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竟有此事?”
韩祖念听到这话后心内顿时也是一慌,忙不迭穿好衣袍并快速的向府前直堂而去。
此时的直堂内,城中督将们多数都已经聚集在此,听外出报信却看到魏军正在追杀己方部伍的斥候讲述敌情:“羌贼实在太狠恶,一路追逐攻杀,我军将士仓促迎战,力战不支,只能且战且退,死伤惨重……”
“该死的羌贼,不敢来攻坚城,只敢以多欺少!”
有督将听到城外军众死伤惨重,忍不住便怒声咒骂道。
义宁城守军多数都是早年便被安置在沁源附近的六镇兵家子弟,不乏父子兄弟等血脉至亲,远比一般的袍泽情义还要更加的深厚亲密,当听到自己乡党亲人正遭受敌人追击屠杀时,心情自是惊慌得很,忍不住便对正自大下杀手的敌军破口大骂。
当韩祖念快步走入直堂中时,早已经按捺不住的诸位督将纷纷站起身来,开口请求率军出城救援城外的军众。
韩祖念并没有直接回应众人的请求,而是皱着眉头又向归城斥候询问一番城外敌情,然后望着一脸殷切的众人沉声道:“羌贼狡猾机警,竟然能够察知城外伏兵,致使前谋落空。当下衔尾追杀,想必就是为的诱我城中师旅外出营救,其徒则伺于城旁攻城。前平原王传信,着令我等一定要固守此城,切勿为贼所夺……”
“难道城外的儿郎就不救了,坐望他们战死于外?”
韩祖念话还没有讲完,顿时便被部将开口打断,其他人也都连连发声表示自己的不满,更有人怒声道:“之前师旅徒劳南去,结果晋州被羌贼趁虚而入,难道不是那些大王们谋算有误?如今羌贼进犯至此,城内城外都是杀贼,又有什么区别!”
“末将父兄皆死王事,门下一侄又为君侯所使伏兵于外,今城外遇险,怎忍由其横死于外而不加营救!君侯若不肯遣卒救援,末将唯请自率所部出城营救。但得准许出城,无论生死,皆不怨君侯!”
有人一脸沉痛的说道,情绪已经来到了将要失控的边缘。
韩祖念眼见群情激愤,诸将皆求战心切,也担心强行弹压或会让人心更加涣散激荡,稍作权衡之后便也只能开口说道:“我可分遣两千卒员出城救援城外师旅,但你等也不可任性妄为,需遵守军令、固守城中,绝不能为敌所趁、袭取城池!”
众人听到韩祖念愿意派遣援军,焦急的心情才稍微平静下来,旋即便都连连点头应是。
于是韩祖念便又连忙赶到城中校场,召集两千名将士稍作叮嘱之后便安排出城,因恐敌军趁乱来袭,他便也亲自统率部伍列阵城前,以接应城外师旅归城。
援军派出之后,城中守军将士们全都翘首以待,时间也在这焦灼的氛围中快速流逝,很快便从午后到达了阳光西斜的将近傍晚时分,终于陆续有神情仓皇的败退军众退回义宁城。
据这些人的交代,援军已经与遭受追杀的伏兵将士们汇合,但是因为之前伏兵被突然冲入河谷的魏军给拦腰截断,还有许多军众被隔绝在了沁水的下游,因此两路人马在会师之后并没有即刻向义宁城撤回,只是安排伤员和丧失战斗力的军众返回城池,其他军众则继续沿河谷向南杀去,希望能够营救回更多的袍泽。
“简直就是胡闹!”
