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但很快他便又皱眉道:“石城所在已是国门,太原公处心积虑以陷我,难道就不担心梁军寇至?此诸残城难能据守,若我不至而贼至,太原公又究竟是愚是智?”
“我承蒙重用、坐镇东南,略成几事、浅具薄名,近年以来我不攻人、人自窃喜,敢于来犯者绝迹久矣。若非我自避于外,常山公等又安至于此?”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又冷笑道,将关中大军招引南来是他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或者说就是他计划的主体。
一则关中已经被宇文泰为首的霸府经营多年,就算宇文泰死了,凭他如今的声势也极难在关中撼动霸府威严,只有将霸府主力引出关中,他才能有制胜的机会。
二则随着前后使派六万大军南出武关,如今的关中虽然还拥有数量不菲的军队,但却需要留守地方与维持河防,已经很难再筹措出可观的机动力量继续向南增兵。
换言之如今李泰再怎么在沔北折腾,关中的宇文泰也只有干看的份,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再加以干涉,除非他连关中老巢都不想要了。
李泰敢把府兵引入老巢中来,那是因为有着能够让众关中豪强府兵督将们投鼠忌器的东西。可要是北齐打进了关中,就如同耗子掉进了米缸里,就算吃不了也给你使劲霍霍。
三则府兵大军进入荆州,而荆州又处于一个无主的状态,势必会给荆州治下的民生带来一定的冲击和扰乱。就算在他们财货资业所集中的穰城附近有所收敛,但别的地方遭受骚扰也是在所难免的,而这也是李泰所需要的。
因为接下来一段时期之内,整个荆州总管府治下的民情都会处于一种非常紧张和敏感的状态。
一方面荆州军府与中外府的交恶乃至于决裂,必然会引发彼此处于一种紧张对峙的状态,这势必会给荆州治下民生造成一定的恶劣影响,环境将不再会像之前那么安逸。
荆州数年休养生息,百业欣欣向荣、民众安居乐业,这固然是荆州军府努力兴治所促成的,同时也少不了治内百姓的勤于生计。
可是一旦当这种局面不复存在,民众们难免就会被别有用心之人煽动,会认为全都是因为李泰自己野心作祟、悍然对抗中外府,才搞得荆州好日子到头了。这就会给荆州埋下一个人事隐患,很多割据势力之所以败亡,都存在着这样的因素。
与此同时,随着江陵被攻克,许多南梁百姓也会流入荆州总管府治下生活。这些人也难免会有一种遗老遗少缅怀故国的情愫藏在心中,哪怕在这故国治下也生活的不怎么样,但九分苦里总有一分甜让人念念不忘,一旦在荆州总管府治下生活的不如人意,这份失意又会被放大转化为戾气,从而不断作乱。
各种民情隐患,短时间内是很难消除的,一旦高强度的对峙转变为实际的军事冲突,民间的不满又会被加以放大,使得荆州治内更加不安。
所以李泰索性便借主动出征淮南、诱使霸府出兵之际,让荆州治下的百姓们再感受一下不在他管制下的荆州生活状态是个什么样子,用事实让这些人明白,李大将军并不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选择走上这条路,还为了捍卫他们如今的生活和所拥有的一切。
在这一点上,李大将军的诉求和利益是和荆州总管府治下百姓们高度一致的,只有李大将军才是他们最好、最适合的选择!
于谨自不知他在李泰的眼中,是身兼运兵大队长、立威工具人与统战小帮手等各种职能于一身,只是听到李泰这自信的略显狂妄的回答时,又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李泰望着沉默不语的于谨又说道:“我知在常山公眼中,我大概已经是国之乱臣、社稷巨奸。但公等不告而入、夺我州事之际,我却仍在为国开疆、扬威淮南,甚至就在归途之中,都是先将梁国郢州攻定、封锁江道之后,才来石城料理余事。
今我舟骑雄盛,江陵已成瓮中之鳖、待死而已。即便是常山公不欲与我相善,仍然鼓动诸路人马与我互斗,我自拥地利,败尽诸军也能不误灭梁。唯此数万关中儿郎自此以后将要长埋荆襄之间,关西父老或是恨我入骨,但却难能报复。而常山公先撩起事端,又昏聩事败,则必身死族灭矣!”
