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643章

作者:衣冠正伦

第1268章 老奴无礼

  乱世之中,在巨大的世道变迁背景之下,个人的际遇起伏仅仅只是一个小插曲,甚至大部分的人从生到死都不过只是一个短促音节,需要成千上万的音节拼凑起来才能勉强形成一段旋律。

  北齐的覆灭和大唐的创建固然是政权的更迭,本质上则就是资源和利益的重新分配,旧秩序被摧毁扫除,一切的人事都要按照新的秩序来重新进行排列。

  对于高仲密来说仅仅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但却能够大大的扭转改善陆令萱母子的际遇处境。接下来她们母子虽然还没有摆脱俘虏的身份,但是也受到了极大的优待,甚至在抵达上阳宫后,还获得了与高齐宗室女眷一样的待遇,获得了一间独立的厅室居住。

  这些从邺城被迁入关中的齐宫宫人们,虽然有着一个亡国奴的身份,但实际际遇也谈不上有多悲惨。因为她们当中绝大部分哪怕在北齐旧年,也不过只是邺宫中全无身份地位的奴婢罢了,一直都在遭受着奴役压迫。

  如今唐军虽然强行将她们从河北迁移到关中来,但除此之外并没有施加更多的迫害,诸如陆令萱母子随身携带的财货,唐军都无一触犯。

  至于说行途的劳顿与伤病,那也都是无可避免的事情,她们本质上仍是战俘,唐军也不可能将她们留在河北长期供养,留在河北的最终结果也无非是驱逐出宫、流离失所,或被其他豪强大户蓄作奴婢,或是饥寒交迫沦落至死。

  唐军最为征服者,除了针对那些反动敌对目标进行不遗余力的打击之外,在其他方面的表现当真不愧仁义之师,尤其是对河北普罗大众而言,甚至要比原本的北齐晋阳兵们还要温和得多。

  北齐内部的胡汉矛盾可绝不止体现在朝堂上的政治纷争,晋阳兵仗着自身武力长期对河北汉人百姓进行剥削压榨也是矛盾的内容之一。唐军虽然也需要在河北搜集物资,但还是以满足军事需求为前提,起码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形成一个稳定庞大的剥削阶级。

  对于这些迁入关中的北齐旧人,大唐朝廷的处置要更加的温情。虽然这些人仍然保持着俘虏的身份,但在针对她们进行安置的时候,也是比较充分的考虑了她们的个人意愿,提供了各种不同的安置方式。

  首先这些人被押入关中的最主要意图就是配给军府将士,包括那些高齐宗室女眷,如果愿意被许配给军府将士为妻,同样可以进行安排。

  其次这些人如果不愿意作配军士,那就收纳进入禁中以充使用。像皇帝、皇后与诸妃嫔皇子们的起居宫室间固然不会大量使用这些齐宫宫奴,但是宫苑洒扫维护也是需要许多的人员,正好可以用来安置这些人员。

  当然,如果这些人既不愿意参与配给将士,也不想继续留任宫奴,原则上也是可以放免为民,任由她们各自在关中落脚谋生。

  不过愿意作此选择的人寥寥无几,只有一些原本齐氏宗室贵妇既不肯委身为奴,又有一定的财物傍身,加上身边还有一些忠心仆从跟随,这才选择在长安定居下来。

  李泰对于这些齐氏宫人作何选择倒是都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无论是在宫为奴,还是配作军人妻子,又或者市井平民,那也都是他的子民,生活方式有所不同,身庸户调总是免不了的。

  因有高仲密的关照,陆令萱母子也颇受优待,倒是不急着做出选择。陆令萱在上阳宫承担一些织造工作,其子骆提婆则被安排打理宫苑园圃,凭着自身劳作换取一些奖酬,满足饮食消耗之余,还能有所盈余。如果没有更好去处的话,如此状态倒也不失为一个谋生之计。

  但骆提婆对此多多少少是有些怨念的,觉得高仲密太过吝啬,没有给他们母子相匹配的报答。但彼此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上次错过之后便连面都很难再见到,纵然心中再有怎样的牢骚,也都没有什么用了。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约莫有大半个月,母子俩都已经有些适应了眼下这样的生活,突然一日有宫官前来通知她们宫外有家人来寻,正是她们母子朝夕盼望、希望能够团聚的夫主和父亲骆超。

  “我耶终于寻来!阿摩敦,咱们再也不用留此受苦了!”

