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61章

作者:衣冠正伦

  王晞见他如此激动,便又笑语说道:“但有才具可用,大王又何吝一职?山南李王克定江陵未久,纵然江陵经籍有所流出,必然也不会泛滥于世。李君竟然能够搜聚这么多经籍输送北上,想必在山南也是颇有人脉。无论你在外是何品色,入我国中有何图谋,只要能继续将江陵典籍输入进来,我自在大王面前为你请职。”

  李礼成听到这话后,便也笑了起来,只是没有了之前那种稍显做作的激动之态,多了几分会心和从容。

  他指着一旁仍在被众人传阅的书卷,对王晞笑语道:“此诸经卷,识者知其至宝,不识者目之废纸而已。我不忍经书蒙尘于关西,所以负笈北上,投于识者。只是不知在君侯眼中,这些经籍又价值几许?”

  王晞瞧着李礼成的神态和气质都发生了一些变化,眸中也是闪过一丝异色,略作沉吟后便又说道:“李君自度你之一身能当几分富贵?”

  两人之间这略含机锋的对话,很快也引起了在席其他人的注意,纷纷将视线转望过来。

  引荐李礼成入此的王松年也正饶有兴致的望着李礼成如何应对王晞的审视,时下能够运输这么多书籍长途奔波的绝不是什么普通人,尤其是他们这些家有学术、深知这些书籍价值之人,更加能够意识到李礼成的不简单。

  时下三国鼎立,诸国之间人员的流动也算是寻常。他们这些人又不涉什么朝情机要,所以在日常生活中的人际交往倒也不必警惕心重的抵触与一切陌生人事产生交集。

  这李礼成掌握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交往一番自然是没有什么,如若对方真的暴露出什么不轨的意图和危险的气息,再作处置也未迟。

  王松年将李礼成引见给这些亲友,除了分享知识之外,也是希望众眼审视一下这个人有什么不妥,该不该继续交往下去。

  但他却不知道,李礼成无论身份来历还是目的都超出了他的想象,沾上了可就不是能够轻易甩脱的,也不是能够轻易解决的。

第0883章 李王求才

  看着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李礼成脑海中也在思忖行前太原王针对他们此行目的所做出的指示,第一在于渗透,第二在于招诱。

  渗透的核心并不是人员的渗透,要布置间谍眼线在敌境之内完成什么高难度的操作,而是要将各种经义理论、史料文籍在河北进行传播。

  河北不同于文化荒漠一般的关西,本身自有其学术传承和体系,对于经义的研究和解读有别于南朝文化。将南方的文化精华在北方进行传播,而是要丰富理论体系,制造一定的思想冲突。

  河北的文化学术也并非铁板一块,诸家学术思辨和分歧早在北魏时期便已经存在。到了东魏北齐年间,这种分歧便更加明显的体现在势位的得失方面,针对魏收《魏书》的攻击便是具体的表现。

  魏收这个人可以说是高氏父子发掘并提拔起来,用以撼动关东传统以崔卢为中心的世族话语权的人物。其人在编修《魏书》的过程中,像是清河崔氏崔棱前与魏收不和、后又阿谀其人,范阳卢氏更是直接谤史而遭严惩,崔卢所享有的超然地位和话语权严重遭到了魏收的挑衅。

  魏收之所以能够承担这样的使命,关键在于其人本身就是河北文化体系中的佼佼者,学术上属于最顶尖的水平,其次才是其人性格殊少强直而精于巧媚。

  所以想要在河北原本的学术环境中摧毁魏收这一类得势文人的权威性,无疑是事倍功半的,因为魏收等人就是在这一片土壤中涌现出来的杰出人物,在有了官方的强势加持之下则就更加的难以撼动其权威性。

  想要打倒这些旧权威,就只能去寻求更多更新的弹药,拿出另一套标准来。

  就比如眼下的魏收已经是北齐当之无愧的文坛宗主,但他曾经把自己的文集送给南梁使者徐陵,希望徐陵带回南朝传播,结果徐陵渡江之际直接将魏收的文集丢进江中,并称“吾为魏公藏拙”,可见有多瞧不上魏收的文辞。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重点并不在于他念的经有多高明,而在于他带来了一套新的理论学说和标准,给一些在原本的环境中不能突破旧权威封锁又渴望上升的人以新的机会,让他们得以凭此标新立异、挑战旧的秩序和权威,从而实现弯道超车,同时也能让一些遭到排挤和抛弃的老东西焕发出新的活力、展现出新的战斗力。