韩祖念听到这话后自是气得暴跳如雷,他肯于派遣援军外出营救已经算是冒了不小的风险,也是为自己安排伏兵于外的补偿,却没想到这些出城的将士完全不懂得适可而止,在还有强敌徘徊侧畔的情况下竟然还敢如此肆意妄为。
有的时候事情会有变坏的可能,那就一定会发生。正当韩祖念心情焦躁的盼望着魏军不要在此际向义宁城发起进攻的时候,黑水岭山道中仓皇撤出的斥候那慌张的神情、已经告诉他情况正在变得更加恶劣了。
很快黑水岭山谷中便传出大队人马快速行军的嘈杂声,韩祖念在心中权衡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再给城外的师旅争取一定的时间。于是他便着令一千名全副武装的军众离开城池,前往黑水岭谷口驻守,阻止山道中的魏军杀入河谷中来。
这一千名齐军将士刚刚在谷口阵列完毕,魏军大部队已经杀至近前,眼前情势如此,便立即向着齐军阵仗冲杀而来。
“顶住,一定要顶住!不要让羌贼杀入河谷,否则城外儿郎归路将绝!”
韩祖念游走于战阵后方,手扶着腰侧佩刀亲自督战,口中大声呼喊着鼓舞士气。
魏军一方的将领郭彦因见敌军竟然离开城池而列阵于此,一时间自然也是大感激动,他一边派遣卒员返回黑山岭西侧大营回报这一敌情,一边身先士卒的率队杀向敌阵之中:“贼有坚城而不能守,竟然列阵山野与我交战,当真自寻死路!儿郎们速速杀敌,夺城报功!”
双方将士在此山谷之间激烈的交战厮杀着,尽管在齐军将士们的奋力据守之下,魏军一时间仍未能突破此间的封锁而杀入河谷之中,但齐军本身也是死伤惨重。
“再调五百、不,八百,再调八百军士出城增援战阵!”
眼看着防线逐渐被魏军将士们冲杀的参差不齐,但南面的河谷中仍然迟迟没有归师消息传回,韩祖念的心情自是恼恨不已。如果仍然安心据守城中的话,此间山谷前战死的这些军士们完全都是不必要的损失。
可是眼下情况已经如此,如果放弃的话,之前的各种努力便全都白费了,于是韩祖念也只能要紧牙关,再着令调遣城中一部分军士们入此填充战阵,务必要将敌军拒在河谷之外。
黑水岭西侧大营中,当李泰收到前师汇报的消息后也是不免一愣,之前的察望敌情中让他感觉敌将应该是一个比较稳重智慧之人,故而只派出三千军众前往给敌军施加压力,结果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智的引众出城作战、以短击长。
得知此事后,他便立即亲率五千精兵轻装直进,穿越黑水岭杀向敌城所在。
与此同时,沿沁水河谷南下的齐军将士们虽然暂时逼退了韩擒虎所率领的追击师旅,并且继续向南杀去,可是南去不久便又遭遇了已经完成追剿任务、引部返回的李雁头所部。
双方在这河谷中彼此对冲几阵,各自互有损伤,眼见局面转为僵持,出援的齐军将领终于又想起了主将韩祖念的交代,眼见天色将晚,也不敢继续与敌对峙而留宿城外,于是便整顿部伍,徐徐向北面撤退。
在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情况下,两支军队各自向义宁城方位赶来。终究还是李泰所率领的轻装部伍全力赶路而先一步抵达了黑水岭的出口所在,与郭彦所率领的队伍汇合。郭彦所部久战之下已经疲累难当,此时后路的生力军抵达,于是便撤离战线,由后路师旅上前补充。
韩祖念为了阻截这一支敌军进击,前后已经调使了城中两千多军众,原本在见到敌军攻势已经不复之前那样凌厉的时候,他心中还暗生庆幸,可当见到山谷中又有更多的敌军涌入过来,心情顿时跌入谷底。
“撤退,撤回城中!”
