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676章

作者:衣冠正伦

  见临川王并没有开口斥责自己,沈恪才又说道:“南船北马、各有所长,而今大势敌强我弱,更加需要注重自身长处的发挥。前者奸贼投敌、大江失守,舟师憾失用武之地。太湖水浅,更不利于舟师进退、扰断敌之后路。

  当下之计,或应暂避敌之锋芒,且引精卒南走钱塘,余者乡士散归乡里。唐军若情急来攻,便受钱塘江所阻,若是巡狩吴兴,则乡人各自拒之。只消将战事拖延入春,春潮涨起、河渠俱通,敌骑难再恣意驰骋,而我师旅则可乘舟北进,次第收复失土!”

  沈恪的策略跟钱道戢也差不多,都是将集结起来的吴中部曲再化整为零的散诸乡野,让唐军为乡土势力所困,不能速战速决。

  所不同的是,沈恪的计策要更全面,还包括有主力向南转移、等待春汛到来后再仰仗水师来收复吴中的计划。当然可能钱道戢也有类似的想法,只是没有机会讲下去。

  “长史所言确是稳重之计,当下仓促与敌决战实在吉凶未卜。况今唐军南来,本就是为的征讨会稽。今我吴兴地当其上、不得不战,但会稽方面也不能就此置身事外。唯有两处联合,才有战胜强敌的机会!”

  等到沈恪这一番话讲完,在场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让他们眼下便与唐军交战,他们的确是心里有点打鼓,若是能够用空间上的转移来换取时间上的转机,对他们而言自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这一次唐军矛头直指会稽的侯安都,结果他们在吴兴这里拼死为侯安都阻拦敌人,其人却悠然于浙江南面,想想也让人觉得有点心态失衡。

  陈蒨心里也已经暗生退意,眼见众人都已经达成了共识,于是便点点头沉声说道:“贼焰凶炽,难能力阻,只好暂时转移。但此番暂退绝非败逃,南去钱塘之后,诸位亦应谨记此辱、卧薪尝胆以图光复乡土!”

  接下来,他便快速的交代了一番撤离事宜。有鉴于唐军骑兵力量强大,他也不敢松懈托大,留下沈恪等几名部下收拾残局,自己则率领千余精锐乘马先行往钱塘方向而去。

第1339章 纵横吴兴

  黎明时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在旷野响起,顿时便打破了宁静的环境。

  “发生何事?怎会有马蹄声响?”

  营地中沉睡的卒员突然被惊醒过来,抓起铺卧旁的佩刀便一脸警惕的惊声问道:“莫非是唐军袭来?”

  也有心大之人对此不以为意,睁眼看到天色仍早,便翻个身继续睡去,口中还嘟囔道:“惊慌什么?夜中临川大王亲率精锐外出斫营,想是得胜归来。就算当真是唐军杀至,他们有健马代步,咱们也已经逃脱不了,不如安待营中,或可免为流矢射杀。”

  然而情绪如此稳定的人终究还是少数,大部分人听到那越来越急促、且距离正在快速拉近的马蹄声时,心中都是倍感惊恐,许多人都忍不住披上衣袍,冲出营帐,想要搞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营地中也响起了急促的示警锣鼓声,诸营督将都开始呼喝召集营士们速速列阵迎敌,但是肯于相应的营士们却并不多,大多数营士还是在毫无意义的惊慌奔走。

  不多久,一支骑兵队伍便出现在了营地的外围,因为受到了外面拒马沟堑等工事的阻拦,并没有直接冲至近前。

  眼下天色仍未大亮,光线并不充分,营士们也看不清那些骑兵的具体情况,但是观其阵仗与奔走的节奏便不像是他们吴中的师旅。江东本就少马,有限的马匹也主要以蜀马、滇马为主,躯体较之驴子大不了多少,奔跑起来速度也并不算太快,营外那些战马明显不是这个样子的。

  “是唐军来袭,唐军杀来了!快、快奏报临川大王,迎战却敌!”

