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传令南面部伍速速过河准备攻敌,攻夺真定城后再造炊进食!”
高长恭不打算再浪费时间,虽然昨夜撤走的大批敌军战马在他心中造成了一定的阴霾,但这一情况其实也并不需要太过疑神疑鬼。战马的体力是有限的,昨夜奔走一程必然会有所消耗,即便是再运载魏军南来,也很难再坚持长时间的激战,说不定反而会弄巧成拙的让更多魏军将士身陷战场之中难以逃脱。
当南面师旅过河整队完毕之后,天色已经大亮,汇合原本停驻在北岸的定州军旅之后,足足两万人马便直向真定城方向杀去。
这两万人马倒也不足以将真定城给包围起来,但是进攻眼前这座残城也根本就不需要围困起来,之前还会担心城中敌军或是上马突围而走,可是现在众多的战马都已经先一步撤离,摆明已是瓮中捉鳖的局面,长驱直入的杀入城中才是正计。
高长恭并没有参与攻城,他在布置完攻城任务之后,便率领五千精骑停驻侧方,一方面是准备狙杀从城中逃散出来的敌军,另一方面则就是准备拦截魏军北面而来的援军,给城中军众争取杀敌的时间。
真定城虽然不算什么雄大的城池,但是驻守几千人马自然绰绰有余,城中的魏军也并没有遍布全城,而是聚集在原本的城主府附近一片区域之中。这一片地方由于建筑质量更好一些,因此遭受的破坏要比别处更轻一点,再加上昨夜一番修葺整理,倒是一处可以赖以迎战敌军的合适阵地。
昨夜撤走的魏军将士有两千多人,如今留在城中的则还有五千余众,面对数倍于己、从各个方向往城内推进而来的齐军军众,将士们脸上却并没有太多惧色。
如今早已经独立领军的韩擒虎身披重甲,望着阵地中的将士们笑语道:“日前贼军龟缩土门关下,我等难能杀敌。而今贼众总算被引诱出城、出动来击,如若不能奋勇杀敌,可就要见笑于人了!贼势汹汹,尔等惧否?”
“杀敌立功,何惧之有!”
周围将士们听到这话后,纷纷大笑回道。
尽管眼下兵力上他们是处于下风,但是如今敌军明显是进入了他们的节奏中来,再加上长久以来所建立起对唐王的信心,也让他们相信唐王绝不会将他们至于死地之中不加过问,一定会有精妙的布置来支援破敌,而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牢牢守住这一处阵地勇敢杀敌,等待后手即可!
残城中本来就乏甚坚固的防事,入城的齐军推进也是极快,双方先是经过一番箭雨互射。
由于兵力处于劣势,魏军在这一阶段并不能占据上风,可是由于他们提前出城,又预先设下了一些拦敌的陷阱,诸如埋着刺桩的坑洞、藏着油膏的杂物堆等等。
每当这些陷阱奏效,也会给齐军的推进造成不小的困扰,使得齐军并没有因为人数的优势而顺利的将城中魏军给团团包围起来,甚至趁着齐军还未合围、阵队分散之际,魏军还主动的越过防线频频出击,在这半巷战的战场上杀溃了齐军几支战队。
眼见到魏军反击之势如此顽强,齐军将士们也都收起了轻视之心,不敢再将这些魏军当作瓮中之鳖,打起精神来步步为营的缓缓推进,彼此阵队间又互相呼应着,随着越靠近核心区域,阵队间的配合也越发的紧密,很快阵地中便打起了短兵相接的搏斗。
城中开战之后,高长恭便不再投入太多的精力,足足两万军众杀入这残城中,破敌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尽量将各种变数杜绝在外,尽量给城中战斗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时候,北面的斥候也传来情报,道是二十多里外正有上万魏军骑兵大队正自快速的向南而来。
得知这一消息后,高长恭目光顿时一凛,魏军南来在他预料之中,但是兵力居然达到了上万之众,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超出了他的预计。
而且从昨日一直到现在,往定州城而去的道路上齐军斥候便一直往来不断,如果这支人马是从定州城方向直接南来的话,高长恭会更早知晓,可现在敌军进入了二十多里外才为这一线上的斥候所知,那么显然是在之前便已经潜伏在了不远的地方。
滹沱河的上游存在着不少林野沟壑,除非是一口气派出上千名的斥候进行拉网式的搜索,否则也很难察觉到敌军在具体某处的布置。昨夜追踪魏军撤离人马的斥候没有更多消息反馈回来,也显示出魏军在这一片区域之中的控制力是要强于齐军的。
不过虽然这一支魏军数量超出了预计,但也问题不大,毕竟高长恭又从土门大营中调来一万军众,如今在这滹沱河北是有着足足两万五千余众。
而且自己这五千精骑乃是人马精壮的生力军,至于那一支南来魏军无论之前藏匿在何处,也必须要疾奔二十多里才能抵达战场,并且其中相当一部分战马想必都是昨夜从真定城中撤走的,经过一夜奔波而后又奔行起码二十多里,抵达战场后还能坚持几场离合交战?
