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若连太原公尚且难容于府,则人间百类更有谁人可以相谋大事?公有忿言难抒,某愿归白于上。若某能活,则公何辜之有?若某不得见容,前事负于主上,罪有应得,太原公大功不容于国,举兵伸冤亦在情理之中!”
李泰原本心内还在感叹他们高平李氏终究是与宇文泰捆绑太深,以至于李穆心情纠结抑郁,此时听到李穆自己竟然已经盘算到了这一幕,也是颇为感触,忙不迭起身将李穆扶起,拍着他肩膀叹息道:“我纵非人间长才,也绝无要让友人以性命为我探明前程的道理!武安公但请安心,我与中外府此番纠纷必能妥善解决。方今巨寇未除,岂可同室操戈?对于江陵士民,我尚且大义活之,至于国中的纷扰,也必能求同存异!”
“我、我就知太原公有计,一定、一定能够将这些纠纷妥善解决!”
李穆听到李泰作此表态,便一脸欣喜的连连点头说道。
李泰见状后却又是不由得暗叹一声,我就算是有计也得看咱们老大配合不配合啊。
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认清现实,如今李泰已经是把形势摆开的很清楚,现在的他体量已经达到霸府所不能容了,如果宇文泰还不甘心就此放手、让他创建一个新和联胜,哪怕要么是霸府瓦解拆分掉李泰的势力,要么就是李泰继续壮大,直接撑破霸府。
在命运面前,李泰已经占尽了先机,他只要能够稳得住,眼下彼此所争执不让的东西最终都会属于他。
所以他在攻破江陵后只是专心稳定江陵的局面,对于和中外府的纠纷则就仿佛抛在了脑后,甚至都没有派兵回援沔北。
当一个人拥有权力的时候,对他而言更重要的并不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是明白什么事不必急于去做。如今宇文泰在关中估计正绞尽脑汁想要挽回局面,但是由于找不到正确的方向,越努力可能会偏离正轨越远,而让李泰离成功越近。
搞不清楚正确方向而瞎折腾的不只宇文泰一人,还有一个梁王萧詧。
如今的江陵方面,因为李泰的各种规令举措使得局面越趋平稳,但是在这看似平稳的表象之下,还是蕴藏着一定的暗潮涌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陵城市井间便流传开一些言论,讲的是这李大将军看似仁义,实则打的是挟梁自重的主意,如同侯景一般,最开始通过惠政蛊惑人心,但很快就会暴露狰狞面目,要将江陵士民全都配给其麾下士卒们为奴,最终再次祸乱整个江南、乃至于天下!
侯景之乱给江南百姓们带来的伤害自然不必多说,哪怕江陵并没有被乱军所攻陷,但是也有大量的下游士民逃难而来,他们对侯景乱军的畏惧和痛恨可谓是渗透进了骨子里,当再听到类似的传言时,人群中顿时便爆发出了恐慌性的传播。
饶是驻城魏军反应及时,快速控制住了流言的传播,但恐慌情绪也已经开始在闾里之间蔓延开来。
当城外军营中的李泰得知这一情况的时候,顿时也皱起了眉头。无论在古代还是在后世,造谣毫无疑问都是搞破坏性价比最高的方式。
一个谣言传播开来,便需要花费无数的精力和代价去澄清、去弥补,而且往往还收效甚微。
谣言本就不需要什么逻辑,只要将侯景这个恶贯满盈之人与李泰联系起来,那就可以直接将他进行污名化!而将侯景与李泰进行类比,已经算是比较有逻辑的了。侯景同样也是北人来犯,而且在作乱伊始也进行过免除租税等一系列的蛊惑行为,同样在军事上连战连捷等等。
随着驻城魏军的追查,很快就将谣言的源头锁定起来,正是梁王萧詧麾下的参军尹德毅等几名襄阳属臣。
第0835章 天命有移
“尔等自作主张,欲陷我死!”
