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平复江东,自需杀敌以勇猛、恤民以仁义,今我王师壮行至此,若以民为敌,则敌遍于野、鸡犬不宁。贼今自为愚计,弃民而走、无恤于众,则更复与谁谋事?此自损其本、自怠其业,自绝于众,谁能活之?”
听完高颎这一番话,若干凤也颇以为然,于是便暂且不再准备进攻事宜,而是安排人员进行一番劝降。诚如高颎所言,这些人诚然冥顽不灵、死不足惜,可就算将他们都杀光,对于敌我势力对比也没有太大的正面意义,反而会让其他地区的乡曲势力震惊于唐军的凶暴,顽抗之情大增。
到了上午时分,跟随宇文忻一起南去追击的杨素奉命押送在武康县所抓捕的沈恪一行人抵达长城县中,当见到大军对那临川王府围而不攻、并且还作喊话劝降时,杨素便好奇问道:“我观此中敌情杂乱,破之不难,代公何不遣军直击、速战速决?”
有将领正郁闷于主将采纳高颎的建议,不让他们发起进攻,于是便不无抱怨的将高颎之前的言语讲述一番。
杨素在听完之后,自己也皱眉思索起来,过了一会儿便笑语道:“高颎此言虽成道理,但亦有所论未及之处,我当为白之于代公!”
在将俘虏交接完毕后,杨素便借着入禀事宜之际,又对主将若干凤进言道:“自古以来,威边抚远自需恩威并至。此众吴儿久处化外、敌我之心执念深植,故而稍具气力便凶悍不伏,今为弃众、处境困极,或可凭此招抚,然则贼性暗藏于内,谁能轻易察之?
尤其此类顽固之徒,哪怕说之正理、闻则邪声,一味恩纵,反而骄其贼性、壮其贼胆,是故恩抚之余,仍需佐以威术。末将奉宇文使君命押引贼官沈恪至此,勒之并往说降,约以三鼓为号,出降之徒一并释之,鼓定之后仍滞留不出者,自应扑杀于内、传首乡野,告于诸乡,恩威二器、由人自拣!”
若干凤也正因为劝降效果不佳而心生不悦,这些吴中乡徒消息闭塞而又心思顽固,只觉得出降难免还会遭受加害,仿佛据守王府中就能有一个好结果。
不过他上午才刚刚接受了高颎的建议,总不好直接朝令夕改,原本还打算最多拖到第二天,如果劝降效果不佳便直接发起进攻,此时杨素进计倒是正中下怀。
正在这时候,亲兵又来奏报高颎在外求见,若干凤便将其召入帐内。
高颎快步入帐后便连忙叉手说道:“末将有闻南面师旅逮获之前出逃之吴兴郡官,故来进言代公……”
他快速的讲述一番自己的思计,也是对早间进计的补充,内容上与杨素方才所言差别不大。
若干凤听完后便笑着指了指立在帐内一旁的杨素,又对高颎说道:“你来进言稍迟,此间已有智者补阙前计了。”
第1341章 一念生死
咚咚咚!
雄浑的鼓声震得人耳中发胀,临川王府中群徒心内情绪的翻腾却比耳边的声浪还要更加的激烈。
就在不久前,府外的唐军军士将震州刺史沈恪引到围墙下方来,通过沈恪的一番喊话,他们才知道自己一众人等被抛弃的内情。
尽管有许多人已经在心中确定了这一情况,可当此事的决策人之一站在他们面前将真相公布出来,这些人心底仍是不免涌起了一阵一阵的悲愤绝望。
他们全都是听从了临川王的号召才聚集在此,满腔热血斗志的誓要保家卫国,结果当危难真正降临的时候,被他们视为江东救世主、誓死追随的临川王竟然直接抛下了他们!
王府中不乏人尽管已经有所预料,但却不肯去面对,而今沈恪这个临川王的左膀右臂就站在墙外,站在唐军一边向他们喊话劝降,无疑是将这残忍的真相当作锋利的刀子,一次一次的穿刺他们的心扉!
“大唐王师仁义恤众,当此大胜之势,仍肯勒马悬刀、招抚尔徒。你等众乡人切勿再执迷不悟,尽快离府、弃械来降,各自归户方是正计!”