李泰归途之所以选择沿江而返,就是为的汇同夏口等诸路人马围攻南岸的郢州城,各种手段齐出,只用了两天时间便攻克郢州城,生擒郢州刺史陆法和。
当被于谨分遣封锁江道的杨忠抵达鲁山的时候,正逢李泰胜师北归。杨忠见到本该受困在合肥的李泰竟然出现在此,而传闻中大军东去的荆州军于此竟然还有数万之众,心中自然明白了。
所以也没用李泰多么用心的说服,杨忠自然便倒戈过来,毕竟拼他也拼不过,而且李泰对江道的封锁要比他设想的还要更彻底。
于谨听到李泰这么说后,眸光又黯淡几分,沉吟片刻后他才又说道:“太原公人事预谋极深,南来之众必然多有你的内应。即便我不作配合,你也大可不必杀尽诸军,能够从容收复。之所以必须要我出面配合,也不过是给群众寻找一个推诿的借口,诸方之罪、罪我一身罢了。”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干笑两声,话要说的这么明白那就没意思了,这么大一口锅,你这个柱国不背,换谁谁不得压死?
但他还是正色说道:“凡所披甲南来之众,谁又不是志在开边扬威的国之忠勇?常山公于事已经亏败难振,又安忍陷之后顾无路?我与公并无私仇,而今结怨也非我本意。
我本就是国中授许的关东道大行台,关外诸事尽归我视察。常山公染疾于身、不能视事,但国之重谋却不可就此废止,我今归来继事理所当然,诸将唯受命而已,所欠者公之一纸。”
听到李泰早已经将收拾残局的方案都想好了,于谨又不免暗觉胸口隐痛,再想到南出武关以来便处处受制于人,到如今更是直接被擒获,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挫败感。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涩声道:“如此周详的人事布局,绝非仓促可就,太原公究竟何时有此谋算?”
“大概是当年邙山战败、撤往潼关的途中吧。”
李泰听到这个问题,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沧海桑田之感,于是便随口回答道。那是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着该要如何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却没想到有一天真的能达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当、当真如此……”
于谨听到这话后顿时便也瞪大两眼,口中又颤声说道:“所以当年太原公自潼关投书行台,便已经有了后续谋计?”
李泰见于谨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不免也是一愣,我不过感慨一下自己的青春、随口装个逼,你不会是真信了吧?老子再怎么深谋远虑,那么多年前也不能就想到要在这里挖坑埋你啊!这老头莫非受不了打击,把自己郁闷傻了?
无论如何,于谨眼下也没有了别的选择,李泰按在他头上的锅,他不顶也得顶。要配合着李泰将诸路人马逐一接掌过来,纳入关东道大行台的调度之内。
原本这关东道大行台只是敷衍李泰的安排,但却防不住其人有能力将之转虚为实,而当李泰开始切实行使行台权力的时候,那究竟是关东道还是山南道也就没有太大的区别了。反正敢于提出质疑的,不久之后肯定也都得跟于谨蹲一块儿养病。
第0820章 擒获萨保
惊心动魄的一夜很快便过去了,晨光稀薄时分,分散在周边的部伍陆续向此而来,这当中最先抵达的便是韦孝宽。
韦孝宽率领数百轻骑快马加鞭的来到这城戍门前,当见到占据城防的乃是李泰所部荆州军,他心内也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从年初在长安城与李泰深谈一番、彼此达成共识和默契之后,韦孝宽也一直在期待着李泰所预谋的大事。在同州接到出兵的通知之后,他便派遣部属先一步将消息向沔北传达,希望荆州总管府这里能早作准备。
但他知此事的时候,宇文护早已经先一步出发抵达了沔北。正当韦孝宽心自惋惜东南大好局面恐将颠覆之后,又从冒死入军斥责众将的李礼成那里得知李泰仍有后续计划。而后行经蔡阳城的时候,又从那里得知更准确的计划。
尽管如此,韦孝宽心内仍颇为忐忑。几位柱国当中,于谨虽然不以威猛著称,但兵法韬略可以称得上是最为高明者,即便是李大将军早有准备,胜负如何也实在难料。尤其眼下已经是到了国门所在,一旦不能速战速决,都会对后续的计划造成极为严重的恶劣影响。
因此韦孝宽这一夜也是过得很不踏实,几乎没有入睡,天还没有亮便带领亲信出发南来想要尽快知道最终结果如何。
得知韦孝宽到来,李泰也连忙阔步迎出,走上前来笑着对翻身下马的韦孝宽笑语道:“此间业已事定,有劳韦公了!”
