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任秋溟
黄县尊抬了抬眼:“把犯人带进来吧。”
随后,在两侧衙役轻捣手中水火棍,同时口呼威武二字,商九歌被捆着双手步入堂中,没有一点迟疑畏惧,并且进来之后,就将
目光投向坐在公堂之上的县尊。
“你就是这个县的县令?”
没有等黄县尊开口,商九歌就自己先说道。
黄县尊自己当县令断案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有犯人先问自己。
他当即握住惊堂木用力一敲:“大胆女犯!还不快快跪下,报上名来!”
商九歌看着黄县尊,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就是那种站在堂中静静看着你的表情:“我又没有犯罪,凭什么要跪。”
第一百零三章 不想挨板子
商九歌清亮的声音在公堂中静静回响。
黄县尊在案前冷笑:“女犯咆哮公堂,见县尊不跪。”
这样说着,他从自己面前的签筒中抓出来三只黑色令箭扔在地上:“来人,将女犯压下去打十五板杀威棒,看她还有没有力气与本尊顶嘴。”
劳诺德不动声色地退出了公堂,他是百户,来抓商九歌是因为缉盗治安勉强算他的职责所在,但是在这里都是县衙的衙役,倒和他完全不是一个系统。
以及说实话,他是卫所制下的百户,顶头上司是千户,而不是这个黄县尊,论品级的话,知县不过是区区正七品,他百户则是正六品,轮不到黄县令对他颐指气使,但是又因为大周朝历来以文制武的规矩,所以说即使品级上他比黄县尊还要高一品,但是实际权力上反而相差不少,尤其是如果后者参他一本的话,更容易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现在,商九歌是他劳诺德亲手押过来的,这个商姑娘一路上下来,劳诺德已经对她性情有了一些了解。
有句话怎么说呢?
当初她商九歌在黄河船上,被十来张强弓指着都不肯放下武器,今天,你拿这三根黑签就想打这商姑娘十五记板子?
如果你能把这十五记板子打在商九歌的身上。
那么,我劳诺德当场就亲口把你那三根黑签吃掉。
而在公堂之上,县尊手中的令箭便是军令,三根黑签撒下,就自然有衙役上前,要把商九歌按下去打板子,打完回来再审。
毕竟无论多么穷凶极恶的犯人,只要十五记板子下去,基本上就是要趴在地上起不来了,那个时候别说是跪,动弹一下都比登天还难。
所谓杀威棒杀威棒,杀的就是这些犯人的威风,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天理王法。
这样想着,四个衙役就提着杀威棒向着商九歌走去,两个按住,两个打板子,这是衙役们每天吃饭的本事,自然是炉火纯青。
但是却听到眼前的少女低头幽幽说道:“假如我不想吃板子呢?”
四人只听到少女如是说道,随即就看到她双手轻易挣断了手上所缠的麻绳,抽出背后的黑色长棍,只稍微一扫,四人都只感觉眼前棍影一飘,随即胸口一阵剧痛,当即捂胸跪在地上爬不起来。
黄县尊在台上真真是一个看呆了。
往常这就是例行公事,总有些乡野村夫不识王法,见到知县还敢不跪,然后三五板子下去,然后哭爹喊娘地就安静了,屡试不爽。
而在眼前,这个黑发的少女竟然像挣断一根稻草一样挣断了手上的麻绳,抽出长棍瞬间就放倒了四个衙役,自己就跟做梦一样。
商九歌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放倒了四人,然后将手中长棍拄在地上,看向案上的黄县尊:“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见面就要打我的板子。”
黄县尊有些手脚发软,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四个签筒,上面分别用白漆写着“执”“法”“严”“明”四个大字,其中“执”中的签是用来缉拿要犯所用,而“法”“严”“明”三个签筒中的令箭分别是白黑红三种颜色,白色一根代表着一记板子,黑色代表五记,红色代表十记,再加上手中的惊堂木和身上这身七品县官官袍,就是他升堂的全部本钱,手下的衙役如臂指使,更有朝廷在身后撑腰,既然已经押进公堂之中,那么无论之前多么穷凶极恶的歹徒,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但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女,轻易就挣开了手上的绳索,一招便击倒了四名抓捕的衙役,黄县尊才感觉自己背上冷汗直冒,偷眼看向那些还没有动手的衙役,他们都呆在原地,再不敢上前冒犯。
“大胆女犯,难不成你要反了朝廷?”黄县尊给自己壮着胆子。
“我为什么要反朝廷?”商九歌静静说道:“我只是不想挨板子罢了。”
黄县尊听着商九歌这理直气壮的话,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是的,来到这公堂之上的哪个犯人,是亲口说自己想挨板子,离开板子就一天活不下去的。
他们都不想挨啊。
但是最后不还是被一个个按在地上打了个结实。
但是问题是,眼前这个少女,好像,真的按不住。
所以说当她说不想吃这板子的时候,黄县尊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难不成自己蹲下去将那三根签子捡回去,当无事发生,我们重新打开一下?
这次我不扔签子?
重新打开个鬼啊!