襄阳军营地中,梁王萧詧怒视着尹德毅等几人,一脸的气急败坏。
跪在帐中请罪的几人也都满脸惶恐惊悸,唯独参军尹德毅却是神色泰然,当听到梁王的斥骂声后,更是沉声说道:“主上以为臣等不做此事,主上便可安生于人间?前者附于魏,或言是为求存自保,但今主动引寇攻灭己国,主上能无疚乎?如今魏国内斗,李伯山师悬于外,去向无定,我正可聚引江陵士众据城逐之,使其进退失据……”
“前者贼廷君臣俱处城中,江陵三日即破,今我主从弱旅客师,敢作狂念攻伐魏国胜师?”
萧詧听到尹德毅这么说,更是一脸忿恨的说道:“我乃魏国朝廷亲封之梁王,如今贼廷既破,我便是社稷当然之选……”
“主上此念太愚!若是魏国别者来攻,或恐江陵局势不稳,尚有倚重主上之处。但李伯山久处荆襄,威震江汉,又何必仰主上虚名来安此境士民?”
尹德毅听到梁王这么说后,又长叹说道。
梁王一时间有些词穷,但很快又戟指其人道:“你此计又有何巧妙……”
帐内主属之间尚未争论出个是非,这会儿帐外又有将领匆匆入帐道:“启禀主上,大事不妙!魏兵突然大举围营……”
襄阳军营垒外,梁士彦率领数营人马将此营垒团团包围,然后才着员往其辕门前向内喊话,要让梁王速速将尹德毅等造谣滋事诸员速速交出。
梁王迫于无奈,只能亲自将尹德毅等犯事几人押到营门前,在将此几员交付梁士彦之后,梁王又上前一步拉住梁士彦马辔低声道:“此皆尹德毅等诸员贪功忘义、自作主张,绝非我意!恳请梁开府、恳请开府一定要将此意表于大将军,相知情长,我又怎会作此诬蔑中伤?我自于营中设宴,大将军若肯谅解,则入营相谈尽欢,若不肯谅,我自待罪营中,听凭处断。”
梁士彦闻言后只是略一颔首,旋即便亲将几人押赴中军大帐,而他所带来的甲士们却并没有离开襄阳军的营垒,仍是保持着包围的态势。
中军大帐中,随着驻城魏军将调查得来的认证物证排列开来,尹德毅等几人自是无从狡辩,对他们的罪行也只能供认不讳。
其他几名襄阳臣属连连叩首饶命,而那尹德毅却仍瞪眼道:“李大将军入国岂是宾友来访?某等作此言论又有何冤枉!公欲自白也很简单,奉我主公入城得嗣梁家法统,公则自率魏兵回归汉水以东,自此以后梁国世为友邦、永无相悖!若然,某死又何惜?若不然,某何罪之有!”
李泰听到这一番话,忍不住便冷笑起来:“梁家国业,岂骤失于此时?萧氏老翁,毁国奉佛,以身饲贼,既贪且愚,已是人间笑柄,待其身后,宗枝相残,家国不安,非我施庇,梁王岂得周全?
前言诸事,尹某何在?但得一事壮烈,今日免于相见。今者大厦已倾,竟来自饰社稷直臣,岂不可笑?况且所计只是摇舌惑众、欲使江陵民生再起波折,无胆丑类,九死难赎!”
说完这话后,他便摆摆手,示意将这几名造谣惑众之人拖出去斩首示众。
这时候,梁士彦又在一旁入前将梁王所言汇报给李泰。
李泰在听完这一番话后稍作沉吟,然后便对梁士彦说道:“去告梁王,彼此深情积来不易,若就因诸小事而胡乱浪费着实太可惜。梁家德衰,遂失其国,这并不是梁王一人的罪过,也无谓为此自伤过甚。
梁世虽然不存,但无论王孙又或黔首,与其追缅逝者,不如思谋来日。病树随倒,万木更新,但若纠缠不去,只能一并腐朽!”
