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62章

作者:衣冠正伦

  李礼成闻言后心情也变得有些紧张,下车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与此同时,宅门内也阔步行出一名二十多岁、身材有些矮小的年轻人,向着王晞抱拳说道:“今早庭前还有瑞鸟鸣舞,果然不久便有贵客登门。使君快请入舍,家兄前往彭城公府上问候,不久即归。”

  这年轻人便是李彧的第七子、也是李礼成最小的弟弟,名字叫做李信则,虽然身材短小略显滑稽,但却也知书达礼,气度不俗。

  “冒昧登门,未告来扰,主人不觉厌烦已经庆幸,还有劳七郎亲迎。”

  王晞微笑着对李信则说道,旋即又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李礼成介绍道:“这一位李郎,是新近来到邺都的故人之后,与尊府亦有瓜葛情缘,是故今日一同登门拜访。”

  李信则听到这话后便又将视线望向李礼成,打量几眼后倒是觉得有几分眼熟,但也并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只是笑语道:“失礼失礼,请李郎与王使君登堂再叙。”

  李礼成见这手足兄弟认不出自己,忍不住便是嘴角一颤,眼眶顿时也变得有些湿润起来。他当年被寄养在姑母家中,随着孝武西迁时只有七岁,而这个少弟李信则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认不出自己倒也正常,但是兄弟相见却不能识,想想也让人颇感辛酸凄楚。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在李信则的引领下和王晞一起进入这家宅中,然后便忍不住的张望打量起来。

  这一座宅院地处坊中比较偏僻的位置,是一座前后两进的院落,面积不算太大,宅内格局和陈设也谈不上华丽,看起来只是一个衣食有饶的寻常人家,跟李礼成记忆中自家在洛阳的大宅可谓是差距悬殊。

  这样的前后落差,也体现出他们一家的处境变化。当年在洛阳时,他们一家既是钟鸣鼎食的名门世族,还是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家境自然富贵得很。

  可是如今就连元家都丧失了宗室尊荣,他们这些过气皇亲自然也不复尊贵。

  李礼成在和王晞来此之前,对他兄弟们的情况也都打听过一番。自从他父亲李彧被杀之后,便由其长兄李道端嗣其爵位,如今李道端在朝担任散骑常侍,另有四兄李义雄、六弟李智源分别在亲旧门下担任官佐而就事外郡,再加上尚未出仕的幼弟李信则。

  如今留在北齐境中的兄弟四人,谈不上有多显贵,在亲友们的关照下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实际的境况反倒不如孤身流落于关西的李礼成。

  当然,李礼成也是因为受到了同族堂弟太原王的关照,不只顺利的在关中娶妻成家,无论是官爵还是生活状况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李信则视线余光也一直在打量着李礼成,脑海中思忖其人能与自家有什么关系,只是看到李礼成入门后左右张望的失礼模样,他心中不免有些不悦,但也没有表露出来。

  待到入堂坐定下来,李信则亲自取来一些待客的酪浆果点,然后便忍不住问向李礼成:“请问李郎乡居何处?请恕我年少识短,故旧人事多有不知,未知王使君所言情缘应当如何攀叙?”

  王晞日前在自家庄园中被李礼成搞得挺不自在,此时看到他们兄弟相见不识,也是嘴角含笑,饶有兴致的旁观着,并不出声解释。

  李礼成瞧着这个有些呆的小兄弟,一时间也不知该要如何开口介绍自己,张张嘴犹豫一番,只是发问道:“大兄几时能归?”

  李信则听到这个稍显亲昵的称呼也是一愣,脑海中不免转过一个念头,但想到失散的兄弟远在关西、路途遥远,又怎么会出现在邺城,于是便又答道:“彭城公今日邸中设宴,几番遣员来请,阿兄便往致意一番,前已使员往告,想必不久即归。”

  彭城公元韶,乃是孝庄帝元子攸的侄子,而李礼成他们的母亲则是元子攸的姊妹,因此元韶是他们的表兄。李冲一家世代与元氏联姻,彼此间的关系也都很亲近。

  元韶娶了原孝武帝的皇后、高欢之女,尽管已经不再是元魏宗室,但却仍然还是高齐驸马,故而身份仍是颇为尊贵,没有收到改朝换代太大的影响。

  彼此闲聊几句之后,堂外便响起了脚步声,一名中年人自门外阔步行入,远远便向王晞拱手作揖,只是当视线望向一同起身相迎的李礼成时,这中年人脸色顿时一变,快步的行至李礼成面前,口中稍显迟疑的说道:“足下、你,望去与我一位至亲……你是五郎?”

