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众人各自开口,讲述自己所知,对吐谷浑这个鲜卑政权给予了方方面面的描述,也让李泰了解的更加全面。
若要针对吐谷浑发起全面的反攻,几个重要的问题不可忽略,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青海地区的气候与地势海拔给士兵本身和军事行动所带来的影响。
青海地处青藏高原的东北部,尽管仍然处于高原的外围地带,但是海拔也已经普遍在三千米以上,而且高原的边缘地带因为地势剧烈起伏的缘故,多有巍峨山岭崎岖难行。
如果说崎岖的进军道路和艰苦的高原作战环境还是在开战之前便能有所预料的客观困难,那么多变的气候则就有些难以预测了。
胡天八月即飞雪,前一天还是艳阳高照,后一天便大雪纷飞,如果准备的不够充分,不要说人马正常作战,单单只是因气候剧变所带来的非战斗减员,便足以摧毁一支庞大的军队。可如果增加御寒辎重物料,又会给后勤补给造成巨大的压力。
因此与吐谷浑进行作战的话,要么是不计代价的投入海量的人物资源,通过绝对强势的姿态将吐谷浑给击败压垮。但是这样一来所需要的投入就实在是太大了,李泰哪怕如今发了一笔横财,也支撑不住这么庞大的投入,敢这么玩的那得是隋炀帝这种真富二代!
对当下的西魏而言,还是要考虑高性价比、有策略性的进攻方式,抓住青海地区比较短暂的夏季,降低人马对辎重的需求,尽可能的造成对吐谷浑的打击伤害,最好是深入其腹心之地,针对其城池和耕牧生产进行重点的打击。
一旦吐谷浑的生产生活遭受重创以至于收获不足,那么青海地区漫长艰苦的冬季对他们而言便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折磨。想要获取必要的生活物资维持其生存,那就只能再离开青海地区向陇右寇掠,如此一来便可以布置重防在陇右当地狙杀这些吐谷浑贼寇。
如此持续数年,在将吐谷浑的力量削弱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便可以尝试针对其地其民建立起一个羁縻统治,并且试图将吐谷浑之地打造为一个新的前进基地,用以加强对高原地区的势力的影响。就算是不能遏阻吐蕃的崛起与统一高原,也要尽量避免日后吐谷浑被吐蕃所兼并,从而给陇右造成更大的威胁与伤害。
这样一个计划实施推动起来,无疑是一个漫长且艰巨的过程,但是无论再怎么艰巨也要重视起来,不能松懈。如果不能获取并巩固成效,那么当未来高原边患正式出现之后,整个关陇地区都将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届时所要付出的代价又要比眼下沉重得多!
其他人倒是没有李泰这样长远的战略眼光,可当听到唐公的计划是一步一步的循序渐进时,各自心内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表明唐公也并没有因为连续的胜利而被冲昏头脑,考虑边防军事问题的时候,仍是立足现实,并不穷兵黩武,如此清晰英明的头脑,无疑是社稷之福!
时下已经是到了六月盛夏,虽然关中炎热的气候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但是陇边尤其是青海地区气候会在入秋之后快速转凉,因此留给今年发动进攻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对于首次向吐谷浑本土发起的进攻,李泰并不打算直接投入大军,而是决定由关中向陇右派遣两万精兵,再加上史宁在陇右当地所集结的精锐人马,以及从突厥方面要求一部分人马配合,在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内针对吐谷浑核心地区发起进攻。