因此高长恭只是神情冷峻、目光笃定的等着这一支魏军向此而来,甚至还有暇策马到真定城外去察望战况如何。
此时的城池中,虽然由于一些建筑残骸的阻碍,使得齐军还没有将那些魏军将士团团包围起来,但也已经将他们给有效的限制在了城内一隅空间之内。
双方在这有限的战场上交战猛烈,虽然魏军已经处于极为不利的局面,但是仍然奋力在顽抗反击,看得高长恭都有些佩服这些魏军斗志之顽强。不过这残城不便进退,没有了战马提供机动力,城中魏军也只能负隅顽抗而难能突围,在数倍于己的齐军围攻之下,最终必然也难免被全歼的命运!
见到由于受到战场的限制,城中还有许多齐军将士不能投入到前线杀敌,这对卒力而言无疑是一大浪费,又想到即将抵达的魏军援军,于是高长恭便又临时决定抽调出两千徒卒出来,将他们也编入到骑兵阵队中来,用以稍后接力拦截魏军援军。
当他做完这些调整,便见到北面正有大团烟尘向南滚滚而来,与此同时铁蹄声依稀传来并且音量快速提高,很快就变为清晰可闻而后便是震耳欲聋!
“这些魏军,疯了!”
高长恭向北望去,看到那魏军骑兵如洪流奔泻一般向此而来,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
他倒不是畏惧于魏军来势汹汹,而是觉得这些魏军当真有些莫名其妙,眼见距离战场已经极近,他们却仍还保持着高速奔驰的状态,对于胯下战马的马力毫无节恤。难道他们的坐骑都是铁打的,根本就不需要休息?
怀着这种疑惑的心情,高长恭也举手勒令部众们速速上马、准备迎战敌军。此时的敌军阵队其实已经有些失控了,前后部伍比较凌乱,全凭着战马的体力和惯性一味蛮冲,缺乏一个有效的控制,甚至途中还有骑士跌落下马,转瞬便淹没在汹涌奔行的铁蹄之下!
眼见敌军如此蛮横的冲势,饶是高长恭以逸待劳的待战多时,这会儿竟也不敢直接冲向敌军正面,而是率领部众从侧面斜插上去,准备从侧翼受敌,以减轻来自敌军正面的强大冲击力。
随着敌军冲至近前,远比之前所看到的冲势更加迅猛,甚至有一些战马在奔跑途中已经在喷出大蓬的血雾,可见也是将要抵达极限了。高长恭本待从侧翼尝试受敌冲击,但就是稍作犹豫的工夫,便已经被敌军冲过大半。
“贼势将穷,回首杀敌!”
既然如此,高长恭也不再强求迅速受敌,他已经瞧得出敌队之中大多数战马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很难再坚持进行高强度的战斗,于是便率部兜一个圈,整合成一个冲锋阵队,准备从更加混乱的敌军后队直接冲一个对穿!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高长恭脸色剧变。那些魏军将士一路冲至真定残城之外,战马气力已经将要告竭,他们却并没有进行整队,而是纷纷翻身下马,直向真定残城中涌去!
“这、这……他们不作野战,要抢入城池!”
高长恭看到这一幕,先是不解,随后大惊,接着便下令向着真定城外那些敌军冲进而去。
然而这时候已经有了大量的敌军士卒翻身下马,旋即便持械向城中涌去,而那些被抛下的战马则全都散在了城外的平地上,哪怕是受到了齐军将士们的冲击,这些战马也都气力不支,拥挤在一起难以逃散开来,在城外形成了一道用战马结成的障碍。
“冲过去,速速冲过去!”