自李泰口中听到这话后,韦孝宽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旋即便又摆手道:“我一路行来虽然也有心劳忧虑,但也只是庸人自扰。诸事皆太原公预谋执行,我又安敢居功,只盼能在太原公统率之下直破江陵,为弥补南北大裂效力!”
讲到这里,他又转问道:“常山公眼下安在?他肯不肯为收定群情?”
李泰闻言后便点点头说道:“常山公尚识大体,并没有因为一时失算而乖戾自弃。稍后诸军聚集之时,还要有劳韦公出面接引安抚一番。”
临阵换将对大军士气总会有所损伤,更何况李泰本就是用的非常规手段取代于谨。
他这么做的底气也在于荆州本身就拥有非常可观的武装力量,可如果南来诸军军心太过涣散,还要分心监察控制,也是不利于针对江陵的进攻。所以最好还是要维持一个和平交接的表象,至于内里这些肮脏的权斗也没有必要让诸军将士知晓。
一个上午便有数支队伍、足足八千多名将士先后抵达石城,由此也可见如果不是李泰直接在城防上动了手脚、最短时间内将于谨控制在手,等到这些人马陆续赶来,一场大乱斗那是在所难免的了。
昨夜战斗虽然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但是也有一些风声向周围传播,尤其足足三万多名荆州军水陆将士突然出现在此,也让诸军将士们惊疑不定。
不过有韦孝宽负责出面招引安置他们,这些将士们才稍微安定下来,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虚。因为他们此行就是为了抢夺荆州军攻略江陵的机会,而李大将军又向来姿态强硬,如今被捉个当场,各自不免也都暗自担心或会遭受责难。
不过好在李泰也并没有露面训斥诸将,反而命人将停泊在汉水边上的舟船中所运载的粮食搬运下来,按照诸军人数比例分发下去。
由于荆州粮草军需都被李泰给提前打散了分布在诸州郡之间,他们这些入境人马既要筹措给养、还要保持高速的行军,数日时间下来也都是饥一餐饱一餐的,这会儿终于有了足够的粮食供给,自是群情振奋。
傍晚时分,当诸军营地中都升起灶火炊烟的时候,李泰与于谨一同出巡诸营,并且公布了他们南来诸军要接受李泰的关东道大行台节制的消息。至于原本的大军统帅于谨,则因为突发疾病,暂且只能留在石城养伤。
诸军督将们得知这一情况后,心内自然感觉有些古怪。可当看到常山公于谨正自灰头土脸、一脸倦色的跟在李大将军身后不发一言,他们也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巴,不敢多问。
至于那些诸军军士们,则就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心里还隐隐有些高兴。
虽然常山公于谨在国中也是劳苦功高、战功赫赫,但跟近年来风头正健、屡破强敌,几乎保持着全胜战绩的太原公李伯山相比,还是略显逊色的。而之所以要加上一个“几乎”,输掉的那场阵仗也是十多年前的邙山之战,太原公作为常山公部将一起被东贼打得狼狈逃窜。
就算抛开过往战功事迹不说,好歹太原公也是此间的地主,这不刚一当上主将,大家立即便有了饱饭可吃,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于谨本就是被李泰胁迫着一起出城抚慰诸军,出城溜达一圈见到众将士们都平静的接受了这一点,甚至有些不擅长掩藏情绪的军士还略露窃喜之态,心情不免更加的恶劣,返回城中后竟然真的头昏脚沉、病卧不起了。
李泰在石城这里招聚安抚中路诸军,与此同时派往其他各路的使者也都在第一时间出发了。而率先抵达的,便是距离石城最近的武宁了。
武宁地处襄阳和江陵之间,即就是后世的荆门市,位于江汉平原的北部、荆山南麓,也是南北两地之间为数不多的形胜之地,并且成为南梁雍州与荆州的分界线。
原本武宁是掌握在江陵手中的,毕竟梁王萧詧在同江陵之间的较量中本来就处于一个比较弱势的地位。但是之前李泰直接派遣梁士彦出兵入驻武宁,以保持对江陵方面的军事震慑,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只不过眼下的武宁情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原本驻守于此的梁士彦所部荆州军被驱逐到了城外,驻扎在荆山山野下。入据城池的则换成了宇文护、李穆所率领的关中南来之军,另有梁王萧詧所属的襄阳部伍傍城扎营,形成了完全主客异位的局面。
在这几路人马当中,梁王萧詧对于进攻江陵的心情是最为急迫的,所以当侯莫陈顺抵达襄阳表示要梁王率部南来助战时,梁王几乎无作任何犹豫便尽起襄阳人马南来。
但他心情虽然急迫,但是话语权却并不高,真正决定大军行止进退的乃是前锋主将宇文护。而在沔北受到教训的宇文护眼下也是谨遵于谨的指令,自知战阵攻讨非己所长,因此在进驻武宁后便并不急于南去与梁人交战。
这一天,梁王萧詧再一次入城请战无果后,一脸颓丧的返回城外军营中。营中大帐里传来歌舞戏乐声,那是作为监军的魏将侯莫陈顺正在消遣。
梁王没有直入大帐,而是转入旁侧的小帐中,并将随军至此的麾下文武召集入帐,口中叹息道:“那中山公宇文萨保仍然不允大军出战,我担心魏人是有围而迫之、招降江陵之想啊!”