于是随着霸府一声令下,关内人马便再次开始调集,与此同时一些将领们也得悉霸府又要用兵,于是便又纷纷向唐公奏表请战。
而在这军事行动正式执行之前,李泰还是要确定一下周边区域态势如何,尽量避免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之中。与此同时,刚刚离开长安没有多久的徐陵便又受陈霸先的派遣,来到长安传递建康大胜的消息。
相对于第一次来到长安的时候,徐陵此番去而复返所受到的待遇便有了一个极大的提升。
上一次他来到长安时,还是等候在皇城丞相府官署中,一直到了李泰处理完政务的午后闲暇才抽时间接见一番,后来也有宴请招待,但那都是比较私人的场合,正式的官方待遇几乎没有。
但是其人此番入国,却是从过江之后便一路有当地官府安排人员接引护送,抵达长安当日,更有礼司官员与霸府亲信亲自前往灞上迎接,并且入城后被特意安排在真正用来招待使节的馆堂中,一系列的待遇规格才有了一个他国使者该有的样子。
做出如此改变,倒也不是西魏这里过于势利,而是对待不同的人事状态就要有一个不同的做法态度。起码在上次徐陵到来的时候,江东的南梁小朝廷在西魏这里都不能作为一个政权看待。而此番建康守卫战的胜利,才让陈霸先证明了其人拥有维持一个政权存在的能力。
之前的江陵之战,是让西魏和南梁之间存在着灭国杀君的不共戴天之仇,但是在经历了生死存亡的巨大危机之后,双方尤其是南梁方面,还是做出了捐弃前嫌、重新联合的明智务实之选。而西魏也需要借由这一层合作,来对北齐形成有效的制衡。
虽然眼下的南梁在建康之战后也仅仅只是勉强具有了自保的能力,对外仍然有些无力。但若是将视角放在整个天下,西魏在跟南梁保持友好合作的情况下,如果有需要的话,是可以直接跨过淮南,针对北齐的河南地区发起进攻,而南梁就能够有效的牵制住北齐在淮南的力量,使得齐人顾此失彼。
哪怕抛开这些理论上的合作思路不说,单单在这一次的合作之中,西魏在淮南地区便又取得了巨大的利益,而对于能够给自己带来巨大利益的合作者,当然也要给予足够的亲近与款待。
李泰也在徐陵到来的第一时间便接见了他,见面之后便大笑道:“恭喜徐侯,桑梓得全!也恭喜陈司徒,经此一役力守江表,三吴士民皆仰其护佑,诚是壮哉!”
徐陵闻言后也连忙躬身说道:“此番复使于此,便是奉陈丞相所命,向唐公衷心致谢。唐公慷慨仗义,分遣师旅助战破贼,遂有日前辉煌壮胜!两国但能长守盟约,共为进退,则贼有何惧!”
彼此寒暄一番之后,便开始正式的事务交流。抛开之前战场上的各自收获不提,双方还有边事互贸的协定,之前因为忙于迎战齐军而没有深入沟通,如今强敌既克,那自然是要尽快将协定落实了。
如今的江东也因为连番的战乱,使得民众生产生活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尽快开启互市通商也有利于江东民生的恢复,所以陈霸先对此也是颇为的积极。此番跟随徐陵再次来到长安的,还有多名其霸府政务官员,就是为的与西魏深入交流互市事宜。
第1009章 俱仰唐公
早在徐陵来到长安之前,负责此次战事的郢州总管豆卢宁已经派人将战报奏告入京,而李泰对于这样的战果也是颇感满意。
该说不说,他们西魏这一窝穷横中成长起来的大将还是很靠谱的,完美的抓住了北齐和南梁交战的机会,用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最大的战果。
除了充分达成了李泰所做出的抢占历阳的指示之外,绕过主战场去袭击北齐的江北大本营更是一个大大的意外之喜。老实说就算李泰亲自指挥这一场战事,也不敢保证就能比豆卢宁做的更好。
如果不是魏军抢先攻占了齐军大营,并将营地中所存储的各种物资统统搬运走,陈霸先想必也不会如此急切的便与西魏之间展开商贸,彼此间怕是也免不了还要经历一番往来扯皮。
这倒也跟守不守信用没关系,而是西魏对南梁所造成的实实在在的江防威胁已经远远超过了北齐。如果有可能的的话,陈霸先当然也是希望能够将这一局面稍作扭转,避免继续恶劣下去。