  由于陈蒨昨夜才引部离开,而在离开的时候,为了避免因其太大的惶恐动乱,也并没有告知府外这些营士们自己真正的去向,只道是要率领精锐部曲前往斫营袭击来犯唐军,故而府外这些营士们在确定是唐军来袭之后,第一时间的反应还是要奏报给临川王,希望王府精锐能够带领他们一起迎战敌军。

  可是当这些营士们真正走出自家的营地后,才发现整座营盘都变得有些空旷冷清,尤其是越靠近临川王府,那些营垒中便越冷清,几乎没有营卒走动的身影。

  如此蹊跷的情况自然让人心生不妙之感,于是便有营卒壮着胆子冲入这些营垒中一番搜索,旋即才发现营帐之间根本就没有人,心中自是越发的慌乱:“营中怎么没有人?人都去了哪里?”

  “莫非是外出斫营袭敌还未返回?”

  又有人开口猜测道,昨夜临川王率部出击,营中的确是进行了一番营卒出入的调度。当时情况乱糟糟的,这些普通营士们又被严禁离营活动,没有收到调集命令的心中还暗怀庆幸,早早的便入帐休息了,对于后续发生的事情却并不怎么了解。

  这些人当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了,陈蒨先行率部撤离之后,当夜留守的沈恪等人便将集结在王府外营地中的营士们分批进行解散。

  优先得以解散离营的,主要是各个将领的直属部众和一些吴中豪强的门生部曲,这些人得以先行离开,以避开敌军的锋芒。至于最后仍然被留在王府外诸营之中的营士,那便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再作解散,同时也需要他们留下来吸引一部分敌军的攻势,所以压根就没有人通知这些营士主力部伍已经撤离的消息!

  如今唐军的轻骑部伍已经杀至王府附近,这些人顿时便也惊觉起来,但事到如今却是已经晚了。

  他们跌跌撞撞跑出了那些空营垒,旋即便又怀着迷茫和不解再向临川王府冲去。而当他们来到王府的时候,却只见到一些普通的奴婢和丁役,至于临川王与其心腹部众们,则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大王莫非是弃众逃跑了?”

  有人仓皇的行走在这空荡荡的王府中,一脸惊慌的颤声问道。

  “怎么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王矢志守家卫国,怎么可能会弃众而逃!狗贼自己心怀惊恐,休得污蔑中伤大王!”

  有人听到这话后当即便怒声喝道:“你们难道不知王府精锐昨夜外出斫营之事?”

  但就算是外出袭击敌人的军队还未返回,唐军都已经杀来了,可见那些外出袭敌的人也已经是凶多吉少。更何况,就算是外出袭敌,怎么就连府中那些文吏也都一起消失不见了?

  “尔等贼奴,可知临川大王并府中官吏们都去了何处?”

  一些惊疑不定的暴躁兵卒们直接将府中剩余的那些奴仆们都给抓捕控制起来,旋即便瞪眼喝问起来。

  “奴、奴等实在不知,但见沈长史天亮前引部往东南面去了,留言说要归乡再召儿郎抗敌……”

  那些奴仆们自然也都不清楚府中贵人们的思谋与动向,此际遭受逼问,便只能战战兢兢的将自己无意听到的一些情况小心道来。

  王府中还没逼问出一个事情的真相,府外人马嘶吼声已经再次大噪起来。

  尽管营地外修建了为数不少的防事,但这些防事也需要人力的配合才能发挥出足够的阻敌之效,但今仍然留下来的诸营营士们全都向王府内跑来,那些防事无人把守,唐军游骑们在游走观望一番后,自然很快便找到了突破口,直接自那些防事的缺口冲入进来。

  “大唐王师过境吴兴、南去攻讨会稽之贼,非为扰乱吴中乡情,尔等吴中乡士速速弃械,可以免死!”