帐内襄阳众人闻言后神情也变得忧虑起来,情况若真如此,那对他们而言无疑是灾难性的。如果江陵君臣请降,那么他们襄阳主从便丧失了最大的价值,连继续做傀儡的资格估计都没有了。
随军的参军蔡大业听到梁王这么说,便叹息一声道:“魏国多虎狼之臣,无论那中山公宇文萨保、还是安平公侯莫陈顺,俱无崇尚信义的贤声令誉,与我襄阳也情义浅薄,与他们相谋本就变数颇多。
太原公李大将军东征之前还特意遣使来告,江陵之事待其凯旋之后必与主上共谋,有此承诺,我襄阳师众本就不必急出。但今至此非但有悖前盟,而且还合逼武宁梁开府……”
听到蔡大业这么说,众人神情多有些不自然,梁王萧詧脸上也不免暗露惭色。
然而一名将领尹德毅听到这话后却皱眉说道:“蔡参军此言谬矣,此番行军、岂我背盟?分明是魏国内斗、上下倾轧,其国君臣尚且不重李伯山,我藩属之众又有什么理由抱守旧盟、大计尽托于业已失势之人?
参军既知魏国多虎狼之臣,岂不知李伯山乃是当中最为凶恶之类?其人南来之初便夺我樊城,日后之相交好,也不过是为了借我主上之力染指汉东诸地。其人沔北一隅扩及东西直领两千里之境,我襄阳可有寸土之益?
李伯山世之名将,其主不用是天不欲兴之,仍欲存我梁祚!今使代之众将,宇文护轻躁无谋、侯莫陈顺贪乐老兵,论及才略大不及李伯山。与庸者谋,尚可有望反制,与智者谋,敌既灭、我亦难免饲之!”
梁王听到这话后,脸上愧色便也收敛起来,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攻伐江陵是我家国大计、社稷存亡的关键,岂可系于李伯山一言?况其临战之际却自赴淮南,是他弃我而非我叛盟,此事参军勿复再言!”
且不说襄阳之众的谋议,大帐中侯莫陈顺正自悠闲的欣赏着吴伎歌舞,旁边侯莫陈琼却一脸忧愁的说道:“阿兄能否为我向中山公再作请战?我在事军府多时,虽无事迹,亦多受太原公礼遇,但今却背出军府,如若没有什么事迹表现,纵然不遭太原公报复也恐受群众唾弃啊!”
侯莫陈顺闻言后便浑不在意的摆手道:“你道常山公率领诸大将军南来,真的只是为了讨伐江陵而无涉别事?李伯山旧日确是煊赫,但自此之后恐怕声势不复,若再不懂韬光养晦、仍要强露锋芒,恐怕性命都将成忧。你也不必急于表现,此番宇文大王是欲使其子弟成名创功,就连我这老朽也不过是随军陪衬罢了。”
说话间,侯莫陈顺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视线须臾不离那些翩翩起舞、婀娜多姿的伶人们。
武宁城中一处,也有人在饮酒,只不过却并不像侯莫陈顺那么悠闲自得,反而有几分苦闷。
“倒满、再倒满!”
李穆指着对面的田弘大声喊叫道:“江陵近在咫尺,灭国大功正在眼前,自当狂饮庆贺,不久后我辈尽皆名留青史!”