  “阿兄,是我!”

  李礼成听到这话后,泪水顿时从眼眶中涌落出来,他上前一步,在这长兄李道端面前作拜下去,口中悲声道:“分别多年,唯有梦中相见……但近年来就连梦中的音容都模糊,若再不来见,我恐怕要忘记了兄弟们的样貌!”

  那李道端人到中年,情绪本来已经是多有内敛,但在确定了李礼成的身份,又听到这话后,顿时也是忍不住的潸然泪下,他弯腰抱住了李礼成,口中也哭泣起来:“五郎、我家五郎总算回来了!当年你走失,父母至死都为遗憾,今我兄弟总算团聚,黄泉之下再见父母,我可以无愧了……”

  旁边的李信则这会儿才知所谓的瓜葛情缘竟是手足至亲,又见到两个兄长抱头痛哭,也不由得泪流满面。

  王晞看到他们兄弟团聚,心中也是颇为感怀,自知李道端暂时怕是顾不上招待自己,而他跟李道端也交情不深,只是为了将李礼成送来相见,于是便也识趣的起身告辞离开了。

  李家并不是什么人多眼杂的大户,除了李道端一家和还未成亲的李信则,还有着几名家生奴仆。李礼成在兄长引着先祭拜父母,而后又与兄长妻儿相见。

  当然他也没忘了叮嘱兄弟们不要大肆宣扬他的到来,相较于名满天下的太原王,他自然是寂寂无名,不会有太多人关注。但其定居关西多年,以及任职山南道台府的履历,终究也是低调一点才好。

  兄弟团聚之后,难免互问别来过往。当听到李礼成讲起他在关西的经历处境后,李道端也都深为欣慰,忍不住感叹道:“五郎你是有福之人,虽然孤身流落关西,却能遇到我家最为出色的子弟。那位堂弟的事迹我亦如雷贯耳,只是遗憾旧年未能深情交往。”

  李泰一家很早便隐居于清河郡中,而他们一家却是直到东魏迁都邺城才搬家到了河北,父母俱亡之后,李道端还要忙于一家人的生计和教育几个少弟,自然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周游州郡走访亲戚。

  “今我来此,阿兄不用再遗憾。太原王山南事业蒸蒸日上,既能包庇亲友从容生活,也需要才力共济大事。我此番来到河北,就是为的接引咱们几家近亲前往襄阳去!”

  李礼成话音刚落,旁边李信则便忍不住兴奋的说道:“五兄,咱们真的能前往襄阳投奔太原王?能够在他府下谋事建功?”

  李泰在他们这些关东世族、尤其是年轻一代的心目之中,那是绝对的偶像,是能够带领他们关东世族重返巅峰的英雄,再也不必受那些晋阳勋贵、鲜卑军士的鸟气!

  所以不只是李信则,还有李道端的两个儿子在得知有机会跟着这个五叔一起前往襄阳的时候,也都兴奋不已,忍不住畅想连连。

  然而李道端作为家主,心思要更稳重缜密,听到这话后只是叹息道:“太原王在关西的事业的确是让人钦佩羡慕,五郎你一路至此想必也颇历艰难,家人们有机会能够前往依附自然是一件好事。但今我家也并未到生死存亡、无以为继之时,况且父母先茔皆在此地,一旦俱去,先人难免孤寂冷落……”

  李道端虽然不反对家人们跟随李礼成前往襄阳,但他自己却想要留下来,以免父母坟茔为荒草埋没。而其长子虽然也非常希望前往襄阳建功任事,但听到父亲这么说,便也表示要留下来陪伴父亲。

  李礼成又是不免苦劝一番,但见兄长仍是坚持己见,便也只能作罢。

  只不过随着其他家人离开,留在河北的李道端等肯定是要增添几分危险隐患的,说不定哪天就会遭到北齐朝廷的迁怒惩罚。诸如之前的清河崔棱,本是罪不至死,但还是因为与陇西李氏比较亲密的关系而遭到连累杀害。