面对着墙内众乡徒们或悲愤或惊诧或鄙夷的眼神,沈恪心中也是复杂到了极点,然而眼下的他根本就没有选择。
哪怕他自己想要捐身成仁,也要考虑上千名族人家眷和部曲门生们的生计祸福,在眼下唐军已经掌握了大势的情况下,只能选择低头顺从唐军的要求。
退一步讲,眼下留此有用之身,等到春汛到来,临川王再率领会稽师旅北上发起反击的时候,也可以再趁机召集发动乡曲进行接应反抗。可如果只是耿直不屈,非但无益于当下局势,后续也再没有去扭转局势的可能。
沈恪一番喊话确是摧毁了府中许多乡徒们的心防,在其一番喊话劝降之后,原本还在府中顽抗的乡徒们尽管心中还有不甘与惊惧,但也都陆续选择弃械出降。
王府外的围挡设施被暂时放开,用三通鼓声给府内群众思忖权衡并作出取舍。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对于王府中仍在据守的群徒而言,其实也只剩下了出降一途才可活命,但仍有相当一部分乡徒犹豫不决,因为他们担心唐军出尔反尔,将他们诈出王府之后再痛下杀手。
毕竟在他们过往所接受的讯息和认知当中,早已经对北虏形成了刻板印象,这些人杀入到江东来,只会是无恶不作,所以才要誓死抗击。哪怕现在已经无力抗击,可是唐军罪恶的本质就会有所改变吗?
人的观念是非常难以改变的,尤其这些人之前可是为了脑海中的观念而甘愿付出生命为代价来进行抗争,哪怕血淋淋的现实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仍然还是难免迟疑不定。
鼓声还在继续,府中的吴中乡徒们也还在陆续的行出。只是这些出降之人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多少劫后余生的庆幸,有的仍是惊惧疑虑,或者是出于一种对弃众而逃的临川王陈蒨憎恨报复的心理而选择投降唐军。
但无论他们的内心感触多么丰富,真正留给他们的选择空间也并不大,尤其在局势已经注定的情况下,哪怕他们不同的选择有着生死之别,可是到最后也不过只是时局中一蓬或扬或沉的微尘而已。
此时仍在王府中迟疑不决的吴中乡徒们并不知那鼓声对他们而言乃是催命的音符,越近尾声便越接近他们人生的终点。
终于三通鼓毕,鼓声戛然而止,最终在鼓声结束之前选择出降的吴中乡徒们也有三千多人,但是在王府中仍然存在着差不多数量的乡徒。
不得不说,唐军屡番喊话劝降的态度做法也让他们暗生侥幸心理,觉得唐军或许不敢大造杀戮,故而选择再拖延观望一下,等到唐军愿意给他们更多的保障和许诺再来出降。
且不说唐军将士们看到这一幕心情如何,沈恪则是颇感心酸,事态至此仍有许多人心志未改,反观他们这些畏敌怯战的肉食者们实在是应该感到惭愧。
不过眼下他也不敢将此想法宣之于口,反而还要故意流露出忧愁苦恼之色,步履沉重的来到若干凤面前,深作一揖旋即便又说道:“代公心怀仁义,令人钦仰。可惜府中那些顽劣之徒仍然未感此番义念,罪民请亲入府中,再宣义旨,感化群徒,必令此间群徒痛改前非、恭伏王命!”
若干凤看到这招降的结果后,心中也是一叹,再听到沈恪主动要求入府继续劝降,他便有些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旋即便又指着那些出降的乡徒们对沈恪说道:“内中顽固不降之人,我自有方法料理。倒是这些已经出降的徒众,仍待收编安抚一番,还需沈君由侧辅助。”
说话间,他便着令部将把那些降人引到左近一处早已经被清理出来的营地当中,接着自己也在一队亲兵簇拥下走进此处营地。
此时的营地中早已经烧起了灶火,灶上正在蒸煮着谷米饭食。人间烟火气息最能抚慰人心,尤其这些降人们也已经多时都未进餐,看到唐军已经准备好要在灶前给他们分配食物,顿时又大感安心,哪怕接下来将要遭受不测,起码也能先填饱肚子。
若干凤缓步走出营地中,招手示意可以放餐,那些降人们见状后有机灵之人当即便往若干凤所在方向跪拜致谢:“多谢将军赐食、多谢将军赐活!”