历史上的西魏压根就没有要对山南地区用心经略的打算,尤其在针对江陵的时候,更是完全抱着一个侵略者的心态,打砸劫掠无所不用其极。也就是长江太长,他们收不走,否则就连长江也得卷起来打包带走,绝不留给江陵。
当然,他们还是给江陵留了点东西,那就是萧詧这一干被强行从襄阳搬迁到江陵的西梁君臣们,成为了他们分化和抵挡那些南梁遗民与后来南陈师旅的工具人。
如今的李泰费尽心机才将江陵的元气保留下来,当然不是为的转手送给他人。而且荆襄是他用心经营的大本营,也根本不必像历史上的宇文泰霸权一样需要西梁这么一个工具人。
说的更现实一点,凭他如今在荆襄之间的威望和人事积累,梁王萧詧除了出身这一点还略有可观,别的那是给他提鞋都不配,他又何必扶植出来一个全无价值的西梁傀儡?
所以在江陵被攻克后,抛开下游那些幺蛾子后续不说,起码在这荆襄之间,南梁的统治便算是寿终正寝、彻底结束了。
交情是交情,利弊是利弊,李泰从不否认他和梁王之间的交情,正如他也一直感怀宇文泰的知遇和提携之恩,但事业上的规划有分歧,最终就只能分道扬镳。
可要是未来他们在家庭生活等各个方面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李泰也一定会尽力帮忙。这是他作为一个正常人,而非满怀戾气的权力动物为人做事的一点准则。
梁士彦在听完李泰的交代后便告退行出,再返回襄阳军大营中,望着眼巴巴等待的梁王萧詧,将大将军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梁王。
听完这话后,梁王眼中原本还有的些许微光顿时黯淡下去,他张张嘴,口中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身躯摇摇晃晃,直接跌坐席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捂住脸庞、嚎啕大哭起来。
李泰眼下暂时是无暇安慰梁王,虽然传播谣言的首犯已经枭首,但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也已经形成,而且已经渐渐影响到江陵局面的问题。
最近几日,江津附近甚至有民众直接抱木入江,希望能够泅渡逃脱。但是如今正值岁末寒冬时节,江水冰冷刺骨,人在入水之后就会快速失温,还想进行长距离的泅渡,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但即便如此,仍有民众受到谣言的惊吓而投江,由此也可见侯景之乱给南梁民众造成的伤害,让他们宁死都不愿再经历一次!
面对这一情况,李泰也有些束手无策,索性问计群众,希望能有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法,使得江陵民情重新平复下来。
然而诸军将领对此也都没有什么好的计策进献,感受过印刷传播威力的刘广德倒是发放传单之类的构想,但是文字讯息的传播在时下终究还是有其局限性,而且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辟谣角度增强说服力,到最后估计也只是无用功。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在关押俘虏战犯的营地中却收集到一条看起来比较可行的策略。
献策的是南梁前郢州刺史陆法和,进言荆州曾有故谚,荆州洲数满百,当有天子出。之前便曾有江陵人士凭此进言,劝告萧绎在江陵称帝、勿赴建康。如今可以在江陵城外,当着群众的面再举行一次受降仪式,让江陵士民们亲眼见证梁帝萧绎不能承担天命,只能拱手送于李大将军。
所谓的天命云云,李泰自然不怎么信,哪怕再怎么气运加持,终究还是得自己勤奋肯干,在正确的道路上不懈奋斗。但这陆法和的进策,也算是用魔法打败魔法了,而且李泰也并不介意给自己增添一些神圣性。
于是很快一场精心排演的大戏便在江陵城北上演,这一天阳光明媚,萧绎等被关押良久的江陵群臣全都素缟奉表出城请降。在江陵城内外,多有士民聚集于此观礼。
李泰并其麾下众将们在营门前受降,他今日身穿着威风凛凛的明光铠,在阳光的照耀下本就熠熠生辉,当梁帝萧绎的降书递交到他手上的时候,周身上下更是如沐金光,甲衣光芒大盛,整个人都为耀眼的光华所笼罩。
这自然只是简单的光影反射运用,许多分散在营门周边的甲兵用铜镜折射光线所致,但落在周遭观礼的士民们眼中,则无异于神迹一般,口中纷纷发出惊呼:“大将军当真神人也!”
这场受降典礼举行完毕后,各种配合的宣传也开始进行起来,在江陵士民的亲眼见证之下,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因为李大将军仁义无双,所以荆州一地积攒千年的天命王气自亡国之君萧绎身上转移到了李大将军身上!