心态崩溃之下,韩祖念也不敢再继续坚持下去,因为他前后调使出城的人马已有数千之众,城中留守卒员仅仅只剩下了三千出头,若再继续于城外恋战,情势恐怕将会凶多吉少。
在李泰所部增援之众的逼迫下,山谷处的敌军终于知难而退、撤回了义宁城中,而魏军也得以顺利进入河谷之中。
只可惜李泰这支队伍为了尽快抵达战场而并没有携带重型的攻城器械,没能抓住这一波机会直接向敌城发起进攻。
可是当他刚刚率部在河谷立定,河谷南面顿时便又响起了军众们杂乱的奔走赶路声,于是将士们便又都纷纷举起武器列阵迎战。
第1069章 随机应变
当韩祖念率领部伍脱离战斗、撤回城中的时候,心情虽然有些沮丧,可当见到敌军并没有衔尾杀来、直接向城池发起进攻的时候,他心中不免也暗道庆幸,于是便又连忙下令让城中军士加固城防,用木石从内里堵住城门。
不过他这一份好心情也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只过了不足两刻钟,就在城外河谷中魏军阵仗的后方便出现了一支前后阵型凌乱的队伍,正是之前出城救援伏兵的那支队伍与所接应回来的伏兵。
刚刚登上城头准备察望敌情的韩祖念看到这一幕之后,脸上神情顿时一僵,旋即便忍不住握起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城墙上,心中积满愤懑,恨不得对着这些完全错过时机的军众破口大骂一通。
他之前坚持了那么长的时间,数百名将士伤亡,却迟迟都等不到这些军众返回,而现在受迫于敌势刚刚撤回城中,这些人后脚便也返回。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怕任何人都难以保持淡定。
“君侯,儿郎们已经返回,快快出城相迎……”
一名督将还没有察觉到韩祖念脸色之难看,当见到师旅被城外敌军阻隔于外的时候,便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住口!”
这名督将话还没有讲完,便被韩祖念断喝一声讲起话语打断,旋即韩祖念抽刀在手,望着城头上众将士们大声喝道:“谁家无父老、谁家无兄弟、谁家无儿郎!前引军士激战于外,数百儿郎横尸战场,为的便是却敌于外,给南面军士争取归城时机。
但这些顽徒全无后计,浪战于外,久久不归,致使贼军大举推进于城下。如今强敌便在眼前,若仍开城纳敌,城中父老儿郎安危何计?前言有约不得任性妄为,当此危难时节,谁若再乱我军法,我必杀之不饶!”
城头上众将士听到韩祖念作此忿言,一时间也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发声求战。而韩祖念在震慑住众人之后,便又将视线投望向城外,心内隐隐期待着那些归来的军众们在求生欲的催动之下能够迸发出强大的战斗力,给敌军阵仗造成一定的冲撞与损伤,这样一来他便可以趁机再率部杀出城外,内外夹击的杀溃这些对手。
但他这样的想法也实在是有些脱离实际的一厢情愿,须知城外归来这一支队伍也并不是外出闲游,沿着沁水河谷进退、与敌军交战二三十里的路程,也早已经是体力严重消耗的疲惫之众了。
原本这些军众们还盼望着抵达城下便能获得接应、顺利入城休息一番,结果却没想到城前尽是敌军。甚至对面的敌军都还没有发起进攻,许多疲惫不堪的齐军将士仅仅看到这个阵仗,便已经忍不住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李泰久经戎旅,自然一眼就瞧得出这一支南边奔来的敌军士气之涣散,于是当即便着令南面千人队伍直向对面敌众发起进攻,而他自己则仍引部列阵于城下。
很快,刚刚安静下来没有多久的河谷中便又响起了厮杀声。魏军将士虽然也是在黑水岭中奔行多时才抵达河谷战场,但毕竟士气旺盛,在唐公一声令下,当即便气势汹汹的杀向南面敌军。