若干凤抬手压住众人的道谢声,待到场面安静下来,才又向着众人喊话说道:“生人自需有食,不许你们饮食安生之人,才是罪大恶极之徒!尔徒今来归义,自当有食,这并不是给你们的恩赐。王师奖酬归义之士,随后自有诸类恩赏。”
说话间,他便抬手将沈恪招至近前来,旋即便指着沈恪向一众降人们说道:“你等应识此徒是谁?日前蛊惑征调你等离家聚此、欲与王师交战敌对者,想必应有此徒。若以抗拒王师为罪,则此徒应为元凶首恶。乡徒慷慨尚义,踊跃响应号召,不意却为奸人所弃,生死无由自主。今将此徒赠与尔等,该当如何报复惩罚,尔等各自施为!”
沈恪听到这话后顿时傻了眼,没想到所谓的要自己辅助安抚降人竟然是这个意思,他一时间还待争辩求饶,旁边却有几名壮卒将之捆缚起来,并直接投入到那些降人队伍当中。
众降人们对沈恪等抛弃他们的王府官佐们自是深恨至极,不乏人自出降之后便一直对其怒目以视、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当沈恪真的被推入到自己眼前,且已经是一副任人宰割羞辱的样子,他们反而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或是过往的积威使然,或是有些不习惯唐军这般行事风格,一时间只是各自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却不敢真的上前对沈恪进行殴打报复以发泄心中的怨气。
降人们这样的反应,倒也没有让若干凤感觉意外,很多人事观念并不是轻易能够扭转过来的,接下来他便又说道:“尔等便留此进食休整,不得离营,若有不听劝阻擅自离营者,杀!”
说完这话后,他便转身走出了营地,而众降人们目送其离开后,心中的紧张拘束也稍稍放松一些,虽然仍是免不了对沈恪横眉怒视,但也鲜少有人上前与之交谈接触,而是都排队领餐、先填饱肚子再说。
等到若干凤再返回府外时,王府门口已经又有几百人行出准备投降,但是因为那些围挡障碍已经被再次设立了起来,故而不能行出,只能站在府前高声呼喊着:“某等愿降、恳请将军接纳!”
若干凤对此呼声充耳不闻,只是抬手一招示意早已经列队完毕的步骑战队向前推进,而后出战的角声齐鸣,战马顿时便奔腾起来,骑士们游走于王府周围,不断的引弓向内射去,将府中仍未出降的徒众们加以射杀。
与此同时,步兵战队也推开围挡,直向王府中冲杀而去。府中那些乡徒们见状,自是惊惧不已,完全没想到前一刻唐军还在温情脉脉的喊话劝降,下一刻便要大开杀戒,那些本来就在犹豫是否要出降之人这会儿自然纷纷弃械乞降,然而如今纳降时间已经错过,此际唐军入府只为杀人、而非纳降!
“发生了何事?怎么、怎么会这样……”
安置降人的营地就位于王府正面,在营中便可以全无遮拦的的看到王府中的情形,此时大部分降人都已经领到了饭食开始进餐,结果却见到唐军突然冲入王府中开始大开杀戒,心中自是震惊不已,纷纷凑到前方去睁大眼想要看个真切。
“退后、退后!代公有令,尔等乡徒安在营中休整用餐,敢有私自出营者,杀!”
营地外甲兵环立,率队的督将望着这些惊慌不已的降人们喊话道:“王师入境,宣威施教,奉道归义者生,不化拒命者死!府中群徒,顽抗王命,杀无赦!尔等归义之众,可保分毫不伤。”
众降人们听到这话后,心中自是惊疑不定,口中的饭食顿时也不香了,只是瞪眼望着对面那俨然已经化作修罗地狱一般、满地血肉尸骸的临川王府。尽管此间营地也算不上是什么人间乐土,但与此时的王府相比,却是迥然有别的两个世界。
“沈恪狗贼,陷害乡亲、祸我乡土!狗贼该死!”