但是如今,南梁虽然也取得了建康之战的胜利,但也仅仅只是单纯的战事上的胜利,整体的江防形势仍然没有获得太大的改善,而且国中物资短缺、民生萧条,实际的客观处境甚至较之前还要更加的恶劣几分。
在瓜步齐军大营中所缴获的物资,按照李泰的指示,一部分已经沿着长江运回上游,用以补充山南道过去这段时间资助关中所造成的亏空,另一部分则就地储存在历阳,用于接下来和江东进行商贸。
对于陈霸先的个人能力,李泰也是比较相信的。更进一步的说,眼下的西魏并不是没有进一步向江东本土发起进攻的能力,但是如此一来,其他方面的事务节奏和开拓就要放慢节奏,甚至于直接停滞下来。
但就算是眼下直接攻占了江东地区,也并不会给西魏的国力带来跨越式的增长,相反统治成本和边防成本都会因此而激增。且不说北齐允不允许西魏达成这一局面,单单如今江东萧条的民生和复杂的矛盾便让西魏很难建立起一个有效的统治。
陈霸先既有气魄、也有能力收拾如今江东的残局,但是一些先天性的缺陷却已经是人力难以挽回。李泰是乐见陈霸先能够对江东进行卓有成效的治理,而前提是未来南陈的国力上限将会被直接锁死。从这一角度而言,江东交在陈霸先的手中,那是远比王琳那种贪乱好斗的军头手中要更好一些。
所以在接下来与徐陵等南朝使者商讨互市细节的时候,李泰也并没有表现的过于咄咄逼人,甚至还主动增添了一部分辅助性的条款。
双方之间争执比较大的方面便存在于南梁的江防问题,从李泰的角度而言,陈霸先和他的霸府政权也就不要太在意江防这些军事问题了,你们就老老实实的搞好江东民生就好,尽快恢复民众生计和各种生产,至于重振南朝雄风之类的,那都多余想。
所以李泰提供给南朝的方案,就是全面放弃横江一线的江防和舟师力量的发展,给双方互市商贸提供一个更加和平宽松的氛围。
至于说这一段南梁过境的安全,那就由西魏方面能者多劳,以历阳为中心,沿江北进行一系列的陆路防戍建设,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让北齐大军有机会再饮马长江。
不过这样的方案那也就是一个屁话,就等于齐主高洋提议西魏你们也别在河套浪费人马钱粮了,我一道长城就把漠南全隔绝开,保护咱两家北疆无忧。
南梁当然是不可能将自己的江防安全拱手推给西魏,更何况现阶段北齐大败之后,他们主要防备的就是西魏。真要按照李泰提出的这一方案执行,他们要能睡得着觉那也是心真大!
南梁方面是想将商贸的地点改放在更加上游的芜湖,因为姑孰所在关系到采石、梁山等一系列江防要地。如若此间不设防备,那么整个建康西境都将处于巨大的凶险之中,随时可能遭到西魏骑兵偷渡袭击。
芜湖毕竟还在上游,而且单纯从通商的角度而言,其实更加便于货品的集散运输,其境内有水网直接连接到宣城、义兴等大片地区,到了汛期甚至可以通过水陆交通直抵太湖,触及到最核心的三吴地区。
江北又有栅口、濡须等等江津要道联系到西魏所控制的淮西地区,而且这一段的长江水流平缓、江面开阔,通航起来也比浪湍水急的横江更加的安全。
只不过作为被动一方,他们的意见终究意义不大。李泰只用了一个江州未靖、上游不安便否定了这一提议,听的徐陵很想摆出地图来给他上一堂地理课,给他指点一下江州和芜湖之间的位置,但转念又一想盘踞江州的王琳便曾受西魏接济,于是便也意识到较这个真没有太大意义。
最终双方就此达成的协议就是,仍然以历阳和姑孰作为互市商贸的地点,但每个月唯有下旬十天彼此开放进行往来商贸买卖,并且商贸的地点只能在划定的区域之中。涉及到大宗商品的买卖,则就必须要在月前报交对方审核之后再存放进专用的仓邸之中,才能完成交易。
如此一番流程虽然繁琐了一些,但对双方而言也是多了一层保障,否则无论哪一方真要被白衣渡江的偷上一波,那也的确是挺头疼。哪怕如今西魏局势占优,可这白衣渡江也是吴人老技能了,该防的还是得防一波。
当这互市的交易模式商定之后,接下来便进入另一个话题了,即就是双方该用什么货币进行交易?