  之前东魏和南梁也有过学术交流活动,但大家基本上还是秉持比较团结的态度,虽然你也有道理,但并不足以扰乱我的体系。

  可是现在围绕《魏书》所进行的纷争已经矛盾激化到闹出人命了,超出了学术辩论的范畴,在魏收背后有着朝廷所提供的强大武力支持的情况下,他的这些反对者们吸收一些新的理论、提出一些新的观点也是无可厚非。

  从王松年父子以及此间主人王晞对自己所展现出来的态度,李礼成明显可以感觉到如今这些河北世族们的心思的确是正如太原王所揣摩的那般,为了否定魏收,他们急迫的想要吸收更多外来的学术理论,为此甚至不惜否定掉之前河北学界的一些传统和共识。

  正是因为河北有这样一个人情风貌,所以才给南朝学术理论涌入河北提供了一个契机和空间,让这些人可以在更广阔的范围内去抨击、否定魏收这些官方所支持的学术代表。

  当渗透达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就会进入招诱的阶段。凡所纷争辩论,总会有人得意有人失意,失意之人所遭受的并不只是不被认同、有的时候甚至就连人身安全都要遭受威胁,既然道不同不相与谋,那又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诚然,北齐是要远比其他两国更加繁荣、更加富足,但这繁荣富足却并非面向所有人都公平给予,晋阳勋贵们和其麾下的鲜卑军士群体要将大部分的利益都攫取入怀,剩下的分量本来就非常少,而且还分配的极不公道。如果能够有得选,自然有人乐意去尝试新的选择。

  听到王晞反问自己胃口有多大,李礼成便又笑语说道:“君侯既言常山王礼贤下士,那自然是得道多助。小民不过闾里下才,恐怕难充王府卿席,但君侯奉道侍王,料也必能心想事成!”

  他此番亲身来到邺城,本来就是临时起意,当然也不会长久停留下去,更加不会费心向这常山王府进行钻营,所以便索性直接谢绝了王晞的招揽。

  王晞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又是一变,两眼直视着李礼成,口中则沉声道:“足下究竟何人?入我国都、入我院舍究竟有何图谋!”

  刚才的他自然是信心十足,认为能够完全拿捏得住李礼成,所以姿态很是从容淡定,可当听到李礼成完全不将他抛出的饵放在眼中,顿时就心生警惕起来。

  “书于智者,千金不易,书于愚者,弃若敝屣。书是如此,我亦是如此。诸位若肯倾心与谈,我便是良朋益友。诸位若寻常以待,则我不过只是一介市井商贾罢了。”

  李礼成也不是不分场合的故弄玄虚,来到此间他已经看到这些宾客并没有携带什么刀剑器械入席,即便是呼喊示警外院的家奴入内,也是需要一段时间。

  在座众人听到这番云山雾绕又似有所指的话,也都各自皱起了眉头。而将李礼成引见入此的王松年更是站起身来,指着李礼成怒斥道:“此间相聚群众,皆我亲友至交。李君若仍如此狂诞,恐是再难请留!”

  李礼成向着王松年深作一揖,旋即便歉然说道:“之前相见言有所隐,还请君侯见谅。某之先父亦是诸君洛下故人,旧年因乱随徙、时龄尚幼,诸君因有不识。

  此番入邺确有访故续断之想,又恐冒昧登门有扰诸位故交。尤其如今邺下人情不复洛京旧况,又恐所访非人而遭陷害,故以所携藏书为叩门之资,盼能登堂入室、窃观人情是非……”

  众人听到这里,望向李礼成的眼神便有所不同,那主人王晞也认真打量着李礼成的脸庞,口中则又发声道:“东西为敌,人情反复,郎君有此心怀亦不为错。但若言及于此仍然不肯自述身世,则我与在座诸公亦应不配攀故,陋席难容,敬请自去!”