  骆提婆一脸激动的说道,而陆令萱也是忍不住的喜极而泣,母子两个连忙将行李收拾一番,然后便一起出宫相迎。

  待其母子相扶而出,远远便见到上阳宫前有许多身材高大、衣着光鲜的将官往来。这些将官都是到上阳宫来欣赏挑选安置在此的齐宫妇人,若有见到样貌年纪等等符合自己心意的,便可奏请有司作配赐给。

  “阿摩敦,这些将军们,他们哪一位是我阿耶?”

  骆提婆并不认识自己的父亲,当其视线在那些威风凛凛的唐国功士身上划过的时候,心情也变得激动起来,对于接下来的重逢也是充满了期待。

  陆令萱这会儿顾不上回答儿子的疑问,视线同样在认真的寻找着,她与丈夫阔别已有十数年之久,老实说记忆中的面貌也已经有些模糊,担心自己未必能够第一时间辨认出来。

  那些排队等待入宫的将官们也注意到了这对母子,不乏人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陆令萱虽已是中年妇人,但却风韵犹存,又因教养不俗而显得气质出众,还是非常惹人关注的。唯一不美便是身边那小厮,若彼此关系是母子的话,倒是不免让人要考虑一下该不该收留一个这么大的拖油瓶。

  骆超也在这人群当中,但却并不是衣着光鲜那一批,他穿着一身不甚起眼的半旧袴褶,牵着一匹杂色瘦马与一名随从站在队伍深处,自己也是须发杂乱、颇显苍老,低着头不与周遭人交流,待听到身边人品头论足的议论,这才抬头望去。

  他倒是一眼就认出了旧年被自己抛弃在晋阳的夫人,眼神也变得有些激动,尤其见到夫人身边那酷肖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心内更生欢喜,排开众人便迎了上去。

  但这一举动也让旁边一些人都好奇向他望来,这一份突然而来的关注让他深感不满,抬手便要抓向陆令萱的胳膊将其拖离此地,然而手指刚刚搭在陆令萱的胳膊上,旁边骆提婆已经一脸不悦的抬手推搡,同时怒声道:“你这老奴,安敢对我阿母失礼!”

  “阿郎,不、不要!这、这就是你阿耶啊!”

  陆令萱初时也被吓了一跳,凝神一望骆超的仪容样貌才依稀辨认出来,心中喜悦未及生出,便连忙开口阻止儿子失礼的举动。

  骆提婆听到这话后,上上下下打量几眼苍老又落魄的骆超,脸上便流露出不肯相信的表情:“这怎会是我耶?阿摩敦你是认错了罢?在场哪个不比这老奴气派?”

  事实就是这样无奈,偏偏他最不希望的却是真的,骆超听到久别重逢的儿子如此直接的表达出对自己的轻蔑,心内也是羞恼异常。但他这些年来事实谨小慎微、唯恐惹人注意,在这上阳宫外也不敢造弄骚乱,只是怒视了这母子一眼,口中低吼道:“快、随我离开此间!”

  母子两人行李有两箱笼,因为里面存放着一些她们从长广王府夹带的财货,故而比较沉重,当这两个箱笼被放在那骆超带来的唯一一匹马背上时,一家人只能步行离开上阳宫。

  骆提婆像是一头犟驴一般,脸也拉得驴脸那么长,全无父子重逢的喜悦,低着头不肯离开,还得母亲用力拖着才肯往前走,但仍不时回头望向上阳宫前那些鲜衣怒马的唐国将官们,心情自是越发的凄苦。

  骆超自然瞧得出这小子怎样心思,同样也是阴沉着脸,心中喜意荡然无存,好不容易一行人行出数里外,已经看不到上阳宫外那些人员,骆超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挥起马鞭来便劈头盖脸的抽向儿子,口中还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狗奴、狗奴,禽兽不如,竟敢厌弃老子!”