突然,人群中响起一声愤怒的咆哮,有一名乡徒挥舞着拳头直接扑向那仍被遗留在原地的沈恪便殴打起来。其他乡徒们见状后,也都纷纷吞下口中的食物,旋即便加入到对沈恪的殴打中来。
第1342章 民心如金
王府中的战斗、或者说杀戮,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很快便抵达了尾声。
后续的战场打扫,若干凤并没有再继续盯守,而是再次返回了安置降人的营地中。降人们见其再次返回,各自低头不语,而之前被唐军军士推入他们队伍中的震州长史沈恪,则就早在他们之前发泄惊恐时的殴打中被殴打致死。
若干凤抬手示意军士将沈恪的尸体捡回,旋即便又望着满脸忧恐、噤若寒蝉的降人们说道:“天意赏善罚恶,祸福由人自拣。此言诚是至理,唯江东道义消沉久矣,旧者梁主萧氏纳祸于怀、祸及江东,生民无端遭祸,遂疑天理何在?
而今又有江东奸邪蛊惑良善,多有中伤我大唐王师,混淆是非、颠倒善恶,聚民于此、充其爪牙。王师入境,正为替天行道、严惩凶佞,尔徒因受蛊惑、甘为伥鬼,行迹着实可恨!然则凶徒作贼心虚、尽弃爪牙,尔徒茫然不知何从,境遇亦颇可怜。
受人蛊惑并非死罪,迷途知返情亦可嘉,但若执迷不悟,则便死不足惜!府中群徒,因其并非元凶首恶,故而多加恤容、屡作劝导,然其仍是怙恶不悛、不作悔悟,莫非吴中民情尽是如此刁顽难驯、薄恩昧义?尔等群徒告我,府中群恶该不该死?”
众人听到这一番喊话,心内不免又是一颤,只将头颅垂得更低,却是不敢开口回应。
若干凤见状后脸色又是一沉,顿足怒喝道:“吴中乡情当真是非不分、善恶不辨?尔徒当真宁与贼恶共死,不与天理仁义共活?”
“我等愿活、愿活,多谢将军仁义!某等向善而生,绝不再与贼恶同流!”
闻听此言,众人才又都纷纷呼喊回应起来,各自声嘶力竭的表示一定会痛改前非,不再与那些凶顽贼恶之徒同流合污。
听到这些人的回应,若干凤才又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又抬手指了指一旁沈恪的尸体,转又对众降人们说道:“此类肉食者,贪鄙无能,道德泯灭,对外凶横刁邪、结怨强敌,不修边睦、不悦近邻!在内则侵占田桑、称豪乡里,夺人衣食、役民为奴!
无胆硕鼠,实乃家国祸根,平素空谈忠义、诈邀民望,临危则惧、遇难则走,一旦受制于人,则卑躬屈膝、摇尾乞怜,恃其资望,竟能免于惩罚。故而乡土蒙难、民生凋零,唯此乡贼独肥,实在可恨!
此徒若非为我王师擒获罗网,则尔等受其招诱群徒尽死刀兵之下,此徒则能避身于外,待我师旅引退,其便归乡,收尔妻儿为奴婢,侵尔田舍为庄园!尔徒虽赴黄泉,犹抱投效之志,生而可悲、死而可笑,这又岂是人间道理?此诸元凶乡贼,能不严惩尽诛!”
如果说众人之前还是受迫于唐军的强势,以及被刚才屠灭王府的凶狠所惊吓住,那么这会儿若干凤一番言论可谓是说到了他们的心里。
最开始唐军劝降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处怎样的处境中,故而对于抛弃他们的那些吴中权贵们虽存怨怀,但还谈不上深恨。
可当看到王府中那些徒卒惨遭屠戮之后,他们才明白自己等人方才已经身处鬼门关中了,一念之差便是万劫不复。而让他们沦落到如此境地的,便是那些将他们召集于此、但转过头来又抛弃了他们的那些狗贼。
反倒是本该作为仇敌的唐军,在他们已经深陷死地绝境的情况下,仍然愿意屠刀暂悬的劝导他们走出死地,只有那些实在是顽固不改之人,最终才难免一死。
故而当唐军屠杀府中乡徒们的时候,外面这些劫后余生的降人们才将心中的怨恨发泄在了沈恪的身上。
而今若干凤这一番话又向他们揭露出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乡土的祸难是这些权贵们引来的,祸难到来前他们又提前逃跑,等到乡土乡人们饱受苦难之后,他们又以一副救世主的面目重新出现,打着重建乡土的名义去收拣荒田、奴役百姓!