西魏方面,李泰虽然确立了一个货币改革的政策,并且已经开始建立钱监冶铸钱币,但眼下货币却还没有正式推行开来,并且没有一个稳定的货币供给和流通量。
至于南梁方面,那就更不用说了,早在萧菩萨时期南梁的币制就是稀碎。如今陈霸先上位,也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内政问题,索性干脆下令凡所历代钱币全都能够用于交易,基本上处于一个全无监管的状态。李泰再疯,那也不可能拿自家真实的物资去交换江东那不知传了多少代的破铜烂铁。
所以对双方都比较公平的做法,还是最原始的以物易物,双方各自提供自己的商品,然后按照本身的需求去制定一个兑换比例,从而完成交易。
只是南梁的官员在听到西魏有货币铸造发行的计划后,便也流露出来了极大的兴趣,直接表示希望将钱币也纳为双方互市的商品。
南朝商贸氛围本就非常浓厚,钱币在市场上的流通供给始终都是一个不小的问题,哪怕是流通的铁钱都一直存在流通量不足的情况,以至于必须要使用不足陌的钱币进行交易,八十钱、九十钱等当作一百钱来使用。
李泰对此当然不会应允,他铸造新货币本来就不是以牟利为基本目的,在满足国内的商贸需求之前都不准备对外投放。
不过同治万国钱这种本来就是用于外贸的货币,倒是也可以参与一下交易,只是需要南梁通过专项商品进行交易获取,其他的普通大宗货类,还是直接以物易物。
等到基本的互市框架讨论完毕,其他具体的细节自有下属人员继续进行磋商,并不需要李泰再亲自过问,于是便又跟徐陵闲聊了一下如今江东人事。
公事之余,徐陵便也趁机向李泰讲起陈霸先私人的请托,而当听到陈霸先居然流露出想要同他们陇西李氏联姻的意图,李泰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陈家并不是什么江东名门,陈霸先的崛起也称得上是大器晚成,他甚至都不像刘裕还拥有一个北府班底。虽然在岭南平叛的过程中,他身边也聚集起了侯安都、周文育等一干才力不弱的大将,但整体的底蕴还是偏为浅薄。
当然李泰并不是因此而看不起陈霸先,而是从正常的思维来说,陈霸先想要巩固他在江东的势位,其实给嫡子挑选一个江东名门、或者心腹大将进行联姻才能更好的统合内部,也便于其子获得内部支持从而继承其功业。
可是现在陈霸先居然想要给儿子娶个李泰家的女子,贪陇西李氏门第高?还是李泰如今势力大?可这又跟陈霸先有什么关系?他难道就不担心李泰会借此大肆干涉南朝人事政治?又或者这恰恰正是他所需要的?
对于陈霸先的意图,李泰一时间真有点想不明白,但是从他自己的角度而言,如果真的嫁一个同族女子给其子陈昌,那对南朝人事的确就有了一个更大的操作空间。
之前北齐还拿着萧渊明硬逼王僧辩低头呢,如果陈昌成了李家女婿,那么等到陈霸先去世之后,西魏于情于理都有了一个扶立南陈新君的动机。当然陈霸先未必是知其寿数长短,但从李泰的视角而言,大可以便就此开始准备起来。
“陈司徒乃是江东英雄,其嗣息必然也是难得的少俊英才,若彼此果然能喜结良缘,我也乐见其成。”
略作沉吟后,他便笑语说道,虽然并没有直接说定此事,但也将自己的态度稍作表达。
徐陵闻言后,便又着令一仆员奉入一柄佩刀,接着便又作拜道:“行前丞相有言,冒昧攀交,唐公之于诸子弟便为父执,如今相隔遥远,唯请托唐公以作教训。小错责之训之,大罪罚之杀之,特赠旧刀,以为刑具。子弟成材与否,俱仰唐公,成则可喜,废亦无怨。”
第1010章 上阳宫居
七月初秋,有一支人马队伍自长安出发,浩浩荡荡的向东而行。
这一支队伍便是拱卫着唐公并霸府文武属众重返同州坐镇,其目的地不再是原本中外府所在的同州城,而是地处洛水东岸的上阳宫。
上阳宫位于原本的商阳戍,洛水在其南面绕流而过,与沙苑隔水以望,占地约有十数顷,外围沿洛水是一片营垒建筑,居中乃是一座四方的城池,城池内是黄土夯造的内墙,外面则包覆以青砖石墙。
在这宫城内的前半部分乃是包括丞相府在内的诸曹司衙署,核心建筑便是位于前庭中轴线上的政事堂,乃是唐公集会群臣、商讨并处理军政要务的所在。
在政事堂的后方同样有一座规模更加宏大的殿堂,名为上阳殿,如若长安天子驾临上阳宫,便在上阳殿中起居并宴会群臣,至于平日里,上阳殿则就处于封闭的状态。
理论上而言,上阳殿乃是上阳宫群建筑的核心,雕梁画栋自是免不了的。但整座上阳宫的工期才只进行了三个月左右,自然不可能将绝大部分工时与力役都投入在这一座殿堂中。
因此上阳殿的工期便被放在了最后,其他区域建筑都已经完成,上阳殿才只进行了一个地基和宫墙的建筑,内部仍是一副全无修整状态,想要正式投用仍是遥遥无期。
在宫城的内里乃是一片相对比较独立的区域,也可以称之为内城,与上阳宫建筑并非一体,乃是唐公府邸与家庙所在。
自上阳宫兴造之日开始,便受到了左近武乡郡乡人们的密切关注,终于等到宫室落成、唐公归乡有期,心中也都欣喜不已。
这些乡人们心中对于唐公的仰慕与期盼,并不仅仅只是普通的乡情,而是实实在在深受唐公恩惠。至今都不乏乡士耆老们津津乐道唐公的到来,给乡里所带来的巨大的改变,乡土之间更是处处都存在着唐公所施为兴造的痕迹,至今仍给乡人们带来巨大的裨益!
