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72章

作者:衣冠正伦

第0908章 挟君自重

  宜阳九曲城外,一直没有往河洛前线去的独孤信与之前一路奔逃至此的赵贵等人早早便等候于此,当见宇文泰仪驾行至的时候,便都忙不迭迎了上去。

  “胜败常事,勿以为忧。唯军中连日来多有流言风传,有涉大冢宰体中,请问大冢宰无恙否?”

  独孤信等人入前后并没有在队伍中见到宇文泰,旋即视线便锁定在队伍中一驾垂帷四掩、密不透风的马车上,然后便走上前去,一脸关切的询问道。

  “戎行途中风雪相催,大冢宰偶感风寒,虽有微恙,未为大忧。请大司马等且先从驾入城,再与相见。”

  李远站在车前拦住众人,不准他们到车旁探望滋扰。

  独孤信等人也注意到此间中外府亲信们全都神情肃穆,心中隐有所感,便也未作勉强,各自暂退一步然后上马一同入城。

  从城外到城主府一路全都戒备森严,中外府亲信们拱从着马车一路进入府中,途中也未作停留。

  之前宇文泰强撑着病体出巡诸军以稳定军心,使得大军得以撤回宜阳。然而就在回撤途中,他的病情再一次转重,整个人又陷入了昏迷当中,之后状态也是反反复复、时昏时醒。

  这样的情况自然不方便再召见群众,因此抵达九曲城城主府之后,独孤信等人也并没有获得召见。至于诸军军务,则完全委托宇文护处理。

  抵达九曲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宇文护便借口调整城防而解除了赵贵的军权,但也并没有追究其人之前临阵脱逃之罪。

  赵贵自知理亏,对此也未作坚持。而且他之前所统率的右路军早在邙山战场上便逃散颇多,随其一同撤回九曲城的本就不多,即便是仍然保留军职,眼下能够统控的部伍数量也是不多,因此便乖乖的交出军权,只率本部人马驻守于九曲城下。

  随着西魏大军撤退到九曲城,后方的北齐大军便也一路南来至此,与退守九曲城的魏军继续对峙。也正是因为如此严峻的形势,使得西魏军中一些人事矛盾都处于一种被压制的状态,并没有爆发出来,只是在这一致对外的表象之下,暗里的涌动却是不少。

  退回九曲城后一直过了几天的时间,宇文泰都没有在人前露面,诸将也都心知情况看来应是非常不妙了。虽然他们为了维持军心稳定,也都极有默契的将这一情况隐瞒下来,并不告知中下层的将士,但是对于接下来的局势走向也都各怀忧虑。

  尽管早在柏亭城的时候,宇文泰便全权委托宇文护处置军务,但宇文护在军中素来都有乏威望,诸将对于这一任命多多少少都有些不以为然。

  在这种忧患不安的局面之下,人内心中出于对安全感的渴求,会下意识的向其心目中自觉得比较强大的人靠拢。

  如今的九曲城中,除了情况不妙、生死不知的大冢宰宇文泰及其所任命但却不能服众的宇文护之外,还有三名柱国独孤信、赵贵与达奚武,乃是身份地位最高之人。

  赵贵与达奚武都是新败之将、威望有损,而自出征伊始便一直存在感不高的大司马独孤信,如今在群众心目中的重要性便陡然增强起来。

  在与齐军对峙的紧张气氛之下,许多将领都在有意无意的向独孤信靠拢,甚至有人提出如果大冢宰还是不能视事,理当由大司马独孤信执掌军务。当然这也只是在私下里一说,暂时还没有人敢于公开持此论调。

  面对这一情况,宇文护也是颇感忧困,私下里忍不住对尉迟纲说道:“如今强敌在侧虎视眈眈,本应同心协力以应对难关。但如今却是人心涣散、各自为计,尤其大司马人望渐重,使人心忧。阿叔定策于此枯守以待援军,也不知究竟是对是错。”

  尉迟纲对于这样的安排本就有些不满,听到宇文护这么说后,便也叹息道:“阿舅之前便有纵恶之失,今又寄望李伯山这个不恭之徒挽回局面,未免是有些痴妄了。今我与敌对峙于此,大军难归,且不说大司马于此窃夺人心,如若李伯山不赴河洛奔救,反而自武关抢入关中,局势将会更加危困啊!”