  此时王府内外奔走涌动着的营士们还有数千之众,而来到这里的这一支唐军轻骑却只有数百人马而已,彼此间差距过于悬殊,再加上唐军督将也注意到这些吴中乡士们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并没有要列阵顽抗的意思,于是便着令部众们喊话劝降。

  这些吴中乡徒们过去一段时间里一直聚集在临川王府附近,可知心内对于唐军的入侵是持一种比较抵触和敌视的态度,聚集在此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对抗唐军,尽管眼下情势变化有些超出他们的预料,但自然也不可能被轻易劝降。

  甚至有的营卒在见到唐军游骑靠近过来的时候,还试图挥刀准备进行迎击。但是眼下他们全无组织,零星的反击也完全不足以对唐军骑士们造成有效的伤害,反而因其顽固态度而遭到了这些唐军游骑的反击射杀。

  唐军单兵武装颇为精良,这些骑士们各自配备轻甲护具、弓刀武器也是一应俱全,应变能力和战斗力都非常可观。尽管此时双方人数相差悬殊,可是当展开反击的时候,在场这些吴中营士们却也难能抵抗,很快便有多名营卒被射杀当场。

  留在营地中的营士数量虽然不少,但大多数都是一般的乡徒壮丁,既不是原本的州郡军队武装,同时也不是豪强嫡系部曲,甚至有许多装备都是自备,与唐军的武装自然不可相提并论,随着唐军开始游击砍射起来,伤亡数量顿时便快速的增加起来,很快便达到了百十人之多。

  “快退进王府,进了府中再作据守!”

  眼见到唐军如此威猛,那些吴中营士们顿时也慌了神,忙不迭向着王府蜂拥而入,场面一时间越发的混乱,纵然有一些督将想要将部众组织起来进行反击,在这乱糟糟的人潮冲击下也完全做不到,只能也被裹挟着向王府内退去。

  府外的唐军将士见状之后,便也不再继续攻杀,而是在府外策马奔走游弋,尽量将其他各处奔逃的乡徒们也都驱赶回来、逐入王府中去。

  这座王府虽然颇为气派雄大,但也只是一座府邸而已,算不上是什么坚固城池,这些营士们退守其中,固然可得一时的安全,但等到唐军大部队赶到这里后,也只是瓮中捉鳖罢了。

  王府外的那些营垒设立的比较分散,本就不是出于纯军事目的建立起来,聚集到这里来的乡徒们往往都是同乡聚集,或是依附某一位名声响亮的豪强。可是那些豪强已经先一步得知主力撤离的消息,旋即便也率领自家部曲悄悄离开,直接将其他的乡徒们抛在了原地。

  这些乡徒连日来一直聚集在王府附近,获知消息的渠道比较闭塞,否则也不至于被直接丢弃在此。如今尽管已经被抛弃,但心中那种被灌输多时要抵抗唐军的执念一时间并未扭转过来。

  而也正因为这一份执念的驱使,尽管局势已经大变,他们仍然不肯离开,再加上唐军游骑的驱逐,周边几千名吴中乡徒大部分都被赶进了王府中。

  与此同时,后路的唐军也得知这一个吴兴乡曲的大本营发生了变故,于是原本分散攻取各处的唐军部伍便又快速向临川王府围堵包抄起来。

  唐军在突破松江一线后,是诸军并进、分头扫荡,不同部伍之间用轻骑斥候进行联络,而随着他们的战圈逐步收缩,一些人事变数便也被越发清晰的察觉出来。

  临川王府那些散去的主力是昨夜才分批撤离,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步车行军,从夜中到天亮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其中相当一部分都还没有走远。而且因为这些部曲来自吴中各处,此番匆匆返乡,有的干脆就自投罗网的一头扎进了已经被唐军控制的范围之中,顿时便遭遇到了围堵拦截。

  “陈蒨竟然已经弃众而走?此徒日前态度顽固、诸番叫嚣,却不想如此深谙趋避之术!”

  已经率部抵达吴兴郡城乌程的若干凤在得知陈蒨竟已先一步逃亡,一时间也不由得颇感意外,皱眉说道。

  唐军渡江多时,而且对于吴兴方面的人情形势也都多有掌握,陈蒨这个人一直都在态度坚决的表达对唐军南来的敌视,包括松江等地的防线安排也都是其人手笔。

  所以若干凤也暗估此番进入吴兴,怕是免不了要与之激战一场,因此他在进入吴兴之后便立即分遣师旅剪除长城县周边或会对长城县进行增援的一些据点,然后准备再集中力量去攻打此境的临川王府,尽量在钱塘江以北解决吴兴这一部反唐的势力。

