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之前就读过龙族的路明非 第214章

作者:诡船

  “所以上杉越被家族唾弃的原因是因为他不务正业,没有责任心,和家族格格不入?”源稚生继续问。

  他觉得橘政宗描述的上杉越确实不适合当一位家主,但也仅仅是不适合而已,并没有到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的程度……源稚生现在也更进一步相信那个叫上杉越的男人一定是他的亲生父亲了,因为他们都向往法国,都不喜欢被条条框框的规矩给约束桎梏,都不愿背负家族沉重如山的责任和命运,骨子里都是一脉相承的慵懒与散漫。

  他们也都面临着无比相似的困境,六十多年前,家族的敌人是昂热,如今家族的敌人是猛鬼众和“神”,源稚生和上杉越两人之间唯一的区别是,那个男人抛下了一切,洒脱地离开,可源稚生最终选择留下来,为家族承担这一切……源稚生并没有觉得那个男人十恶不赦,相反的,他的内心深处甚至隐约有些崇拜男人潇洒无束的性情。

  “如果只是逃避和不务正业,家族的神官顶多将他在家族的文献和神社里的位置降格,给他安上一个‘昏庸无能’的名声。”橘政宗摇摇头,轻轻叹息,“可他犯下的罪状远不止于此,甚至风魔家主对我提及他的时候,神情和语态尽是深痛恶绝,他说这个男人给家族带来的恶端简直罄竹难书。”

  “据说当年,在昂热与家族签订条款契约的那天,上杉越忽然像发了疯似的冲进家族的旧神社里,当着诸位神官的面,大声咒骂一位名为‘藤原胜’的已故军人,那位军人在军中任职中校,被誉为二战时期家族的英雄。”橘政宗低声说,“可上杉越不仅一刀砍断了那位英雄军人的灵牌,还一脚踢翻了为那位英雄祈福的长明灯,拦在灵牌前的神官们也都被他一一砍伤。”

  “不仅如此,从神社回到家里后,他将他的十三任妻子全部杀害,那些女人的遗体被发现时趟在浴缸里,一丝不挂,赤裸着全身,伤口只有喉咙处一条细线似的血痕,她们全部都被一剑封喉。”橘政宗说,“柴火和煤炭都已经烧干了,池水冰凉,鲜血把满池的水都染成了红色。”

  源稚生怔了怔,眼皮子微微颤抖,他并不了解当年事情的原委,也没亲眼见过当年现场的惨状,但仅仅是橘政宗描述的,源稚生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觉得足够残忍了……当年的场面也许比橘政宗描述得更加惨烈,也许那是如地狱般的惨境,源稚生不知道那个本性恣意洒脱的男人何以犯下这种恶魔般的行径。

  如果有机会,源稚生很想当面问一问那个男人……不是以儿子的身份,而是以蛇歧八家当代大家长的身份。

  “然而这些还不是他在家族里犯下最深的罪孽。”橘政宗说,“在他从家族出逃之前,他将家族的文献库里的资料撕毁、焚毁了大半,其中不乏一些流传了好几百年的善本、孤本,那些珍贵的历史都在上杉越的手下化作尘埃和纸屑……稚生你还记得家族旧神社前的鸟居和残垣断壁么?”

  源稚生点点头,家族的重大会议通常都会在旧神社召开,那里也是家族供奉先祖灵位祭奠先驱英灵的位置,家族每年都会花高价维护和修缮旧神社……唯独那一处烧焦的鸟居和那些留下焦黑痕迹和深红血迹的残垣断壁一直矗立在那里,从未有人动过,就像是刻意保留下历史的罪证。

  源稚生原以为那是家族对外战争留下的痕迹,保留下来是为了警醒后代,牢记家族的屈辱历史……但听橘政宗的话,那些残破的建筑也许与上杉越这个曾经的大家长有关。

  “上杉越脱离蛇歧八家之前在将家族的神社烧毁了,似乎在发泄他心中的愤怒,可谁也不知道他的愤怒源于何处。”橘政宗轻声说,“伴随着那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上杉越彻底从家族的历史里消失了,那之后谁也没有打听到他的踪迹,像是这个人从不曾存在过一样……除了被他弄得千疮百孔的家族,还有老神社里留下的被损坏的遗物,一直铭记着他的罪证。”