  “阿摩敦救我!这老贼要杀人……”

  骆提婆遭此抽打,心中也是惊慌得很,抱头躲避着并一头将他老子撞倒在地,沿着洛水岸边跑出很远,又因人地生疏而不得已溜达回来,望着自己母亲大声嚎叫着。

  陆令萱这会儿心情也纷乱到了极点,她连忙入前扶起跌坐在地的骆超,同时也忍不住低声问道:“夫主早年追从当今至尊而去,怎么、怎么如今却……”

  “莫非你这贱人也要嘲笑老子今时落魄?滚、你们母子全都滚!老子隐于人间多时,全因你们才又被世人翻找出来……”

  骆超听到这话后更是羞恼难当,一把推开陆令萱后,便要将马背上的行李丢弃在地、赶走她们母子,可当那行李洒落后,藏在里面的黄白财货也都被抛撒出来,他顿时也是一愣,口中吃吃道:“这、这……你母子怎会有这么多财货?”

第1269章 时过境迁

  因意外发现母子俩竟带着数量不菲的财货,骆超这才有耐心听陆令萱低声讲述起她们母子这些年来的经历,当然最主要还是唐军灭齐之战开始以来给她们母子带来的影响。

  只是当听陆令萱讲到向高仲密恳求帮助他们一家团聚的时候,忍不住便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你这妇人当真莽撞,关西人事全不知晓,便为一己私情搅弄事端,反有可能使我再陷为难之中。你母子若欲寻我,私下寻访即可,何必求告他人?竟然还是求向那么显赫人物!”

  “这、这当中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当见到骆超神情这么紧张,陆令萱也不免担心起来,忙不迭低声询问道。

  “唉,罢了。此间不便细说,还是赶紧回家再说!”

  骆超欲言又止,不愿再继续说下去,倒也没再提要赶走这对母子的话,与随从一起将散落在地的财物收捡起来,然后一家人便又一路往西而去。

  两天后,骆超才带着妻儿返回自己在长安城的家中,是长安旧城而非新城。

  在这布局杂乱的坊间闾里一座前后两进的不大院落,与周遭那些赤贫之家相比倒也不算寒酸,但也绝对与气派无关,尤其联想到骆超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追从当今至尊效力,如今却是这样一个生活处境,也让人心中倍生好奇。

  一路上,骆超也陆陆续续将自己过往经历讲述一番,当年跟随至尊返回关中后,他却并没有就此安于继续效力下去,而是选择投靠当年明显更加炙手可热的宇文护,由此便开启了后半生的懊悔生涯。

  特别是在当年宇文泰东征病故、关中又发生了一连串的权力斗争,名臣大将纷纷受死,最终由当今至尊胜出,就连骆超的旧主宇文护都引颈受戮。

  骆超当时因为没有投身最激烈的纷争当中,倒是避免了第一时间遭受打击,但却也担心后续的清洗,干脆放弃了自己的官职,就这么在民间隐藏下来,整天提心吊胆的苟且偷生。

  也正因此,就连身份尊贵如高仲密这般人物,都是动员许多人力、花费大量精力,才从骆超近年因贫困而联络的一些旧识那里访问到其人下落,并告知其人妻儿入关的消息。

  陆令萱在听完丈夫的讲述之后,一时间心情也是复杂到了极点,至于满怀纨绔梦想但却残忍落空的骆提婆,对于他这个愚蠢的父亲那是更加痛恨到了极点。

  听这一番讲述,他老子当年跟随至尊入关,哪怕自此以后什么都不做,单凭这一份相从微时的资历,都足以在新朝建立的时候分一杯羹,结果却因为一念之差而沦落至此,简直就辜负了他们母子这些年受其连累为奴作婢的辛苦付出啊!