  然而他却没想到陈蒨这么机灵,在唐军还未针对长城县形成合围之势前便先一步撤离长城,所谓誓守长城祖茔云云,全都成了一句空话。

  尽管陈蒨已经离开了吴兴,但在得知临川王府中还遗留了众多吴中乡徒之后,若干凤便率领几千部众自乌程直向长城县内而去,同时分遣宇文忻率领两千名精骑部伍,沿陈蒨一行退逃的方向追赶而去,若能在钱塘江北岸将陈蒨一行拦截擒获下来,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宇文忻一行本来正在嘉兴附近进行攻略,得讯之后当即便收聚部伍,沿吴兴境内的运河百尺渎直向钱塘江北面的大邑余杭而去。

  不过他们一行针对吴中的地理情况终究不甚了解,本以为百尺渎一线正逢枯水季,渡河想应非常简单,但却没想到这河渠下端连接钱塘江的河沟竟然发生了淤泛,宽达几十丈的泛滥滩涂,又正逢冬末初春的阴寒时节,自然不可能去涉水渡河,只能又倒退上游几十里,在武康龙溪附近找到一处适宜的渡河地点。

  经过这样一番周折,宇文忻一行已经很难再于钱塘江北岸将陈蒨一行拦截下来,但他们一行人疾奔入此也并非没有别的收获,恰好赶到了吴兴沈氏聚居地之一的龙溪湾。

  震州刺史沈恪便是武康龙溪人,他自临川王府撤离之后,便率领三千多名乡曲返回武康,准备依托龙溪湾这一地形、凭着自家乡里经营多年的庄园坞壁,在钱塘江北针对南来唐军进行一番拦截。

  然而当他还在号召族人部曲们修缮庄园坞壁的时候,却不料一支数千人的唐军骑兵队伍直从其后背杀出,在这支唐军的攻袭之下,仓促应战的沈恪部曲们很快便被击败、庄园也被攻破,包括沈恪自己在内上千名族人部曲都被当场擒获!

第1340章 匹夫夺志

  长城县的临川王府外,若干凤所率领的唐军东路主力也已经抵达,正好入驻之前吴中乡徒们所修建的营垒,倒是省得自己再重新建造营地。

  “启禀代公,陈国临川王引部出逃后,此间仍有近七千徒众遗留,当中大部分都已经被驱入王府之内。如今群徒仍然据此府邸意欲顽抗,未有出降之意。”

  若干凤在亲兵们簇拥之下来到王府外,自有前锋督将入前禀奏敌情。

  虽然年纪不算太大,但若干凤已经出镇方面数年,自幼便受当今至尊抚养教育,除了遗传自其父的高大威武的身材,还多了一份深沉缜密。

  当听到部将奏报此间徒众仍要负隅顽抗而不肯出降时,若干凤便皱了皱眉头,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亲兵们护卫之下,绕着这座府邸观察一番。

  这府邸坐落在平野处的一座高岗上,有河流自西北向东南穿过,地势上只能说是开阔宜居,但也谈不上多么险要可恃。

  尽管如此,府邸中那些卒众们仍在因地制宜的积极布置防事,他们将府邸中各种木石器物杂乱的堆放在府门外设置障碍,围墙墙头上架起了简易的箭楼哨岗,还有一些阻止攀爬的荆棘等物,防事营建起来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但落在真正攻防作战丰富的将士们眼中,只会觉得寒酸且可笑。

  这些防事看起来眼花缭乱,可是真正实际战斗起来的时候,能够发挥出的作用却微乎其微。而这也体现出聚集在里面的那些吴中徒卒们处境已经是穷困至极,拼尽一切办法想要进行自救,真可谓是削木为矛、披毡为甲。

  同时这也显示出这些人的斗志的确顽强,哪怕境况已经这样穷困,但却仍然不肯放弃抵抗选择投降,想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死战到底了。甚至于当若干凤巡视到距离王府围墙较近的距离时,墙头上还有卒员手持弓弩向外射击。

  “这些吴儿当真凶顽难驯,拒从王化!”