高长恭固然神勇无比,挥舞着马槊,身前无有一合之敌,那些精疲力尽的战马多遭刺杀,但很快却发现自己一人一马竟被阻拦在了一堆马尸当中,转头去望向其他麾下将士,情形也大多如此。
他们这里固然是杀掉了众多的敌军战马,可是那些向南增援的魏军将士却大半都已经冲入城中,而后便向着城内那些还在全神贯注围攻内里魏军的齐军背后杀去。
城外虽有着上万匹的魏军战马任由齐军生杀予夺,但城内却有着将近两万名齐军将士正遭受魏军的内外夹击。虽然说很多情况下,一人未必能抵得过一马,尤其是临时组结起来的壮丁军卒,在战斗中的价值远远比不上一匹训练有素的战马。
但眼前这情况显然不是人和马价值换算的问题,高长恭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城外砍杀、收捕敌军遗留的战马,却对城内正在进行的激战不做关注。
固然眼下城中己方兵力仍然占优,但战争从来也不是简单的加减对比,当魏军援军以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方式迅猛的冲入城中的时候,一些首当其冲的齐军阵队便已经承受不住冲击而溃散开来。
随着这包围圈的动摇与瓦解,原本已经被限制在内圈那些魏军将士斗志更加高昂,开始向各个方向反杀过来,配合着杀入城中的援军,竟然反过来将之前还占优势的齐军分割包抄在城中不同的区域内!
“速速下马,入城,杀敌!”
高长恭率部在城外一番逐杀驱赶,总算在这杂乱拥挤的马群中冲出一条道路出来,而在清出道路之后,他才想到可以换个方向入城救援。
但这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毕竟只有这个方位冲进去的魏军数量最多,他今还有数千师旅,仍然可以在魏军后方进行包抄围堵。换了另一个方向,未必能有此效,毕竟真定城乃是一郡郡城,哪怕数万人由中厮杀,也并不能占满城池。
第1253章 进取井陉
离开晋阳之后,段韶便直返井陉。此番返回晋阳,让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几分,尤其皇帝想要让他归镇晋阳、以及想要退位让贤的言辞,更加让他心内颇有不安。
眼下对于北齐而言,威胁最大的自然是在战场上不断推进的魏军,如果不能逼退魏军、扭转局面,一战亡国都未可知。可是很显然在皇帝的心目中,还有一些问题同样、甚至更加重要。
如果不是皇帝那一番退位让贤的表演,段韶还没有清晰的意识到这个问题。眼下敌军步步紧逼,晋阳都已危在旦夕,还讲什么另择贤君?
无非是自己过往做的恶,如今成了挥之不去、折磨自身的梦魇。当年文宣败绩而遭逼宫,而今战事上的节节败退,也让皇帝心中警惕拉满,毕竟他最清楚自己这个位子怎么来的。
做出那样一番表演,要么是在试探段韶是否真有这样的心意,要么就是暗示对其心存不满的勋贵们自己已有让贤之意,让他们稍安勿躁,还是以应对外敌为先。无论是哪种心思,都是不合时宜的心机。
离宫之后段韶再细细思忖,皇帝之前相召并想留其镇守晋阳,怕也不是单纯为的应敌,而是斛律光之前稍有面忤,使其想要将段韶召回以维持一个内外平衡。而在此之前,段韶可是因为未预辽阳兵谏而被排斥在晋阳之外,这内外身份的转变倒也奇妙。
不过好在魏军所施加的压力实在太大,让皇帝也乏甚心术运用的空间,纵然有什么心思的流转,也仍要遵从事实的需要。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后,段韶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他竟因敌军入侵化解了一场内部的倾轧而感到庆幸!可是随着井陉方面最新消息传来,很快他就连苦笑都笑不出了。
原本段韶还打算途中转道八缚岭上巡视一番,可是前后两万余众自土门关大营出战的消息传来后,让他心中大为震惊,也来不及再赴别处,加快速度昼夜兼程的返回土门大营中,见到众将后便当即沉声道:“眼下情况如何?”
高长恭率军出战已有多时,传回的战报却并不乐观,万幸段韶总算是及时返回,也让众将心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而听到其人语气不善的询问情况,其弟段孝言便忙不迭开口说道:“启禀录王,此番出战皆兰陵王任性所为……”
听到段孝言急于撇清自己的关系,段韶有些不悦的看了这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眼,转又望向自己儿子段懿说道:“你说!”