“诛尽元凶!诛尽乡贼!”
在经过若干凤的一番启发之下,众降人们一时间也都是义愤填膺、恼恨至极,心中再也没有了对唐军的抵触与敌视之情,有的只是对那些乡贼豪强们的深深怨恨,于是便都纷纷振臂怒吼起来。
借着降人们这一股愤慨不已的势头,若干凤便又继续说道:“王师此度入乡,非为残害吴中乡人而来,尔等前受奸贼蒙蔽、故而敌视王师,如今既知悔改,亦不必再作惩罚。唯此前聚此诸多元凶乡贼,心存忤逆、诋毁王师,非但不知悔改,反而逃散四方,仍欲为敌,实在罪无可恕!
尔等乡徒若欲归乡者,饱食之后各自散去,若欲归义投诚、效力王师者,则分给甲杖,为我王师向导,破贼之后并有奖赏,是去是留各凭尔愿!”
听到这一番话,在场众降人们心情又变得纠结起来。有了之前王府中那些亡魂的前车之鉴,他们也深刻意识到眼下任何一个决定对他们而言都是至关重要,自然也不敢再轻率的做出选择。
“请、请问将军,若是某等选择归乡,之后还会不会受到王师追剿?”
场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举起手来战战兢兢的发问道。
若干凤听到这问话后便微笑道:“之前已有明言,王师此番入境,并非是为残害乡人而来。你等离此之后,只要不再投奔诸乡贼、继续与王师为敌,自可安居乡里,无受王师滋扰。”
“那、那小民愿意归乡,恳请将军放行!”
听到这一回答后,当即便有十数人又举手表示道。
若干凤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摆手示意营地内外的甲兵们分开一条通道,任由这些人离开。
那些降人见状后便连忙疾步往营外行去,前前后后陆续有百十人选择离开,而其他大多数降人,还是站在原地选择观望。
这时候,又有降人阔步行出,深拜在地并大声呼喊道:“小民愿为王师向导!前受恶贼蒙蔽,只道北、王师残暴不仁,如今被王师包容赐活,才知大唐王师乃是仁义之师!恶贼蒙蔽小民、引祸乡里,吴中儿郎亦绝非颠倒善恶、不能明辨是非的蠢物,小民与此乡贼誓不两立,愿共王师一同杀贼!”
“哈哈,好儿郎!民心如金,贼虽弃之,我却珍视!给其甲杖袍服!”
若干凤费了这一番手脚唇舌,正是为此,听到这乡徒率先表态,当即便大笑着示意发给其人甲械武装。
“小民等也愿助王师一同杀贼!”
有了第一个表率之后,其他本就心有此意的乡徒们也都纷纷举手表态,陆陆续续在场竟有上千人选择愿意与王师一起并肩作战。而在这些人的带动之下,其他仍存观望之人,也都逐渐表态愿意加入王师。以至于有些乡徒都已经走出了营地,见到后方如此踊跃的情形之后,便也都纷纷掉头返回,同样选择加入王师中。
到最后检点一番,愿意留下来的乡徒占了降人的大多数,只有区区百十人选择离开。
这些人做出这样的选择倒也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当一个人信仰破灭之后,往往都会有很大的可能选择走到原本立场和信仰的对立面。
更何况如今战乱还没有彻底结束,只有手里有刀、与大部分人聚集在一起,才能增加自身的安全几率。如果选择离乡,固然一时间能够免于再受唐军的操控,但就算是唐军对他们不加滋扰伤害,也保不准会受到其他趁乱而起的盗贼和豪强们掳掠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