  “这、这应该不会吧?河洛本就李伯山扬威之地,贼将斛律金等俱其手下败将、不足为惧,他应当不会怯战不来。更何况,关中还有大司寇等留守……”

  听到尉迟纲这么说,宇文护脸色陡地一变,语调都变得隐隐有些颤抖。原因无他,如果李伯山当真如尉迟纲所言那般选择北入武关而非率军经三鸦道北上来援的话,那对他们而言不异于灭顶之灾。

  “我当然也希望李伯山真能如阿舅所言,肯于从命奔援河洛。但李伯山真会如此恭顺的话,今日事也不至于此,他反骨已露,若仍存寄望,岂不痴愚?”

  尉迟纲闻言后又沉声道:“这样的情况绝非不可能发生,事若成真,我等还有什么应对之计?无论接下来事态如何走向,都该要多作准备啊!”

  宇文护听到这里后便也久久不语,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又说道:“此间事俱阿叔布置,贸然更改未必有益。但你所言情况也的确应当防备,李伯山若真直入关中,所为者无非挟君自重,应当传信留守人员,将长安天子暂移同州看管,切勿为李伯山所得!”

  当两人还在这里商讨对策的时候,独孤信也受赵贵所邀来到其城外军营中相见。

  “当今大冢宰情况堪忧,师旅却仍困顿于外,未知大司马对此困局可有所计?”

  待到独孤信入帐坐定,赵贵便直接开口发问道,与此同时又指着自己说道:“前者大冢宰委我重任,而我却交战不利,辜负所托,以致师旅败绩,故而我也满怀愧疚,盼望自己能够尽我所能以作补救。唯是心慌计短,未知计从何出,大司马若有妙计,我必当鞍马相随!”

  类似的话语,独孤信连日来已经听过许多次,此时再听一遍,倒也并不感到意外,但是因为是从赵贵口中说出,他还是不免有些喜悦。

  “唉,谁能想到局面沦落至斯啊!当下所困岂是一时之负所致?大冢宰此番论武用兵,实在是失于勉强,急急出征,人莫能阻。哪怕来年春后再作征讨,也不至于沦落此态啊!”

  独孤信自然明白宇文泰为何选在这样一个时节出征,关键还是趁着南梁动乱、山南道无暇顾及国中行事这一机会,但却偏偏忙中出错,战事进展不顺利且不说,就连自己性命也岌岌可危。

  赵贵听到独孤信话中也不乏为自己开脱之意,便也连连点头道:“是啊,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岂可如此轻率啊!当时作此决议时,起码也应该普采国中群众计议,尤其山南道太原王对于国之用兵向来识见高明,应当以事问之。日前行军途中,我便有问大司马可曾问计太原王。”

  讲到这里,他又将话锋一转,望着独孤信继续说道:“事已至此,再说前事也于事无补。近日想来多有督将问计于大司马,还请大司马千万不要藏私,赐教某等愚者。”

  “南阳公既问,我若有计又怎么会推脱不言?只不过自出征以来便疏于军务,不在其位,难谋其事。唯今所计,也不过只有群策群力、众志成城这样的俗言罢了。大冢宰既然任用有人,想必也有计策来收拾残局。”

  独孤信也并不是谦虚,眼下的他看似颇得群众推崇,但事实上对于敌我具体形势也是所知不深,并且实在没有什么妙策以挽回局面。

  更何况如今大冢宰是生是死不能确定,他若急于跳起夺权,如果谋事不成的话,非但难以自处,可能还会让局势变得更加败坏。

  赵贵闻言后便又说道:“大司马太谦虚了,我听说日前新败之际,大冢宰已经安排亲信南去向太原王告急求救,待到太原王援军抵达,届时翁婿合力……”

  “竟有此事?”