  这话就说的比较严重了,你从西边跑过来、不清楚关东人情如何,想要隐瞒身份看一看大家谁比较可靠,这也没有什么。

  可是话都讲到这一步了,你如果还不肯老实交代,那就说明在你眼中我们这些人都不可信,那么不只现在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就连之前的世代交情,咱们也一并抹去、割席断交吧!

  李礼成既然这么讲,当然就是准备表露自己身份了,他便又向在场众人逐一施礼,然后才又沉声说道:“某得父母赐名礼成,先父便是故东平公,冲幼之年即从驾西去,亲友多不能识。乍入邺城,心怀戚戚,卖弄愚计,未坦诚以见,还请诸君见谅!”

  “你、你是故东平公子?”

  听到李礼成坦言身份,众人脸色都是一边,纷纷围上前来对李礼成更作认真的打量。

  李礼成之父李彧封爵东平公,虽然早在东魏孝静帝初年便遭杀害,但是作为李冲的嫡长后人,在这些河北士人眼中也是影响非凡。尤其李彧帮助孝庄帝杀掉尔朱荣,更是帮助许多关东士人报了血海深仇,也让许多人心中对其存有一份感恩。

  众人当然不能凭李礼成一面之辞便认定其身份,打量一番后便不乏本就与陇西李氏亲谊密切的人开口询问一些其家世相关。他们这些世族子弟无论流落何方,最起码家族内部的人事都是要记在心里的。

  李礼成虽然很小便去了关西,但也不乏亲长关照教导,告诉他许多家族的事情,这些人的问题自然难不倒他,全都对答如流。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围绕李礼成身世的盘问才告一段落,更细致的甄别可能还要陇西李氏成员才能做出判断,起码眼下在他们看来,李礼成的应对并无破绽。

  “郎君冲龄西去,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为何今时始归?”

  在初步确定李礼成的身份后,主人王晞望向他的眼神也缓和一些,但仍未完全消除警惕之心,旋即便又发问道:“山南道李大王事迹威壮,郎君与之同宗近属,郎君何不留事山南以助家国?”

  “某今此来正是奉大王所命啊!诸君想必应知年前西朝人事纠纷,大王为国事倾心尽力,竟然不容于宇文太师心腹之内,无奈只得奏告朝廷、自制东南。然则江汉广袤,军政诸事繁多,岂区区二三员卒能够分任?如今山南道台府求贤若渴,亟待诸方才士分事剧要!”

  李礼成又望着众人笑语说道:“日前大王在府得闻齐主不重才士、虐害名门,竟以谤史之罪诛杀异己,心甚悲愤。诸君于私为亲朋至交,于公为大德贤良,故而大王遣我至此,诚邀礼聘有志诸君前往襄阳,共奖王室、匡扶家国!”

第0884章 扛鼎卫道

  李礼成话音刚落,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连那个年少轻狂、狂言臧否的卢思道,这会儿也惊讶的张开嘴巴,看看周围环境确实是在邺南的庄园而非异国他乡,然后又回望向李礼成,这些话是你能随便说、我能随便听的?

  主人王晞也没想到李礼成之前还藏头露尾,这一坦诚起来顿时便让他吓得想要掩耳逃走,好一会儿之后才连忙向李礼成摆手道:“郎君切勿复言此等大逆之辞!吾国自有法度,岂容如此、如此……请勿复言、请勿复言!”

  李礼成这会儿却是从容淡定得很,望着王晞继续笑语道:“我家大王亦有言盛赞君侯,旧者吾国大司马入洛,对君侯征而不得,诚为一憾。后贺六浑为诸子选募师友,君侯亦得预列其中。连番得赏,岂是幸至?

  大王又言,君侯之才岂止幕府一臣?待到流年运亨,秦王之流亦可取而代之。君侯若有意西去,大王一定扫榻相迎……”

  “郎君慎言啊!”

  李礼成之前口无遮拦已经是让王晞颇感刺激,而这一番称得上诛心之言的话更是吓得他几乎要跳起来捂住这家伙的嘴巴,直接吓出了一身白毛冷汗,这家伙真是啥都敢往外说啊!