段懿忙不迭将段韶离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讲述一番,而段韶在听完后眉头顿时便皱的更深,口中冷哼道:“李伯山是何等强敌,我难道未告尔等?鹰鹞搏兔尤需全力一击,尔等何者狂徒,竟欲以半众胜之?营士自出、先失于慎,不以全力一击,复失于勇,焉能不败!”
“这、这……先时所见只是敌之别部,并无全盛军容,录王行前有嘱,某等才未、才未……”
段懿等人听到这训斥声,一时间也都紧张不已,低下头去不敢去看段韶那愤怒的眼神。
段韶紧皱着眉头,脑海中快速思忖着对策。他此番返回晋阳之后,又从皇帝口中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情况,那就是幽州刺史斛律羡将率东北数万师旅自太行山北的灵丘回防,届时可以尝试自肆州南北双向夹击西魏与突厥联军。
想要执行这一战术,则就尤需保证晋阳周边不会再出现新的更大的威胁,这样晋阳方面才能派遣足够师旅北进,井陉的防守自然是尤为重要。
所以段韶此番返回井陉之后,也是打算继续坚守不出,只要能够将河北魏军阻拦在太行山东面,如果斛律光兄弟能够配合默契、发挥出色的话,晋阳方面是能够出现好的转机的。
可是现在将近一半的师旅已经被吸引出了土门大营,以李伯山之缜密歹毒,如若土门这里无作策援的话,这些人马能够平安返回的可能微乎其微。哪怕土门这里仍然固守不出,骤失一半兵力对士气的打击也是致命的,所以眼下段韶也是不得不救。
“传令诸营,全军备战!”
稍作沉吟后,段韶便即刻下令道,旋即他又望着高阳王高湜说道:“此番出与贼战,战事必然凶险激烈,后路安危亦不可忽略。平都近日频有告急,请大王且引所部前往阳泉镇守策应。”
高阳王高湜官任赵州刺史,本来不算是段韶的下属,只是在魏军攻夺邺都之后,河北诸方响应其势,高湜因恐受袭,索性便率部奔赴土门与段韶汇合。
段韶自知土门军众擅自出击之后,将阳泉驻守军众调来五千随其一同返回土门,这会儿便安排高湜前往阳泉驻守。
相较于井陉出口的土门关,阳泉还地处后方,无疑要更加安全一些,高湜没有多做犹豫,当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并又向段韶抱拳说道:“强敌入侵,国运艰难,幸有录王等忠勇柱臣守卫社稷。分别在即,唯祝录王此行能够痛快杀敌、凯歌高奏!”
段韶听到这话后眸光先是一黯,旋即又变得明亮起来,向着高湜重重点头,然后便拱手作别,转身出帐巡视营务。
此时滹沱河北岸也传来最新的战报,双方参战将士都对峙于真定残城之中,在此之外则暂时未有新的变故发生,至于继续向北查探敌情的斥候则因路程遥远的缘故,仍然还未返回。
段韶先行率领五千精骑离营北行,途中看到还有许多正向土门大营而来的定州民众,他略作沉吟后便吩咐道:“不许这些定州士民来就大营,皆驱往滹池南岸安置。”
旁边部将未解其意,但见段韶神情冷峻严肃,便也不敢多问,连忙点头应是,然后便分遣部众执行此令,除了将还在途中的民众劝返之外,就连之前那些已经靠近土门大营歇息下来的,也都再次向北进行驱赶。
此时的真定残城中,在经过一番激烈的交战之后,双方将士也暂时分开,各自据守残城中一片区域内。城中那些建筑残骸之间,到处都横陈着战死将士的尸首,既有齐军的,也有魏军的,放眼望去几乎见不到一片闲地,足见刚才战斗之惨烈。
高长恭率领所部军众位于城池的西南角落,他正扶刀而立,瞪眼望着对面十几丈外的魏军阵队,口中大口喘着腥热的气息,左肩甲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若非他乃是军中上将、甲防精良,加上亲兵们营救及时,之前怕是就要被敌军那名勇猛不逊于他的小将砍杀阵中。饶是他性格勇毅,回想刚才交战情形时,也不免心有余悸,那种差之毫厘的死亡威胁,任何人都难以忽视。
饶是他入城悍不畏死的厮杀一通,但仍然未能扭转之前猝不及防所形成的劣势。尽管城中齐军数量更多,但仍然处于被压制的状态,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眼下阵队仍然处于分散状态,并没有完整的聚合起来,甚至还有千余名齐军军众被魏军包围在其中,眼下抵抗交战声越来越弱,不知是已经放弃了抵抗,还是已经被全歼。
城中巷战短兵相接,反应稍不及时便不免要遭受压制、死伤惨重。尤其这座镇定残城要比普通的城池更加残破杂乱,难以进行大军团步阵交战的布置,往往都需要小股战队进退厮杀。
这并不是齐军的长项,尤其是六镇鲜卑军众,他们的战争经验更多的来自于骑兵野战,步兵交战的经验也有,但往往都是开阔地形的大军阵会战,诸如河洛邙山之类。
至于魏军……高长恭又想起了当年铜鞮之战中,魏军在铜鞮水北岸所布置的那些车阵,依靠有限的障碍物进行小股精锐战阵交战,这似乎是魏军最擅长的战法。而真定城中那些看似杂乱堆放的建筑残骸,在今日这场交战当中,似乎也起到了当年那种车阵的效果。
难道魏军之前在破坏真定城的时候,便已经将这残城预设为日后的一处重要战场?