南面返回的敌军尽管士气和体力都已经跌至谷底,但毕竟已经抵达义宁城下,此刻前后尽是敌军,只有努力冲破前方的拦截,才能获得一线生机。于是这些齐军将士们也都咬紧牙关、奋起余勇的持刀与敌人们杀作一团。
此时的天色已经不早,尤其在这河谷中本就有着遮天蔽日的山岭密林,随着阳光没入山岭后方,光线便快速变得昏暗起来,视野大受限制。
不多久,义宁城城头上便已经看不到南面战场上的交战情形,唯有那各种惨烈的厮杀吼叫声仍然清晰入耳,听得人倍感揪心。
韩祖念一直站在城墙上,视线则落在列阵于城外里许的敌军军阵上,想要看到敌阵被冲击动摇、而后便引众杀出。
但是很可惜,一直等到他的视野也难以再穿透昏暗虚空看到敌阵的时候,都没有等到这个适合发动攻击的时刻。
“君、君侯,敌众远来,河谷中并无营帐可供驻宿,如果挑选儿郎趁夜出袭,亦是一计啊……”
有督将实在受不了那惨烈厮杀声给心里所造成的煎熬,于是便又壮着胆子小声说道。
韩祖念听到这话便眸光一闪,沉吟片刻后便缓缓点头道:“且先挑选五百名敢战儿郎,进食待命。”
敌将都看到的问题,李泰当然也不会忽略,之前在率部东来的同时,他还安排了一支运送辎重的车队随后出发,两千名将士押运着近百辆马车。山道崎岖,马车的速度也颇受限制,落后于前方的轻装部伍,需要再过两个多时辰才能抵达河谷。
随着夜幕彻底降临,河谷中的战斗便也宣告结束。南来的齐军将士体力本就消耗严重,全凭着一腔求生欲支持战斗,可是一直交战到了入夜,非但没能突破敌军的拦截,也没有等到城中援军来救,许多齐军将士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随着魏军的包围圈越发收紧,于是幸存之众们便都纷纷弃械投降,最终收获了一千七百多名战俘。
不过眼下魏军连自身驻扎的营地都没有,更加不要说安排战俘。于是这些战俘在被收缴武装之后,便被尽数驱赶到沁水河流当中,让他们赤足站在浅滩处,避免逃亡或继续反抗。
义宁城下,李泰仍然保留了两个千人方阵集结未散,并且在方阵的前方挖出数个宽达丈余的火塘,用以预警并防备城中敌军趁夜来袭,剩下的部伍则向后退到河谷中,一部分就地休整,一部分则摸着黑伐木砌石,沿着沁水两岸架设起简陋的营防。
一直到了深夜时分,后路车队也才终于抵达了河谷当中,那些马车上的毡帐、甲杖等军械物资被卸下分派给一众将士后,车架又被排列在河谷之间,上面堆起木石等物,顿时便造出一道营垒防线,在保留了几百名值夜示警的军士之外,其他的将士们便在后方的河谷中沿河架起营帐,入帐休息起来。
这样的营宿条件当然非常辛苦,但也还能保证将士们维持基本睡眠休息、恢复些许体力,反倒是义宁城当中,韩祖念等诸将一直都在瞪眼寻找和等待发动袭击的时机,结果就在城头上看了一整晚熊熊燃烧的火塘,以及那被火塘照耀的纤毫毕现的城外空地。
第二天一早,河谷中魏军便向南面撤离数里,在河谷地势较为开阔之处作灶进食。而李泰在进食早餐的时候也在听取诸将奏报,总算是把就连他都比较懵的当下情势梳理清楚。
当然搞得最清楚的,还是眼下义宁城敌军的实力和城中情势如何。在一众战俘所交代的许多情况当中,他敏锐的把握到了三个比较重要的讯息。
第一个便是眼下义宁城守军当中,有一部分是受平原王段韶派遣从河北返回,这说明河北方面已经能够将一部分军事力量投入至此了,那么想必段韶或者其他将领所率领的主力人马也是不远了。
第二个则就是义宁城守将韩祖念受迫于群情,在明知固守为上的情况下还要派遣一支队伍离城外出救援南路师旅,从而引发了昨日一系列的战事。
第三个那就是在义宁城北面包括义宁郡郡府所在的孤远城在内的一众城戍防卫都比较薄弱,沁水上游区域的绝大多数齐军兵力都集中在了义宁城中。但是由于守将韩祖念自己的骚操作和昨天的几场战事,义宁城原本所拥有的军事力量也直接折损过半。
原本李泰之前还打算在沁水河谷南面筑城与敌城向对峙,可是在经过昨天的一系列变故后,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眼下敌城中守军势力大损,于是李泰便着令将士们在河谷伐木打制攻城器械,准备直接向义宁城发起进攻。与此同时,他又挑选一支精兵部伍,准备绕过义宁城去,袭击上游的孤远城等敌城。