  尽管那些流矢也难以伤害到自己,但若干凤见到这一幕之后,还是不免脸色一沉,口中忿忿说道。

  之前他镇守淮南寿阳,在与南陈朝廷做出交换之后而移镇广陵,不久后便又接受了京口徐度的主动投诚而过江南来。

  所以在若干凤心目中只觉得这些南陈时流也多有审时度势之辈,诸如临川王陈蒨那样的已经是难得的凶顽之徒。之前在发起进攻的前夕,唐军又开设布市与吴中民众进行买卖交流,可谓是普惠乡里。

  可是如今这王府中的吴中乡徒们却仍如此顽固,甚至都让人难以理喻,搞不懂就连陈蒨之流在唐军军势的威吓之下都弃地而走,这些乡徒们何以还拥有如此顽强的斗志?他们想必应知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难道他们就真不怕死?

  待到巡查一周、返回营地之后,若干凤当即便开始准备布置进攻的任务,准备一鼓作气的攻下这一处据点,继而完成对整个吴兴的征服。

  “末将愿率部进攻此间,日落之前必破此庄!”

  若干凤此番南来所率人马多以国中少壮为主,本就好强渴功,再加上大家也都看出此间乡众只是负隅顽抗,就连基本的甲械武装和阵伍组织都不具备,即便再怎么战意坚决,战斗的难度也不会太高,数千杀伤俘获之功唾手可得,自然人人争先。

  因为群徒请战太过踊跃,若干凤一时间倒还没想好该派何人出战,正当他还在低头沉吟的时候,同样随军出征至此的高颎却起身说道:“启禀代公,末将以为此处庄园暂未可攻。”

  在众人一片争相请战声中,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唱反调的声音自是有些刺耳,一时间众人注意力都被高颎吸引过去,就连若干凤也望着他说道:“何出此言?”

  “此间情势业已困极,内中徒卒却仍繁忙备战,可见意坚,若加强攻,必然死伤惨重……”

  高颎这里话还没有讲完,旁边一名小将便忍不住笑起来,指着高颎不客气的说道:“高颎当真胆怯,观乱民于前而不敢与战,此众徒卒甲杖不整、防事不修,破之易甚,纵尽屠之,也非难事!”

  面对这嘲笑声,高颎也只是微微皱眉,旋即便又正色说道:“我之所言死伤惨重,正是此中守卒。或谓此诸徒众顽固不化、死不足惜,然则乐生厌死、人之天性,此群徒本吴乡冥顽、未睹天恩,先为南国权贵所惑、聚抗王师、号为道义,顷刻为人弃若敝履,所仗道义荡然无存,正是匹夫夺志、尤甚于死,故而执迷不悟、盘桓不去。”

  这番话倒解释了王府中那些人何以到了这一步仍然选择顽抗,说到底无非是心中的信念坍塌、加之强敌骤然临境,心情已经难以消化这巨大的变故,只是麻木的遵循着原本的设想去行事。

  “其类惧不惧死,与我何干?既然他们如今还要选择顽抗王师,便是自寻死路,正当杀之,以儆效尤!”

  旁边又有将领开口说道,对于那些顽抗之徒是何心理,他们并不感兴趣,只有攻夺下这里的战功是他们所感兴趣的。故而此言一出,在场不乏将领纷纷点头称是,并觉得高颎这家伙有点扰兴了。

  不过若干凤在听到这里的时候,却流露出些许若有所思的神情,又抬手指了指高颎,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陈蒨畏战遁逃,心腹亲眷一并引走,唯弃此群徒于境内,可知此诸徒卒在其心内全无价值。今我纵然尽数杀之,亦无损其势力,于我雄师劲旅亦不可称为大功,反而使王师凶暴之名传遍四野,破此一地于眼前,却立千栅于吴中,实非良计!”

  高颎见引起了主将的思考,便又继续说道:“杀此群徒,无益于我、无损于敌,可若能化为己用,使其感恩归义,则善莫大哉。日前至尊传告诸军,着令春前需克定三吴,一者固然在于春汛水涨、难免滞误师旅进退,二者也在于顺应天时,勿淫于战而损于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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