本来因为商九歌罪证确凿,黄县尊打定主意要公开定了商九歌的罪,好让她永世不得翻身,没有想到人押过来了,在第一个杀威棒的环节就卡住了,外面可是还有几百个百姓围着看好戏呢。
没有想到,真成了好戏。
而在这个时候,有衙役恰到好处地开了口:“咦,老爷的刑签怎么掉在地上了,老爷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这样说着,他蹑手蹑脚上前,将黄县尊刚才撒在地上的三根黑签一一捡了起来,然后再轻轻放回签筒之中。
是的,放回去了。
回去了。
去了。
了。
黄县尊那一瞬间简直想要吐血,但是他又不得不佩服这个衙役的随机应变,能屈能伸,毕竟商九歌伸手就能够打倒四个衙役,那么自己这公堂一共皂隶十六个人,还剩下十二个就算一拥而上,恐怕还奈何不了对方,况且眼下明明是衙役先怕了,不敢再继续上前。
那一瞬间,他很想叫外面的劳百户把官兵带进来把这个扰乱公堂的女贼就地格杀。
但是,他又不得不考虑自身的安全问题。
毕竟,这女贼离他只有不到十步,真要逞凶冲进来,那么自己就凶多吉少了。
“敢问……”黄县尊已经决定不要面皮了,不跪就不跪吧,先把案子审下去再说。
“敢问堂下所跪……所站何人?”
商九歌看着黄县尊:“我叫商九歌。”
“本官听闻有人报官,说罪女商九歌在黄河渡船上行凶抢劫,劫掠赃银上百两之多。”
“可有此事?”黄县尊问道。
商九歌点了点头,回答没有任何的迟疑:“对啊。”
“是我。”
第一百零四章 交接
黄河水滔滔东流,白日高悬在天上。
在黄河边的大路旁,有一家小小的茶寮,上面挂着一碗茶一文钱的招牌。
黄河大路,烈日灼灼,此时生意却并不是很好,凉棚的桌椅上只有三三两两坐着喝茶歇脚的客人。
而正在这个时候,远方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过来,最显眼的就是拉车的两匹白马,神骏非常,英姿勃发,显然是上好的马匹而不应当只是充当拉车的驽马,让每个看到的人都不由心生叹惋。
叹惋间,马车慢慢走近,驾车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客商,他来到茶寮前,从怀中扔出一颗足有一两的银锞子:“老板,有茶水马料吗?快给我备上。”
茶寮的老板是一个干瘦的老头,他笑呵呵地接了银子,然后去茶寮后面给客人沏茶,顺便倒腾一下马料。
而正在这个时候,茶寮凉棚上一桌的客人对望了一眼。
“那马车的马有些古怪。”
“是富贵人家所驯养的骑马。”
“那马车也有古怪,车辙印很深,似乎载了很沉重的货物。”
“那驾车的人更古怪,似乎是一个女人。
“怎么办?”
“怎么办?”
他们一边喝茶,一边低声交谈着,几乎下一瞬间,就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在桌面上的兵器,向桌子上扔了几文钱的茶钱,同时向着马车走去。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毕竟这原本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路,只是因为现在太阳正毒,所以说客商都不会趁这个时间赶路,他们来到马车边,看到马车车厢中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却摆着足足有三个看起来就很沉重的大木箱子。
三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微笑,提着兵器,一人上车夫位,两人进了车厢,他们猛然打开箱子,看到里面是一片闪花眼的白银元宝,还有一片片的金叶子。
金珠璀璨,价值不可估量。
“快赶车!”车厢人不由大喜道。
车夫位上的那人抄起马鞭,就要像面前马匹的屁股狠狠抽去,只要两匹马匹撒花跑开,那么这辆马车的所有财宝都非他们莫属了。
但是他扬起马鞭,却感觉完全抽不下去。
他回头望去,却看到一个黑衣的少年正笑吟吟看着他,右手握住马鞭的鞭梢。
“这是我家的东西呢,夺人所爱可不好。”方别看着他静静说道。
“什么你家我家,见面就是大爷我的。”夺车的汉子大声骂道,同时握紧手边腰刀,就要朝少年双腿砍去。
方别叹了口气,起身一跳,轻松躲过了那记横扫千军:“现在的江湖都这么暴躁吗?”
这样说着,他手上用力,对方不肯撤手马鞭,随即就把拽了一个狗啃屎,方别静静将脚压在他头上:“要死要活?”
此时这个汉子才知道他和这个少年之间的压倒性差距,虽然脸被压在马车木板上,嘴上只能连连求饶道:“小爷,小爷,要活,要活。”
方别笑了笑,收腿,轻挑,就将那汉子沉重的身躯轻巧地挑开,隔空踢出来一两丈之远。
汉子跌的晕头转向,再左右一看,发现刚才跟着自己上车的两个同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同样扔在了大路边的杂草中。
此时他哪里不明白遇到了真正的硬茬,向着车上的方别跪下连叩三个头,随即屁滚尿流地拉着同伙跑开了。
薛铃走过来的时候,正看到那三个狼狈逃窜的背影。
“发生了什么事情?”薛铃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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