  说什么他的才能不只幕府一臣,就连杨愔都可以取而代之。问题是,他把杨愔取而代之,那也得他老大把杨愔的老大取而代之啊!

  其他众人这会儿也都惊慌变色,忙不迭低呼道:“李郎请勿复言,东朝情势险恶,因言致罪者不乏!此间数言如若流泄于外,我等恐俱性命不存啊!”

  “实在对不住、对不住!我当真不知此间情势之险,只是、只是希望能将大王求贤访贤的热情向诸位稍作转达!河北多才士,大王所重者又岂止王君侯一人,还有……唉,暴政之甚,防民之口,声言未敢,道路以目啊!”

  李礼成这才后知后觉、一脸懊恼的拍膝说道,转又望着王松年道:“君侯数言此间皆是亲友至交,所以我、我也急于表露诚意,所以便未敢再有隐瞒。这、这又如何是好?”

  众人听到这话后,又不免一脸幽怨的望向王松年,你这是给咱们招来一个什么大宝贝?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做梦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尤其如今皇帝陛下暴虐渐露、让人惊惧,真要此间事情稍有泄露,只怕他们与会众人全都难以独善其身!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此间幸在并无生人耳目,但之后如何也不得不防!”

  王晞这会儿额头冷汗都直涌出来,这宅院是他家产业、今天这局也是他组的,真要泄露消息,无疑他的罪过更大。

  尤其这个李礼成虽然口无遮拦,但也点出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与常山王关系亲密,可谓一荣俱荣。

  之前他便因为常山王屡谏皇帝而遭到皇帝的迁怒,将他施以刑罚并发配甲坊,足足过了数年才得以赦免。如今他若再因交往不慎而招惹是非,怕是也免不了要连累常山王。一旦常山王受其牵连,那他一家人恐怕都要性命不保。

  王晞一边安抚着众人,一边死死盯住李礼成。刚才李礼成这样一番口无遮拦的表现像极了一个心无城府的人,但是李伯山会派遣一个蠢货来执行这样一桩任务吗?

  如果对方不蠢,那就是刻意作此声言,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在投鼠忌器下而帮助其人隐瞒。当然这也不是没有破解的办法,这李礼成无论怎样的身份背景,终究只是一个外来户,如果在这庄园中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倒也可以免除一定的后患。当然,这么做也有可能会埋下更大的后患。

  “郎君这一番言辞,无论本心何意,都是在玷污某等众人的节义!这绝不是访问故交该有的礼数,吾国治或不治,人事如何,不劳郎君臧否于当面!今日邪言,掩埋于此,若来日复闻,拔剑相击,绝不留情!”

  王晞在权衡一番之后,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望着李礼成厉色警告道。

  李礼成入园这段时间,大体上已经看出了这个小群体便是以王晞为中心。而他能够成为交际中心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所担任常山王友这一个职位,作为常山王高演的心腹幕僚,对于这些失意的士人存在着一定的号召力。

  高氏诸子当中,高澄身边有心腹陈元康,辅佐高澄在邺都辅政并筹备篡夺东魏社稷。而这两人被双双刺杀身亡之后,取而代之的则是高洋与杨愔这一对搭档。

  李礼成也不清楚王晞有没有要和高演一起取代前一对搭档的想法,但却并不妨碍他去这样的恶意猜度乃至于诬蔑。要么你干脆弄死我,要么你就帮我兜着点,别让我在邺城被抓捕,否则我就诬告你!

  之所以要冒险作此尝试,也是李礼成有感能够动用的资源和力量实在有限,还是得借助一下河北当地人的力量,才能尽快完成此行的任务。

  听到王晞的斥责与威胁后,李礼成便又微微一笑,他行至一方书案前拿过纸笔,却不见有砚和墨。

  方待开口讨要,转念一想后他又抽出所佩短刀,直接挽起衣袖刺臂出血,用笔蘸着自己臂上流出的血水,很快便写出数百字血书,然后才又向着王晞欠身说道:“今日某有失言、滋扰诸君,刺臂为誓,绝不对外泄露丝毫,以免为诸君招惹祸端。如违此誓,诸君户中但有长男,皆可杀我!”