  当然,这也只是比较极端的情况,东西两边彼此人事牵扯颇深,是很难做到彻底的肃清的。如果李道端能够安分守己、低调做人,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再加上此间亲友的帮扶遮掩,倒也未必就会遭到迁怒惩罚。

第0886章 烽烟再起

  仍是位于韩陵山的王氏庄园中,整整几大车的书籍被运输进来,王晞亲自指挥着家人将这些珍贵的书籍小心翼翼的搬运进房间中,妥善的保存起来。

  “这些南国文事精华,就有劳君侯传播于河北,让诸好学之士都有经术研习。”

  在王晞的帮忙之下,李礼成这段时间也在邺城接触了许多关东亲友时流,其中有意向愿意跟随李礼成离开河北前往襄阳的,也都陆续做出了表态,而李礼成便也投桃报李的将这些书籍赠送给王晞。

  在邺城的这段时间,通过自己的观察和所接触的时流口中得知,相对于杨愔、魏收等正得势的世族文人们,王晞兄弟们算是另一批世族成员的核心人物。

  这一批人大多数的显著特点就是不为当权者所重,以及同当权者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私人恩怨或者是政见分歧。诸如魏收修史得罪了一大批的关东世族,而王晞的兄长王昕同魏收早年便有不合。还有卢思道的老师河间邢子才,与魏收之间同样也存在着一定的竞争关系。

  因为常山王高演的缘故,这些人隐隐以王晞兄弟为中心。而王晞作为高演的心腹,也的确是有要为高演制造声势、招揽人才的意图。

  眼下的高演在朝担任尚书令,本身也称得上是位高权重,不过作为齐主高洋的嫡亲兄弟,这身份多多少少也是有些需要忌讳的情况,总不好公然的结党营私。

  可如果加上一层学术交流的掩饰,看起来就会顺眼的多,同时也能聚集一批河北世族在其身边,使得高演在朝野之间的声望变得更加崇高。

  王晞听到李礼成这番话后也是不免笑逐颜开,连连点头说道:“山南李王襟量雄阔,不愧是名门之后,不只推崇学术,更愿与群众分享。关东经学礼义若能因此更有创新,李王之功伟矣!”

  关东诸方学术所传偏重经义,在礼仪方面则就偏弱。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参定各种祭祀典礼对于一个国家的权贵创建也是深有裨益。南朝在礼仪方面的研究和传承可谓是一枝独秀,如果能够得到这一方面的典籍资料的支持,无疑是开创出一片学术新空间。

  李礼成此番带来的书籍偏重于各种史籍,那自然是为了给北齐本就纷争不断的修史之事加一把火。除了各种史料之外,相关的礼书倒是也有一部分。

  王晞自知如今皇帝陛下对于《魏书》的力挺态度,也不想就此进行什么挑刺攻击,所以便想通过常山王的名义参定各种典礼仪轨。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那么无论对于常山王、还是对于他个人以及整个家族而言,都可以称得上是意义重大。

  当然他心里也清楚,李伯山作此操作当然不是纯粹的一味好心,估计还是想借此加强陇西李氏对于关东世族的影响,乃至于有着更深远的图谋。

  但无论对方有着什么样的意图,都很难直接在北齐境内进行操作。而他则能凭着比较从容的处境,在这当中达成自身的目的,彼此间的这种交流,也可以称得上是各取所需。

  不只王晞对于这一次的互动颇感满意,当所有书籍交付到王晞手中的时候,李礼成也是松了一口气。

  王氏兄弟想要借此扩大他们在时局中的影响力,自然就需要对这些书籍内容加以编修审定并进行宣扬传播,就等于是台府多了一群在河北义务宣传的旗手。

  等到这些来自南梁的学术理论在河北传扬开来,自然会引起广泛的讨论和思辨,传播的过程中难免会造成学术理论的缺损和变形,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向源头进行追溯。

  就比如随着佛门大昌,大量的佛经典籍便被翻译传播开来,更有痴迷佛学者不远万里的前往佛教的发源地去取经。相对于万里之遥的天竺,前往襄阳无疑是要近便得多。

  等到通过这种渠道吸引到襄阳去的河北时流变多,那么山南道在河北面前自然就拥有了文化上的优越感和同化力。

  等到这些书籍交接完毕,王晞便又笑语说道:“这些典籍千金不易,李郎豪赠于我,我虽然笑纳下来,但也不应全无表示。因知李郎归程遥远,若寄以太多钱帛俗货反而会拖累行程。留在此间的亲友,我一定尽我所能的给以关照,李郎不必以此处为忧!”