  相对于心有余悸的丈夫以及万念俱灰的儿子,陆令萱要更加的有主见。她自然也不甘心余生就这么跟丈夫一起过着战战兢兢、苟且偷生的日子,而是想要争取获得一个转机。

  “夫主虽然有意自匿于人间,但若有尊贵之人用心寻找,不久便也露出行迹。妾之前不知隐情而乞求冀国公相助,诚然是有些莽撞,但冀国公使人寻访到夫主之后,想必也已有知夫主故事,但却并未深作追求,可见当年故事应已定论,夫主也不必再小心自隐。”

  骆超是当局者迷,被当年杀得人头滚滚的惨剧吓得至今仍心有余悸,可是当听到夫人这番分析后,顿时也心生希冀:“娘子所言确有道理,近年的确不复闻有人再论当年之事。

  冀国公与当今至尊情义深厚,如若知我这前事余孽仍偷生人间,那是必然不肯轻易放过的。但今冀国公都不复追究,想来事情也已经揭过了,但却怕事有万一,若事实稍有相差,那便有亡命灭门的大祸啊……”

  “想要验证也很简单,妾以答谢为名往冀国公府拜访,夫主不妨暗中走访当年受刑几家后人,如若他们都能安心生活,夫主本非事中元恶,只是遭受牵连,那更加不必再忧心此事!”

  陆令萱很快又有了主意,旋即便又说道:“当今至尊履极称制,正示人以襟怀博大。如若旧事已成定论,夫主则可趁机痛陈前非、自告忏悔,只需至尊稍有感怀、转念之间,我家际遇便可大改,不必再沉沦黔首之中!”

  骆超闻言后也是连连点头称是,在夫人的鼓励之下不再苟且人命,重新生出了钻营奋斗之心。于是接下来夫妻俩便开始分头行动,希望能够尽快的有所收获。

  不过骆超旧年虽然也勉强算是一个人物,但已经淡出时局多年,一时间想要重新回到时局中心,却是颇有几分不得其门而入的迷茫。

  陆令萱虽然目标明确,但高仲密乃是当世第一流的权贵,再加上时下正有许多关东时流到关中来,自然要争相求见,故而冀国公府一直都是门庭若市。陆令萱几番带着儿子投帖求见,但那名帖在前堂便被筛掉、礼货退回,更加谈不上见到高仲密。

  骆超一番暗中的走访,倒是有了一点人事讯息上的收获。

  当年的宇文护等人虽已伏诛,但其家人们也并没有遭受太多的牵连,官爵都有所延传。只是在入唐之后,前朝官爵依例有削,宇文护嗣子降爵为水池伯。

  骆超经过一番打听才找到宇文护家人们在长安新城的住所,他自然不敢登门造访,只是在坊里偷偷观察其家坊居生活,想要确定一下朝廷是不是外宽内忌、仍在安排人员暗中监视这一家人生活。

  他这一监视不打紧,很快便见识到了一桩人伦闹剧。宇文护的嗣子、水池伯宇文训带领一批家奴前往饶阳侯家一通打闹,并且在之后竟又入讼公堂。饶阳侯名宇文广,乃是宇文护的兄长宇文导的嗣子,与宇文训乃是堂兄弟。

  骆超初见此事时,心中还不由得作阴谋之想,莫非朝廷仍然不肯放过宇文氏、所以暗中进行什么挑拨构陷?可是随着他在坊间闾里稍作打听,便了解到这两家矛盾已有多时,倒与外人无关,纯是家族内部的纷争。

  宇文导、宇文护先后亡故,留下两家子弟各自谋生。除此之外,他们的母亲阎氏早年一直被扣押在北齐境内,数年前才得以归国。

  当今至尊虽然秉持国法而处决宇文护,但却仍然感念故情,因怜阎氏诸子俱亡,故而着令门仆每年拨给阎氏一千匹绢作为养老之资,盼望其能安度晚年。

  阎氏年老体衰,这一部分资财自然也就归属她的孙子们支配使用。但随着其整个家族势力不再,进项减少,两家子弟为了生计也不得不做现实长远之想。

  相对而言,饶阳侯宇文广生活要比水池伯宇文训更好一些,这就让宇文训心生不满,暗暗怀疑宇文广可能在侵占祖母的养老之资而自家耗使消费。几番纷争下来,矛盾便越发的激烈。

  这一次两家和其他权贵一样迁入长安新城,少不了要收拾家宅,宇文训因见堂兄家厅堂修饰远较自家要更加的华丽,过往积攒的疑心怒气便彻底的爆发出来,彼此间大打出手然后便对簿公堂。

  这种亲人失和的事情哪怕在寻常闾里也是比较劲爆的新闻,而今纠纷两家又非一般的家庭,因此在畿内也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只是市井小民热衷议论,就连一些达官权贵都向长安县衙表态一定要公允裁决,尽快的息事宁人。