田弘却两手捂住酒杯,连连摇头道:“不能再饮了,真的不能再饮了!末将今日还要当直,武安公也醉了,还是快快回去休息,勿在战前醉饮伤身!”
李穆听到这话后却眼皮一翻冷笑道:“区区江陵,不值一提!就连名满天下的李伯山,都被我与中山公轻松夺势……中山公智谋高深,用计如神,我如牛马受其驱使而已!”
田弘与李穆不只是同袍,还是同乡,闻言后慌忙上前要捂住李穆嘴巴,并小声道:“武安公慎言啊!此番事情,我等窃议也都多为太原公感到遗憾。但这如果只是中山公一人私计,他又怎敢?分明是主上……唉,总之我等俯首受命而已,武安公你也并非有意要与太原公敌对。”
“正因不是有意,才更让人愤懑!主上若真以我为心腹,何不以实相告,难道我真会因与太原公情义而拒之不行?此番用我,不是用我忠勇,是用我既愚且丑!太原公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待其有托子之义,但主上若当真使我制之,我必不敢辞。但今却竟然不告、竟然不告……”
李穆心情愤懑至极,主上不肯将此事告他,分明是不够信任他、对他有所保留,而他又被蒙在鼓里的帮助宇文护前往沔北夺权,到最后只落一个不忠不义,所以心中也是越发的苦闷。
田弘听到这话后,一时间也不知该要如何安慰李穆。抛开别的不说,他自己也觉得中外府此番夺荆州军府之权的做法有些欠妥,但这种上层的角逐争斗也不是他们能够搀和的,纵然是对李泰这位老上司有些抱屈,但也只敢藏在心里。
正在这时候,门外有甲兵来报开府梁士彦求见,瞧着李穆已经有些失控的模样,田弘本想拒绝,但李穆却开口道:“其军被强逐在野,想是有什么困境难解,我已经有负太原公,对其部属也该略有关照。”
很快梁士彦便被引入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兵丁,护送着一驾大车一路驶至堂前,向着醉醺醺迎出来的李穆抱拳说道:“冒昧来扰,还请武安公见谅。今日求见,是自觉末将等恐难再参与江陵战事,不才之众、遭弃应当,但军中精甲器杖若都闲置,未免有些可惜。因知武安公与我家郎主情义颇深,所以自作主张献于武安公,希望能助武安公勇创大功!”
李穆听到这话后不免更加羞惭,但他也知道荆州军武装向来精良,忍不住上前打开车上那些箱笼,旋即便见到摆在里面闪耀着金属光泽的精良战甲,不由得连连称好。
梁士彦此番送来许多甲械器杖,足足装了数架大车,还有几百名兵卒负责押运,但都被拦在了外面。于是李穆便大手一挥,示意将人全都放入进来,并且热情邀请梁士彦登堂共饮一杯。
入堂彼此饮了几杯后,梁士彦便故作神秘的凑上来对李穆小声说道:“请武安公暂时屏退余者,末将有机密之事以奏。”
李穆这会儿防备心大减,闻言后也不疑有他,摆手示意堂内亲兵护卫们退出,瞪着惺忪醉眼望着梁士彦笑语道:“梁开府何以告我?”
梁士彦这会儿却收起了笑容,上前一步直将李穆扑倒在席,并且抽出佩刀横其颈上,口中则厉声道:“奉关东道大行台、太原公李大将军命,入城擒拿罪将李显庆!李显庆你既奉命出事行台,不留守沔北恭待行台指令,却引军南来武宁,你可知罪!”
“关、关东道大行台?这、这……梁士彦,你放肆!”
李穆这会儿醉意朦胧,思维和反应都颇为迟钝,更兼猝不及防的被梁士彦扑倒指住,口中哼哧哼哧的语无伦次,但突然仿佛抓到了重点,惊声道:“你受关东道大行台命令?太原公他、太,今在何处?难道也已经来了武宁……”
梁士彦见李穆有些不清醒,抓起食案边洗手的铜盆,将盆里的水全都泼在李穆身上,旋即才又低吼道:“太原公已从合肥归镇,恰逢常山公身犯恶疾,故而临危受命、执掌南来诸军,书令尽皆据此!太原公使员告我,若武安公仍感故义,则另具私信奉上。若李显庆迷途不返,斩首归献!”
说话间,他便将食案上饮食一并扫落,并将郎主使人送来的书信全都拍在了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