  这本来就是李礼成想要请求的,听到王晞主动表态,李礼成便也连连道谢。王晞虽然不像杨愔那样权势煊赫,但是庇护关照几个低调处事的世族亲友也不算难事。

  虽然彼此间交流还算愉快,但李礼成留在邺城也终究是一个隐患,因此王晞很快便又问道:“未知李郎归期定未?”

  “近日倒是在共几位亲友商讨一番,若能速离当然是越快越好。但有几位亲友所处过于遥远,彼此还未通声讯。”

  李礼成近日主要还是与定居在邺城周边的亲友接触商讨,但是那些没有定居邺城的便不好联络了。像是远在范阳乡里的卢叔虎,乃是太原公的亲舅,若能一同引往襄阳自然最好,但是范阳距离邺城仍远,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难通声讯。

  王晞听到这话后便又叹息道:“我并不是厌与李郎交往,只不过圣驾不久之后便要从晋阳回归邺都,届时众随驾大军必也涌回都畿,都畿之内的宿卫警戒要较如今严谨得多。如果能够赶在圣驾回归之前离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当去不去,恐有余殃啊!”

  他作为常山王心腹,当然知悉许多朝情机密,像是齐主高洋几时回京这种需要提前多日便作筹备的事情,也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李礼成听到这话后顿时便也皱起了眉头,他也并没有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的无惊无险便放松警惕,毕竟只要出一次意外,别说他自己小命要交待在这里,最近一段时间所接触的亲友时流恐怕也要罪责难逃。

  于是他在离开王晞的庄园之后,便回城与李棠和几名亲友商讨一番,决定还是稳妥起见,赶在齐主高洋返回邺城以前动身离开,至于那些来不及沟通接引的亲友,只能在之后选择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再作接触了。

  这一次要跟随李礼成同去的,主要是他们陇西李氏剩余族众,他的少弟李信则和一个侄子,还有之前没有跟随李裒等一起离开的李倩之等人。

  另外还有最早接触李礼成的王松年、王劭父子,太原王氏与陇西李氏姻亲密切,王松年又因谤史获刑,自觉留此恐怕也前程暗淡,不如干脆前往襄阳。

  对此王晞还有些遗憾,王松年学养不俗,而且还精于吏事政务,他本来打算等到谤史风波过后将王松年引入常山王门下,但听其人已生去意,便将此意埋藏心内,没有再做流露。

  那少年狂客卢思道倒是也很想前往襄阳,但他亲长俱在,也不敢太过任性而连累家人,只能忍耐下来,心里还在盘算着如果从叔卢叔虎也愿意前往襄阳的话,他便可结伴同行。

  一行人离开的时候,王晞前往送行,心内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为免他们途中遭遇拦截、暴露行迹,王晞还给他们安排了一些躲避察验的手续,伪装成一个僧侣团体。

  事实证明这一安排可谓是十分的明智,因为齐主高洋八月抵达邺都之后,很快就在其国中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毁道兴佛的行动,拆毁道观、道士们统统剃度为僧,不准北齐境内再传播道教,僧侣的地位和势力顿时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随着这诏令传播四方,李礼成这一支邺下的僧团顿时更加威风了,行走在北齐境内非但没有获得刁难和搜查,甚至一些郡县官府还殷勤迎送、供给饮食。

  因为他们还要前往清河郡,所以也并没有循来路返回,而是离开邺城之后东去,先入清河郡内以访清河崔氏。

  清河崔氏崔瞻兄弟们还在乡守孝,他们也早被王晞使人告知此事,家族内部进行过一番讨论,决定崔瞻等子弟俱随李礼成离开,只在乡里留下崔棱之弟崔仲文看护家业。

  一行人离开清河之后,队伍规模更加壮大,但是行程却变得更加顺畅起来。关东世族虽然在朝势力偏弱,但是在诸方州郡还是颇为可观的,尤其是过了黄河之后的徐兖诸州,多有亲友任职,对于他们自然也都不失关照。