很快城内各种杂声便逐渐消失,民众们的情绪恢复了平稳,甚至还隐隐有些兴奋起来。他们固然不是什么喜新厌旧之人,但谁又不希望统治庇护他们的乃是一位仁义又勇猛的强人?李大将军虽然入治不久,但其仁勇形象却已经在江陵士民心目中树立起来了。
而就在一场舆情风波刚刚平定之后,又有来自关中西魏朝廷的使者抵达了江陵,开始试图恢复与李泰之间的联络。
第0836章 霸府乱命
朝廷此番派遣南来的使员队伍很大,足有上千人众,领衔的乃是宗室、淮安王拓拔育,再往下便是中外府心腹陆通、李泰的老朋友柳敏,以及苏绰之弟苏椿等人。
除了几百名随队拱从的甲兵之外,这支队伍中单单有官爵品级在身者便超过了一半,而且绝大多数都与出征众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沔北留守人员将南来使者的名单先一步送到江陵李泰这里的时候,李泰便从这名单中品味出了非常丰富的蕴意信息,心知这一次中外府是打算跟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再是强硬的对抗姿态。
李泰虽然远在江陵,但是一些关键的讯息同样也有快捷的渠道得知,比如说宇文导在陇右的病逝。
只看宇文泰派出了这样一支人员众多的使员队伍,他便明白在连番遭遇变故打击之后,眼下的宇文泰其实也已经丧失了对于时局情势的准确把握和判断,所以派出了这么多人,就是为的搞清楚人心之向背,从而决定该要做出怎样的让步,才能让事情最起码在表面上能够和气收场。
这么多人员的到来,就是为了广泛全面的接触出征将士以及观察江陵人事,如果大军人心涣散、江陵也局势不稳,那么宇文泰自然犯不上再放低姿态的容忍和拉拢李泰。如果情况正好相反,那么宇文泰就必须得做出巨大的让步,才能让西魏这个摊子得以继续维持下去。
基层的将士们对于上层的权斗纠纷了解不是很深刻,只是当听说朝廷所派遣的使团将要南来江陵犒劳慰问征士的时候,心情都不免变得兴奋起来。
虽然说之前李大将军已经发放给他们丰厚的犒奖,但谁又会嫌赏赐太多呢?由于之前伐蜀主要是京畿人马出动,而且最终结果不算太好,此番出征江陵便可以称得上是府兵成编以来第一次的辉煌大功,朝廷遣使前来慰问,必然也会有所表示!
心怀着这样的念头,诸营将士全都翘首以盼使团的到来,当使团正式抵达的时候,几乎全都涌到营门附近注视欢迎。可当看到使团人员虽然不少,却几乎没有什么显眼的行李随行,众将士们便不免大失所望,各自郁闷不已的回营。
不同于只关心赐物多寡的营士们,众督将们自然有着更高的诉求,当见到朝廷派来的使团规格如此之高,也都感受到了朝廷对于江陵此功的重视,各自心内也都对归朝之后的论功行赏封授充满了期待。
李大将军给予的奖赏虽然同样颇丰,但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他们之所以抛开其他计量、一门心思跟着李大将军进攻江陵,主要还是为的政治上的进步,加官进爵、封妻荫子,从而光宗耀祖。
“大将军清早出营巡城,至今未归,着令卑职等于此恭迎大王、绥德公并诸位朝使、府使,请诸位且先入营歇息,待大将军归营之后再召集诸将,设宴款待诸位。”
使团规模虽然不小,但在中军大营前,唯有随军的参军裴鸿并其他营中督将于此迎接,至于李大将军和其他荆州军府重要将领们则统统不见。
众使者们听到这话后,彼此对望一眼,虽然还没有见到正主,但那种压力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他们一行人在出了武关之后,所有行程便几乎都暴露在荆州军府眼皮子底下,如果李大将军打算以礼相待的话,又怎么会不提前安排好军务行程?