所以当今日唐公驾临上阳宫之日,四野八乡的民众都向此聚集而来,欢迎的人群一直从洛水岸边向西延伸了十几里,道路两侧人群翘首以待,当见到唐公的仪驾队伍出现在视野中时,人群便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欢呼喝彩声。
今日唐公归镇同州,其麾下亲信二营三卫将士们也是在经过整编之后、第一次露面于人前。
作为唐公的亲信卫队,这些营卫将士们也都拥有着最为精良气派的武装,各自身穿整洁美观的袴褶戎袍,骑乘在高大的马背上,刀挂腰侧、弓挂鞍前,一个个精勇干练、气态雄壮。
道路两边迎接唐公的民众们自然也都注意到这些仪态不俗的卫队,当队伍在面前行过时,便纷纷鼓掌喝彩道:“好儿郎,竟为唐公亲信爪牙,当真威武!”
那一众卫队将士们闻听道路两侧这不绝于耳的赞叹声,各自也都自豪不已,越发的昂首挺胸,仪态威武,顿时便吸引了更多的喝彩声。
“一群蒙荫被恩的竖子,全无勋业在身,不过是因齿长见用,有什么资格炫耀人前!”
人群热情的夸赞卫队威武,但队伍中却有人不这么看,就在卫队后方也有一群年纪不大的军士跟随队伍策御车马前行,只因前方卫队骑士们太过风光而使得这一部分车马队伍殊乏存在感,当中便有一少年望着前方挺胸卖弄的卫队,撇着嘴酸溜溜的说道。
少年话音未落,旁边登时便响起了附和声:“不错不错,若我年长几分,宁知不是当中一员?可惜今日的风光,全都让一群痴长无功的败类夺走了!须知我童稚之时,还曾亲受唐公摩顶教诲,也并不常在人前炫耀!”
人在失意中时,最是喜欢听到旁人对自己的附和与共鸣,驾车的少年循声望去,便见另一车上有一个年龄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正半身探出车外,望着前方卫队一脸的羡慕嫉妒,而那车中少年也转头望过来。
两少年对视一眼,但却并没有迸发出什么惺惺相惜的感情,而是各自冷哼一声便又一起偏开望向对方的眼神,又过片刻,驾车少年便先冷笑道:“杨氏小儿,狂躁无才,纵然年长,恐怕也难入三卫!”
车中少年本来已经退回了车厢中,闻听此言后顿时又探出头来,指着驾车少年便怒声道:“杨氏子纵然不才,制尔如制豚犬,何必有才!”
驾车少年听到这话后也是大怒,脚踏车板指着那车中少年怒声道:“待抵上阳宫,共尔再斗一场,弓马兵法,负者为奴,负担牵引,无所不为!”
这两少年本是一对中表兄弟,驾车少年乃是贺若敦之子贺若弼,车中少年则是杨敷之子杨素。有此亲戚关系,两人又是同年出生,而且之前应募勋卫还被一同刷下来,本来应该关系颇佳,但是因为少年好强,各自性格又有点刻薄自傲,相处起来自是多有摩擦,少有和睦。
听到贺若弼又向自己邀斗,杨素自是毫不畏惧的点头应声下来,口中还冷笑道:“恰好此番随队贺迁并无家奴随使,贺若小儿愿献奴功,我怎会不应!”
贺若弼闻言后又是一恼,于是彼此便进入了垃圾话较量的环节,一路对骂着进了上阳宫中兀自不肯住嘴。
因为今日诸方来迎的群众实在是太多了,为免局面不好控制,因此这一路上李泰都是乘车而行。但在车驾抵达上阳宫外之后,他还是走下车来,登上城阙向着四边迎接的群众挥手示意,群众们得见唐公,欢呼声更加猛烈,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停息下来。
李泰并不急于入城,而是站在城阙上看着卫兵们将周遭民众给疏散引走之后,这才行下城楼,与文武属众们一起向宫城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