  独孤信听到这里后,眉头顿时一皱,旋即便拍案而起,皱眉怒声道:“大冢宰一意孤行,致有此败,自辱则已,为何还要连累少徒来赴此祸?山南道自有军机事困,大冢宰自置关西将士于凶险境地,却要将残局抛给他人,岂有此理!”

第0909章 义之所在

  且不说河洛方面的人事交困,当梁睿携带着宇文泰的命令昼夜兼程的赶到襄阳,将这一命令传达给李泰的时候,顿时便也在襄阳台府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李泰这段时间以来也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河洛方面的情势变化,尽管心中已经有所预料,但也没想到局面会以这样一个方式崩坏,听完梁睿的汇报后一时间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冢宰着末将转告大王,前者虽然内外有隙,但杀贼兴治的志向却并无二致。今者师悬于外,情势危若累卵,非大王亲至河洛,恐怕不能克定强敌、维稳局势。今数万师旅性命安危、家国荣辱,俱系大王一念之间。大王若至,则家事国事尽相付予……”

  一路奔行至此,尽管抵达沔北后已经有台府人员接应,但梁睿也是难免疲累有加,只不过因为心忧河洛方面的情势,他也顾不得休息一番,在将相关的情况汇报一番后,便以头抢地的哀告道:“前事纠纷,实非主上本意。今者逢艰遇险,主上可以依仗者唯大王一人。恳请大王能够捐弃前嫌、大局为重,奔救河洛……”

  李泰听到这话后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开口说道:“梁郎一路奔行千数里,想必也已经疲累难当,且先在府中稍作休息,我亦与府下群众商讨事机,尽快做出决定。”

  说完这话后,他便着员将梁睿暂且引下去,然后便又着令府中在事群众暂且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到直堂来共商大计。

  很快府员们便都聚集过来,各自脸上的表情也都颇为丰富,显然也是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有所了解,各自心内略存想法。

  李泰让人将刚刚梁睿所汇报的事情再原原本本的讲述一番,众人之前虽然略知枝节,而在了解事情全貌之后,神情也都变得严肃起来。

  “如今中外府师悬河洛、进退不得,大冢宰遣使来召,你等诸位对此都是何看法?”

  李泰见众府员们或是低头沉思,或是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便开口发问道。

  正当其他人还在整理思路的时候,已经进事台府的李倩之站起身来说道:“卑职归义新人,对于关西人事所知仍未详尽,本不应贸然进议大事。但今事关东西交战,论事也需兼顾东西,斗胆略陈所计,以启众智。”

  李泰闻言后便点点头,示意李倩之但讲无妨。

  “中外府师旅新败、进退失据,诚是一忧。然则大王引军直进河洛、以图救援,未必上计。古者用兵亦有围魏救赵之计,可知兵家要旨妙用无穷,但可纾困不唯一法。

  前者中外府用兵本就无告台府,如今师遭败绩、军机骤变,短时之内难以尽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今我不知我、我不知敌,实在不宜以我事外之身而轻涉凶险之事。”

  作为新进来到襄阳的人,李倩之并没有在关西生活过,也没有之前荆州军府还受命于中外府的经历,当其来到襄阳时台府与中外府已经是处于一种内外对抗的状态,所以对中外府人事也都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就事论事的提出眼下不宜奔救河洛。

  毕竟这一场战争从头到尾都是中外府在进行,现在进展不顺利了,想要让台府顶上去收拾烂摊子,先不说道理上说不说得过去,单就这烂摊子挑不挑得起就是一个未知数。

  毕竟中外府前后出动大军十余万,国中大将多有出征,结果还是打成这个样子。如今襄阳台府想要奔救的话,那该投入多少力量才够?