淮安王拓拔育因其宗室贵胄的身份,以及与陇西李氏的姻亲关系而被选派担任此行南来的正使,心里当然也清楚眼下是个什么形势,当然不会太计较他个人的感受,闻言后便从善如流的点头说道:“太原公督军于此、劳苦功高,孤等奉命走使慰问功士,事非剧要,自然不可任性干扰军务营事,请裴参军引行。”
然而他这话说完后,紧随其后的陆通便又开口说道:“大王一路安排行程、兼顾诸事,的确辛苦,入营稍作养神再宣诏令正合其宜。卑职至此犹有余力,且衷心仰慕太原公此番壮功,如今已至江陵城下,已经是急不可耐的想要入城察望一番!”
说完这话后,陆通便向侧方踏步离开了队伍,而其他的一些随员也都纷纷作类似表态,希望在入营之前能够先去江陵城游走欣赏一番。
听到这些不同的声音,裴鸿自知他们估计是担心一旦入营之后便会受到限制,不能再广泛的接触此边人事了。
他早得到大将军的吩咐,于是便笑语道:“江陵前是一国都畿,国人生平未履之地,既然至此,好奇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如今江陵初定,城池内外仍然难免暗藏顽贼,前者大将军族兄李侯便曾在城中遇袭、险遭不测。诸位皆是远来贵客,相阻不恭,只是出入一定要谨慎小心!”
听到这话后,众人脸上都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情,陆通则笑语道:“我与太原公共事多年,素知其行事向来周全妥当。若是别员镇此想必难免此类忧虑,但今是太原公镇此,大不必怀此忧心!”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也不再提入城察望的事情,而是又望着出迎众将笑语道:“日前渭南送别,诸景犹在眼前。今日再见,诸位已经尽是威震邻邦的国之功臣!若蒙不弃,请诸位详述创功始末,以慰某等憾未参事之徒啊。”
众将自知陆通乃是中外府重要幕僚、宇文太师的心腹,见其神情言语都如此谦虚有礼,各自也都心生自豪,口中说着一定一定,然后便热情的将一众人迎入营地之中。
入营之后,裴鸿也并没有着令营士们限制这南来众人的自由,他们可以尽情的与营中将士接触交谈,甚至一些急于见上亲人一面的人在提出诉求之后,哪怕其亲人不在此营中,也都很快被召入此间。
陆通等人眼见如此,心内便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等人在入营之前的担心是有点小人之心了,如果李大将军当真要为难他们,估计他们也难以顺利抵达江陵。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在中外府和荆州军府这一番博弈当中,中外府因为接连发生的变故,如今已经是完全处于被动之中。就连宇文大王都已经是有些束手无策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小心尽力而已。
尽管他们并没有被限制解除此间人员,但是通过交流所获取的信息却也让他们高兴不起来。当然,如果是站在朝廷的立场上,那么此间各种情势发展都能让人欣喜不已,可若是站在中外府立场上,则就变得不那么美妙了。
“太原公确是奇才,这么短的时间便已经将江陵情势牢牢把控,怪不得敢于直接夺事……在荆州群众眼中,中外府之前的人事安排或许真的只是乱命啊。”
在对此边局势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之后,陆通也忍不住感叹道。
他虽然是宇文泰的心腹,今又担任中外府长史,但是之前在拟定攻略江陵的人事方面,他也没有太大的话语权。讲到资历职事以及与宇文泰的关系,长孙俭并不比他差,结果就是因为在这一问题上态度稍显暧昧,便遭到了排斥。
在这件事情上,宇文泰丧失了之前决断大事兼采诸方的气度,而是在其亲族子弟的蛊惑之下变得有些偏执,以至于局面落得如此被动。
原本陆通站在中外府的角度还觉得李伯山此番确是太过桀骜了,上峰有命即便是不合其意,难道就不能进行沟通说服、偏要如此激进?但是当他来到江陵,了解到情势发展后,也不免暗自觉得他们中外府群众对于东南局面的确是有些后知后觉了。
甚至就在动身南来之前,宇文泰还认真叮嘱陆通,让他入境之后仔细察望一番此边有无可以利用的人事纠纷和不稳定因素。可当对此边情势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之后,陆通反而觉得他们中外府似乎成了阻碍国势更进一步的邪恶势力!
不只是陆通一个人感想诸多,其他同行至此的人员在将此边情况了解一番后也都不免大吃一惊。他们原本以为江陵方面最多最多也只会是一副大乱初定的模样,但却没想到此边秩序如此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