  绕道徐兖继续南下,当离开北齐控制力较强的区域时,除了需要防备沿途盗匪骚扰,来自官方的阻挠便可以忽略不计。一路抵达淮河再沿淮西进,便可顺利的返回山南道了。

  只不过在他们刚刚行过下邳的时候,却惊闻江东的南梁又发生剧变,许多之前被遣返南梁的民众又成群向北奔逃。与此同时北齐境内也出现了征集人马、以作战备的迹象。

  面对这一情况,一行人只能昼夜兼程的赶路,以期早日抵达安全地点。而就在他们行过寿阳未久,北齐数万大军已经又再次浩浩荡荡的向淮南杀来。

第0887章 才流并进

  随着时令入秋,山南道一些大规模的营造事务陆续叫停,民间大部分的人力都留为农事储备,以确保接下来的秋收能有足够的人力可用。

  江陵的平定不只意味着西魏控制了江陵和襄阳这两座大城,更意味着整个长江中游最为精华的江汉平原也完全掌握在台府手中。

  在侯景之乱发生前,南梁的雍州、荆州耕织民生等各方面的发展也并不逊色于关中,随着整个江汉地区被连成一片,山南道大行台所掌握的疆域领土面积和地域潜力已经并不逊色于中外府了。

  虽然说侯景之祸以及之后的南梁宗室内斗等等连绵数年的战乱也给此地带来了巨大的震荡,但是李泰在入主此地之后便立即进行了各种资源的重新分配,尤其重点推行编户均田垦荒等保障生活生产等民生政令,对于区域内的民生状况必然会有一个巨大的改善。

  今年的秋收便是初步检验成果的时刻,因此无论是台府诸曹还是州郡官府对此都保持着密切的关注,希望能在今秋获得一个令人满意的成绩。

  在秋收正式开始之前,诸州郡已经将境内编户情况整理出了一个大概的结果。单单荆襄之间,以及湘州、郢州等新增州郡所收编的人口便达到了三十多万户之巨,加上原本的荆州军府所掌握的籍民旧数,在如今的山南道大行台治下民户数量已经达到了将近六十万户。

  这一个数据,还是在南面宁州和淮南的合肥、晋熙等地尚没有进行细致编户的情况下,而且已经完成编户的州郡,也都因为行政力量仍然有所欠缺、或者其他的缘故,仍然存在着数量可观的编外人口。如果把这些潜在的人口整编起来,估计还能增加起码二十万户人口。

  当然对于眼下的台府而言,拥有这么多在编的人口也已经算是不错了,须知台府才刚刚成立不足一年,领地也多为新扩,自身的组织结构都还没有完善起来。

  就连关中的霸府,在大统十三年的时候在籍民户也才只将将达到七十万户而已。

  至于近年有没有增加,李泰就不怎么清楚了,自他出事荆州之后,便很难再接触到霸府的核心数据,即便是有所增加,估计也不会太多,毕竟近年来霸府在人口籍户上面也并没有进行过大规模的政令推行,单凭籍民数自然增长的话,短年之内是不会有太大的增幅。

  这也就意味着,随着李泰将势力推进到囊括整个江汉以及洞庭湖南部区域,即便是宇文泰长寿可期,但从双方所掌握的人口硬指标和所能调动的力量来说,如今的台府与中外府之间也已经有了分庭抗礼的资格。即便是还略有差距,也能在对抗过程中逐渐的拉平,甚至于超越。

  随着时间进入八月,各地便陆续开始了秋收,各项相关的数据也都按照从南到北的顺序而向襄阳台府汇总。等数据统计到襄阳当地,已经大体可以估算出今年的官屯、民屯以及民租户调等等累加起来,单纯谷米收入便达到了足足九百万石之巨!

  当这个数字被统计出来之后,整个台府知悉此事的官吏们也都忍不住笑逐颜开,心内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九百余万石的谷米收益也并不算是净收入,因为自从年初开始编户授田、奖耕励农以来,中外府前前后后投入的谷米成本便达到了七百余万石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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