这一计策之前贺若弼便曾经提过,但是因为后路敌情未明,贺若弼当时作计也只是单纯的热衷弄险,可是现在敌情了然,再作此计便是知己知彼的良策了。
军中一众少徒们在得知将要挑选精卒绕道袭击敌后的时候,也都踊跃报名,在他们年轻气盛的观念中,欲创奇功当然就要为奇事。像是眼前这种摆明阵仗、正面强攻敌城的战斗实在是有点不带感,反倒是深入敌后、远击千里,想想就让人感觉激情澎湃。
在知敌后并没有太大的危险之后,李泰也并没有刻意禁止一众少徒参加敌后袭击。人终究是要经事才能成长,须知当年他在陕北辗转奔行、袭击稽胡的时候,年龄同样也不大,条件也并不比这些少徒更好。
于是很快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便被挑选出来,在同样有着丰富敌后作战经验的李雁头率领下自黑水岭山林中继续向北,绕过义宁城而后奔袭后方的孤远城。
第1070章 险赴黄泉
义宁城下,随着攻城敌军暂时退去,激烈的战斗也暂时告一段落。
连日来的督战大大透支了韩祖念的精力,自从敌军发起进攻以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城头上调度将士据守反击,入城休息的时间往往只有两三个时辰。
之所以如此劳累,一则是因为敌军攻势实在是太过猛烈,第一天攻城的时候便直接冲上西城城头,逼得韩祖念紧急调使千余卒员经两城之间凌空的栈道从东城增援西城,恶战一场之后才勉强守住了城池。
二则就是因为城中守军兵力大大折损,从最初的上万军众到如今仅仅只有不足五千人。原本两城夹河而守、坚若磐石,可是随着守城兵力的不足,双城并立反而给守军造成了巨大的负担,在敌军不断变动所攻的方位之下,连日来辗转两城之间疲于奔命。
随着战斗的持续,城中守军也在不断的产生新的伤亡,使得卒力越发不足。韩祖念已经在考虑适当的时候便索性放弃西城,集中卒力退守存储了许多物资的东城,以待后路援军的到来。
趁着敌军暂停攻势,韩祖念便也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下城墙,直接就在城墙附近的民居中稍作休息,进用一些餐食。
然而他这里还没有进食完毕,城外便又响起了鼓角声,韩祖念听到这声音后,手中的筷子都下意识的抖了一抖,直接投箸罢食,旋即便又步履匆匆的登上城头,准备继续阻敌作战。
不过这一次伴随鼓角声而出的并非是全副武装的敌军将士,而是几百名衣衫褴褛、垂头丧气的徒卒,在百数名魏军骑士的押引下来到城前不远处的空地上。
韩祖念稍作打量便认出了城外这些人正是之前被敌军所俘获的己方军众,而城头上正自引弓待敌的众军士们也都陆续瞧出,于是便都纷纷收起弓矢,并且将头探出城墙外去,想要看清楚那些俘虏当中有无自己亲友。
“唐公高义,饶尔等性命,连日来供给饮食,今入城下劝降城中守军,尔等可以亲友团聚,并为有功之士!”
魏军将士们将这些俘虏引至城下后,便向他们大声喝令,让他们向城中喊话劝降。
但这些俘虏们也都心知一旦开口劝降,那在国人眼中便是铁定的叛逆了,眼下双方交战还胜负未分,如果为了一时的安全而喊叫劝降,不免也会连累城中的亲友,因此许多人也都只是垂首不语。而就算有人心惊胆战想要听从命令,可当见到大多数同伴都保持沉默时,便也都胆怯的不敢发声。
俘虏们不肯开口向城中喊话劝降,押引俘虏至此的皮景和索性解下自己的兜鍪露出头脸,然后扬起脸来向城头喊话道:“尔等城中守卒是否识我?某名皮景和,本广宁人士,幼少无力时被迫从贼,旧与西朝交战而为我主公唐公所擒。
唐公不以我旧罪见弃,反而选拔任作帐内亲近,某今于西朝封爵石门公、官居骠骑开府。尔等城中贼徒为高氏群逆效力,几人官爵能胜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