示意下垂头丧气的出城。

  待到这一行人出城后,便被早已经等候多时的荆州军将士们一拥而上给团团包围起来,并将众人拖拽推搡着分隔开来。作为身份最高的于谨自然受到了最多的关照,十几名荆州军将士几乎是身脸相贴的将他给包围着。

  一直等到三通鼓定,又有数百名重甲将士跨步入城,将这座城戍彻查一通、确定并无残余军众在城后,李泰才着令部伍入城驻扎,至于所擒获的于谨等重要的人员,自然也一并押解入城。

  接下来李泰先是让人将城戍防务稍作修补,又让汉水航道中的水师靠岸驻扎下来,这才有时间检点此番突袭的收获。

  跟随于谨入驻这一城戍的有三千多名将士,全都缴械投降,双方彼此都没有什么严重的人员伤亡。

  李泰对此还算比较满意,返回夺权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仍是要继续进击江陵,就算用不到于谨带来的这些将士攻坚,可如果彼此杀出血仇的话,对于士气也是不小的打击,而且还要分出更多精力来处理这些友军俘虏。

  此时已经到了夜中时分,此间对峙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搞出的动静和阵仗却不小。想必分布在左近的其余诸路关中人马多少也都有所察觉,但想要有什么实际的增援行动也必须得到天亮之后才能执行。

  于是他便让人将于谨召入进来,自己站在堂前廊下,等着麾下将士将于谨带来此间。此时于谨的佩刀印信诸物都已经被收缴,两臂还在背后反缚着。

  李泰见状便走上前,亲自为于谨松绑,然后又行至其人正面来拱手道:“常山公,失礼了,此间事亦不得已而为之,难顾周全。若有冒犯之处,请公见谅。”

  于谨遭此反制,心情自是恶劣至极,闻言后只是用生硬的语调说道:“事成今日,各自心知。太原公技高一筹,令人佩服。老夫无能,既然受制于人,死有余辜。”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微微一笑,拉着于谨的胳膊将他扯入堂内,口中则说道:“常山公生死小事,但相随南来的数万将士何辜?公既受命而来,心中自然也应有成败之虑,如今既然谋事不成,也应相助善后,才不失为国之重臣、霸府肱骨的本分。”

  于谨听到这话后也不免自嘲一笑,听这意思自己虽然被干了,但也还要帮李伯山收拾残局?

  “太原公谬赞,某实在愧不敢当。公今凯歌高奏,某则阶下囚徒,高下有判。公深谋远虑、从容制胜,又何必问道于盲呢?”

  于谨语调仍然生硬,但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疑惑,问出了一个让他纠结不已的问题:“某心有一惑,恳请太原公能够不吝赐教。石城左近城戍众多,公何以笃定我会则此入驻?若我另择别城,公虽引众来亦难轻克。如此内外对峙,石城之距江陵已是一步之遥,你我相残于此而梁人坐收渔翁之利,这实在不是智者之谋!又或者,太原公与梁国已有不轨之约?”

  于谨这一跟头栽的又狠又糊涂,如果说别的情况还都有所预兆或者说是他所虑不及,那么这城墙突然倒塌实在是让他不能理解、不能接受的。

  就算他想不到李泰会在两国边界之间伏击他,但有此城池据守,他支撑到天亮还是没有问题的。待到诸军汇集于此,胜负如何犹未可知!

  李泰闻言后便又笑语道:“梁主昏庸无道、嫉贤妒能,连其门下大将尚且不能包容信任,又怎么会与我这敌国边将相谋共事?更何况,我虽不才,但也不昏,怎会舍此而就将死之国!

  至于说城墙倒塌,常山公倒也不必思之过深,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计策,石城附近诸城戍,全都有这样的布置,常山公只要在此停驻,无论入驻哪一城也都免不了这样的下场。”

  “这、这……竟是如此?”

  于谨还自忧叹或许是他时运不济、恰好选择了一个被李伯山动了手脚的城戍入驻所以才落此下场,却没想到答案竟是这样的,一时间也是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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