脑海中生出这个念头后,高长恭又环顾这城池一遭,心中不免更生寒意。
真定城所在不当险要,魏军当时也是很轻松便将之攻克下来,但却用了比攻城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来破坏城池,当时土门大营中众将只当这一举动是挑衅与发泄,可是在亲身经历之后,高长恭才发现这是在一马平川的滹沱河北岸制造了一个有利于魏军发挥的战场!
但就算是魏军有此深谋远虑,也要有蠢人一头栽入进来啊……
想到这里,高长恭心中更加沮丧。因为平原王的告诫提醒,他对魏军并没有心存轻视,也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其北面援军的情况,但魏军舍弃上万战马只为尽快把将士投入战场作战的做法已经让他倍感意外,更让他感到惊诧的却是原来陷阱一直都摆在他的眼皮底下!
当然,如果没有那上万名魏军将士以惊人的方式投入城中作战,这陷阱也难称为陷阱。可是现在……
高长恭又望向被魏军隔离在远处的其余部伍,由于部众被分割各处,他也不清楚刚才战事当中具体战损多少,但心中却闪烁着一个不敢深思的念头,那就是如今城中己方兵力还占据优势吗?
不过此战也并非没有收获,就在他们双方交战的同时,留在城外的齐军军众已经将魏军遗弃在外的战马大部分收集了起来。上万匹战马的斩获不可谓不可观,尤其让此城中的魏军丧失了机动力,如果眼下再有足够的兵力入城厮杀,全歼这一支魏军并非梦想!
可是,土门方面会做增援吗?而且,魏军费尽心机在此布置的一个战场,难道真的就技止于此?须知高长恭前后往这座城中投入了两万多名将士,外间仅仅只有两千多后备徒卒,如若魏军再有一支人马及时抵达,后果将不堪想象!
这种充满了未知莫测,越努力似乎就会踩入敌人陷阱越深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倍感无助。
往年高长恭也有与魏军交战的经历,但都是作为偏师部将执行主将的决定,如今才是他真正的独当一面、自己制定战术并作执行,但这感觉却非常的不好,仿佛有一根缥缈无形的绳子牢牢的牵引着他,越进取越被动。如今的他已经不知道是要继续硬着头皮坚持下去,还是趁着眼下还未彻底的沉沦及时抽身,又或者走得了吗?
正当高长恭心中杂念丛生之际,城外有奔马匆匆而来,向着城内大声呼喊道:“启禀兰陵王,录王业已返回土门,并携大军北进增援,稍后即至!请大王于此安心为战,力歼贼军!”
闻听此言,之前还有些意志消沉的高长恭与众将士们又都纷纷面露喜色、各自抖擞精神,高长恭也趁机大声在城中喊话鼓舞士气,并告令被分割在诸方的军众们向其靠拢。
齐军方面有段韶率领大军增援的好消息,而魏军方面却无此类情况发生,本该是意气消沉,但是魏军那里反而也跟着齐军一起大笑起来,并不乏人高声呼喊道:“之前东贼龟缩不出,我大军欲破之而未果。今贼将段韶终于忍耐不住,出营赴死,儿郎们壮功可得,此役后直赴晋阳,擒杀贼主!”
“擒杀贼主、擒杀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