  说话间,他将这血书两手捧给王晞。王晞紧皱着眉头,过一会儿之后才抬手接过这血书,望着众人说道:“我与诸君倾心相交、自不相疑,然则今日事如若有变,所害不只一身,族灭顷刻,亦未可知。我亦刺臂为誓,若言泄于我,则苍天厚土、人神共弃!”

  讲到这里,他也从李礼成那里讨过短刀,同样刺臂蘸血,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其他众人眼见这一幕,心内也是五味杂陈,虽然说多少是有些抵触,但也不得不承认,只有作此盟誓才会相信不会被人出卖。

  等到在场众人一个不落的盟誓完毕,王晞才将这一份众人签名的血书收藏起来,而后又望着李礼成说道:“李郎行事有侠气,我今倒是相信你乃东平公血脉了。只不过山南、河北相距遥远,李王遣你至此,除了一身犯险之外,恐怕不会有什么实益啊!”

  “君侯此言,请恕在下不敢苟同。高氏之兴,二十年而已,其位已转三人,谁人又能笃言其可久享国祚?今似强盛,在于河北物料富饶、在于关东人才兴旺,但河北之富饶、关东之才力,齐主能用几分?在势者无非晋阳几户老兵,邺下几员奸佞,时无英雄,苟存其势罢了。”

  彼此间有了盟誓,李礼成讲起话来更加随意从容:“诸位又何必自欺?你等各自才志兼有,于此国中能为伸张几分?无非恭伏齐主淫威之下,配于老兵为奴!

  我家大王起势时短,但却尤擅制服镇兵,六镇兵变以来,谁人有此事迹?齐主制裁老兵尚需仰以君臣名份,我家大王执杖逐之、如训顽童!诸位俱是好门户、好人才,忍将清白之躯投以污浊之巢?”

  “不错,良禽择木而栖!高氏养士,未足一世,未有大德洽于黎民,又怎么敢称王事必兴?向者高王之胜尔朱,确有功于国,然以镇兵凌于万民之上,亦不谓有治!河阴剧变以来,诸家骨销气堕,今有山南道李王扛鼎卫道,人不往奔,是非何存!”

  之前便对李泰颇有推崇的卢思道在听到李礼成此言之后,也忍不住的击掌发声说道:“向者西朝患于地狭民弱、不足为敌,但今李王下定江陵、坐拥淮汉,广袤天地必有作为!”

  在场众人听到这两人一唱一和,便也不由得暗露意动之色。他们这些人聚集在此,本就是失意者抱团取暖,北齐虽然繁荣富强,但是给予他们的机会却委实不多,李伯山的势力地跨淮汉,可谓势头正雄,对他们而言也的确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王晞作为高氏的心腹拥趸,自然不会轻易被煽动,闻言后又皱眉道:“李王行事的确雄壮可钦,但至今名位仍然受制于人,怕是不易摆脱。如今梁国已经请为我国附庸,不久之后合肥等诸镇亦必收复。郎君纵然于此招揽一些前程困迷之士,恐怕也难纾解山南燃眉之急。”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后便又都点头称是,他们能被轻易煽动说服,自然也谈不上有什么坚定立场,无非人云亦云,所想也不过骑墙望风。

  “智者千言,不如一事应验。君侯入此时局深矣,我亦难劝迷途知返。但今日结下的这份情义,总不会是虚无。我今尚需短留邺城一段时日,希望君侯能够稍给一些帮助。或许今日举手之劳,能邀来日千户之封。”

  李礼成也不指望能够说服王晞这样的人,如果彼此能够达成一定共识的话,王晞留在邺城能够发挥出的作用甚至还要超过了随他前往襄阳。

  听到李礼成这有些嚣张的话,王晞也忍不住微微一笑,他心中对于天下大势自有判断,倒是犯不上与这样一个纵横之士争求什么口舌上的胜负,只是又说道:“无论如何,李郎肯于以身犯险的来救无辜受累的崔李诸家亲友,也是义气深重、让人感动。”

第0885章 手足重逢

  邺城坊曲间,一驾马车缓缓停在了一户人家的宅院前,王晞先下了车,一边吩咐仆从入前登门投帖,一边回头对正在下车的李礼成笑语道:“这宅院便是东平公李散骑在邺都的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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