  但是李倩之这种全无感情、纯是理智的态度听在一些台府老人耳中,还是有些不自在。

  毕竟中外府跟台府之间也是牵绊颇深,而且台府属员们本来就有着许多的关中人士,如今被困河洛的师旅俱是关西子弟,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处境危困却不做搭救,他们当然也是于心不忍。

  因此李倩之话音刚落,行台司录柳敏便也站起身来说道:“李尚书对关西人事所见确是短浅,对大冢宰遭此危困而召大王往救的原因未有深知。如今国中内事唯大冢宰是裁,外事则大王为重。

  前者内外分明、互无干涉,如今河洛战事遭遇挫折,师旅安危悬于一线,唯大王往救才可转危为安,不只是因为大王才雄势壮,更是因为关西儿郎皆知,仰于大王庇护即可诸事无忧。人情如金,岂可轻弃!”

  李倩之听到柳敏直言他见识短浅,对此也不以为忤,而是继续说道:“柳司录请稍安勿躁,我并非进言不救,只是当下情势不需奔赴河洛以救。师困国危,孰轻孰重?师旅在外遭受危困,国中群情能够安稳?

  如今师悬于外,国中并无名臣大将以镇抚群情,内乱外危,社稷板荡。如今国中能够平复内外情势者,唯大王一人而已。当下之计,大王宜应直入关中,奏告君王以稳定关中局面,而后再奉命东出潼关,接应师旅回归关中。”

  李倩之讲到这里后,堂中顿时便有数人表态赞同、开口附和,认为李倩之所计乃是当务之急,也最符合台府的利益。

  但柳敏这里也不是没有支持者,行台司马赵刚也加入了讨论,起身开口说道:“前者中外府与台府在事略存纠纷,国中座谈之客不能完全领会某等东南群徒的忠勤之心,然则兴邦讨贼的志向却是一般无二,此亦国中群众尤为推崇大王之所在!

  况中外府师旅俱非异国远客,尽是关西儿郎,今关西情势纵有纷乱,亦皆父老忧恐子弟不归。解师倒悬,忧扰自安。可若急赴关中,或令前线督将忧恐自疑,急于回奔,届时关塞拥堵,若再为贼所劫,局面恐怕更加崩溃。”

  赵刚的观点同样也很明白,眼下的危困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并不会因话术转变而有所削弱。中外府与台府之间的纠纷矛盾也确实存在着,如果台府不奔赴河洛,而是基于自身的利益直赴关中,那么前线崩溃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李泰听着堂内众人的讨论,心中思绪也在快速转动着。眼下众人的意见主要分为两类,一者主张前往关中,一者主张奔赴河洛。而持前一种观点的主要是河北新来的亲友和南朝人士,持后一种观点的则就主要是关西人士。

  “长史对此有何见解?”

  两种思路逐渐清晰之后,李泰并没有急于表达自己的态度,而是又望着同样没有发声的长孙俭说道。

  长孙俭虽是台府首僚,但同样也是中外府元老,而且与大冢宰宇文泰还是儿女亲家,之前众人议论纷纷,他都没有发声表态。

  此时听到李泰的问话,长孙俭站起身来作拜于李泰案前,口中沉声说道:“诸君在事所见都精深透彻,卑职亦无高见可以优出群众。大王既问,卑职不敢不言。近年来大冢宰行事的确是偏离大体,有失往年之公正周全。

  譬如旧年对大王屡有提拔启发、重任相加,人皆称此识人之明!正因有此前事,如今即便时乖命蹇,亦可不失托付之人。王之所赴,义之所趋。王之所在,义之所在!”