  最后一番审查下来,结果是水池伯宇文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甚至是贼喊捉贼。阎氏养老之资被侵占挪用的情况也有,但却是发生在水池伯家。反倒饶阳侯宇文广分毫无取,甚至还主动承担了更多祖母礼佛的消耗。

  至于说两家如今迥然有别的生活水平,则就主要是因为各自继承的家业不同了。

  宇文导旧年专制陇右,曾经与当今至尊执天下方伯之牛耳,哪怕并不热衷敛财,所积攒下来的财货也是非常可观,甚至直到如今,陇右四方城每年都会有一批可观的分红送到饶阳侯宇文广家来,其生活自然富足。

  宇文护家虽然也有一定的积储,但总体应该不及专制陇右的宇文导,而且其人当年涉乱而亡,其家小人货在动荡惊慌之际本就流失许多,而作为其嗣子的宇文训也乏甚经营之能,自然也就不免渐渐的坐吃山空,乃至于打起了祖母养老钱的主意。

  一场闹剧随着真相大白而就此结束,看客们感受各不相同。对于骆超这个本就有意求证一些事情的人来说,这不啻于一个大好消息。

  当今至尊如若仍然纠缠前事而放不下,低下自然会有人察颜观色,借此机会对宇文氏后人打压制裁,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上层的意志体现,甚至还暴露出来一些宇文氏后人生活一应如常的细节。

  诸如四方城的分红都能保留下来继续享用,且宇文护老母又一直接受当今至尊的接济,无不说明至尊当真没有蓄意打压报复宇文家的意思。

  就连宇文家犹且如此,骆超这种本就不属于核心的人物,时至今日更加没有遭受牵连的道理啊!

  确定了这一情况后,骆超也是不由得喜出望外,心里对自家夫人的认知敏锐颇感佩服,当即便决定在夫人的鼓励和指点之下大干一场,重拾当年投效至尊的故义,争取回到时局中该当属于自己的位置!

第1270章 英雄落寞

  骆超虽然有心重新振奋起来,但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法子重归时局之中。

  过往数年乃是内外时局变化最为快速的时候,但他却因做贼心虚而隐匿市井之中,完全错过了时局的发展。如今新朝秩序渐定,已经没有什么势位虚置来等待着他,甚至想要重新获得当今至尊的关注都很难做到。

  不过陆令萱这里倒又有了一个收获,虽然没有入府见到高仲密,但在高仲密府上出入拜访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位故人,那就是她的妹妹陆氏。

  不同于陆令萱因为受到丈夫的连累而一度沦为奴婢,她的妹妹陆氏嫁给了河内司马氏、司马子如的从子司马子瑞。

  陆氏跟随丈夫自河北来到关中,同样也是登门求见高仲密,姊妹俩才在高仲密府上重逢,简短叙话几句,而后陆氏便跟随丈夫司马子瑞一起被请入府中,而陆令萱则又吃了一个闭门羹。

  当陆令萱返回旧城家中与丈夫讲起此事的时候,骆超对此还不怎么在意,仍在苦思冥想该要拜访哪一位故人、求其再向至尊引荐一下自己。当听到陆令萱念叨想要改日去探望一下妹妹一家的时候,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阿妹一家虽然也是亡国劫余、狼狈入关,但相较我家却还不算落魄。她家伯子荥阳公司马消难早年举虎牢而内附,迹类冀国公高仲密,今在国中也颇受礼遇,且还担当九卿高位……”

  陆令萱见丈夫有些浑不在意,便又认真补充说道。

  骆超在听到这里后,顿时也不由得瞪大双眼,惊叹说道:“不意娘子还有这样一户显亲,当然要前往庄重拜访一番,我亲自陪同娘子前往!”

  骆超自晋阳回到关中的时候,他的妻妹还没有出嫁,因而他也并不清楚其夫家家世如何。

  但是荥阳公司马消难的名字他却有所耳闻,旧年身在东魏的时候,司马消难之父司马子如的名号他便如雷贯耳。数年前司马消难效法高仲密据虎牢城西投,继而引发了东西之间一连串的大战。骆超当时虽仍匿于闾里,但对这样的大事自然也是多有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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