  听到长孙俭这一回答,李泰便也暗叹一声。宇文泰让梁睿前来襄阳求援,可不仅仅是让自己过去救场,同样也是为其家族谋求一个更好的处境。

  他如果不去河洛,不只是辜负过往一路提拔栽培的恩义,更是罔顾众多关中子弟们的安危,对于来日入主关中都是非常不利的。

  可如果去了,就得承认是从宇文泰手中接过执掌朝纲的大权,所以在对后续霸府人事和宇文泰家人们的处理上,就必须得更加温和。

  李泰对此倒也并不反感,而且说老实话,如果没有宇文泰的栽培提拔,他也很难在西魏时局中脱颖而出。就算近年是生出了一些矛盾龃龉,但是对于宇文泰的恩义他也一直记在心中。

  可问题是,现在的宇文泰还能不能主持大局?自己前往河洛之后,能不能顺利的接过权柄?据梁睿所言,宇文泰派他来的时候,甚至还要让李远在场,这就说明宇文泰的状态堪忧,随时都有可能被身旁近人挟持其意愿、篡改其安排。

  所以李泰也要做出两手准备,河洛当然是要救,而且必须得他自己亲自前往,正如长孙俭所言,王之所在、义之所在。但关中局面也不能忽略掉,同样也得派人前往,哪怕暂时并不掌握关中权柄,也必须彰显出自己的存在!

  在将群众意见汇总一番之后,李泰便下令高乐率领梁睿、若干凤等率领五千精骑先发,汇同郭贤、李人杰等,先行奔赴伊阙,确保三鸦道畅通无阻。

  同时又以他的堂兄、荆州总管李裒率领五千人马进据武关,连同梁州总管崔猷、洛州刺史泉仲遵等,在不与渭南侯莫陈崇发生冲突的前提下,暂将势力阔进到关中南部。

  李泰自己则亲率两万大军,连同一直在西山养病的于谨,一起沿三鸦道奔赴河洛以作救援。

第0910章 苍天薄我

  武川白道地处阴山山脉当中,是出入漠南草原的重要通道。在战乱的年代,这里是兵家要道,等到了和平时期,就会有大量的商贾出入此间。

  “春夏之际,漫山青葱,山道独白,所以称为白道。人物聚处,纷争便多,我少年时期方识控马,便随着兄长们在白道与人争斗。那时的日子,恣意又快活,整日游荡,无忧无虑……”

  今天的宇文泰状态较之平常要好许多,自昏睡中醒来后,整个人都显得很有精神,还颇有兴致的跟一直宿卫舍前的李远讲起了他的家乡武川镇。

  “人生最好便是少年,上有父兄当户营生,少类只是浪行乡里、睚眦必报。有商旅盗我族中羔羊,我追踪百里、在途杀之!归家时父母还道我为强人所劫,正自悲伤呢!”

  讲起自己少年顽劣的事迹,宇文泰仍是一脸自得之色,但很快眼神又变得有些黯淡:“当年还在山林匿起了一片野枣树,盼望着转年返回后再入山采摘,没想到当年一去竟成永别,白道风光只有梦里能见,当年引我离乡的父兄也俱成游魂……”

  李远听到宇文泰语气变得伤感起来,便连忙垂首说道:“主上安心养病,待到体中转好,臣等再追从主上征讨四方,可以北出河朔、巡边白道,风光归乡!”

  “唉,平生见过许多关塞山川,都不如我乡土可亲可爱。之前若知岁终于此,我或许不到河洛来了,思乡之情销魂蚀骨啊,关中虽好,非是吾乡。”

  宇文泰又怅然长叹一声,旋即又望着李远笑语道:“李万岁、万岁,当真吉言,人当真能长存万岁吗?英雄衰老,尤是可怜,世上许多人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我却有许多大计未作、抱负未展,苍天薄我,可恨可恨!”

  讲到这里的时候,宇文泰已经是潸然泪下,那泪水迷蒙的双眼中满是对人间的眷恋和不舍。旁边李远等亲信们看到这一幕,也都不免吞声落泪、悲伤不已。

  “今是何时?使徒到了襄阳没有?伯山知否我正在此苦守待他?小子性情刚强,是否还在怨我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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