  源稚生一言不发,这是家族真实存在过的历史,但他并不了解这一段历史的始末,他只是个听众,没办法发表任何评价。

  不过听完橘政宗的描述,源稚生更加坚定了他必须要去和那个男人见一面的决心……也许就在今夜。

第364章 疯狂的赫尔佐格

  在一一数过那个名为上杉越的男人所犯下的罪状后的,暗室里被一股低迷的气氛包裹着,沉默间透着一丝诡异。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间屋子里找你谈话么?”源稚生忽然望向橘政宗。

  橘政宗长叹一口气,轻轻点头。

  “上杉越的罪状就摆在历史的遗迹里,那么你的呢?”源稚生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怒腔,“上杉越做的充其量也就是烧毁了家族的神社,抛弃了家族出逃,杀害了他的十三位无辜的妻子……”

  “但今天家族死去的人数远远不止十三位,源氏重工大厦的好几层都被染成了鲜血的红色,我想不到这些为家族兢兢业业的无辜的人有什么理由要死!”源稚生死死地盯着橘政宗的眼睛,这番话几乎是从齿缝里咬挤出来的,“这一切都是拜那些该死的死侍所赐!那些死侍全都被偷偷豢养在这间屋子里!”

  “是的,那些怪物是我制造的,也是我豢养的,瞒着家族的所有人。”橘政宗缓缓点头,面色平静地说,“我是导致今夜家族祸端的罪魁祸首,我是元凶,我让家族流了很多血,所以哪怕稚生伱要用家规处置我我也不会有任何的辩解,因为我的行为导致家族损失惨重,我承认我的罪行,全部都承认,哪怕我为那些死去的族人谢罪一百次都不够。”

  “够了!”源稚生断喝一声。

  如果换作以前,源稚生大概还会被橘政宗这坦诚和直白的说辞给打动,从而软下心来,但自从源稚生揭开橘政宗伪善的面具、认清了对方虚伪的本性后,对方这套苦肉计似的说辞简直假到让他想深深作呕。

  “还不到执行家法的时候。”源稚生冷冷地说,“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说豢养这些死侍的目的是为了抗衡猛鬼众,对抗王将……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不止是我,王将……或者说赫尔佐格博士,他也在暗自培育这些死侍。”橘政宗低声说,“自从他开始在混血种身上进行人体实验以来,那些失败的作品也不全都会被他抛弃,血统纯度太低的混血种,他会派人当场销毁,而血统纯度过高,突破了血统临界值,化身死侍的实验品则会被他偷偷保存下来一部分,私自豢养着,在二十年前赫尔佐格博士就找到了能够将白王血裔制造成蛇形死侍的方法,只不过他的目标远不止此,他一方面源源不断地制造死侍,一方面还在研究怎样操控死侍。”

  “操控死侍?”源稚生脸色一变,“死侍这种东西能够操控么?”

  “不知道。”橘政宗摇摇头,“我不知道赫尔佐格博士操控死侍的研究最后有没有成功,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个疯狂的科学家又是个智慧远超常人的天才,人们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却敢付诸行动……也许最后真的被那个疯子找到了一条前人从未走通过的道路也说不定。”

  源稚生深深地看着橘政宗,这个疯子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很想当场戳穿对方的身份,用蜘蛛切架在对方的脖子上,高声质问对方这条以牺牲无数人为代价的道路到底走通没……但他不能这样做。

  他还要继续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必须把橘政宗当作邦达列夫,把王将当成赫尔佐格,和橘政宗交谈时要注意把他们割裂成两个人,合理提出质疑,不能让自己的话和情绪露出破绽。

  “赫尔佐格博士会做研制死侍这种人体实验我能理解,因为他本来就是基因学方面的科学家。”源稚生环顾这个人体解剖室似的屋子,微微皱眉,对橘政宗提出质疑,“可是为什么身为情报员的你也会进行人体实验?克格勃应该不会教你这些吧?把混血种改造成死侍什么的。”

  “克格勃的确不会教我把混血种改造成死侍。”橘政宗摇摇头,顿了顿,“这些是赫尔佐格博士教我的。”

  “赫尔佐格博士教你的?”源稚生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涵义,眉头皱得更深了。

  “准确来说是我从赫尔佐格博士那里偷学的。”橘政宗低垂着脑袋,“我原本只是寻着模糊的记忆,去看一看我长大的‘故乡’,但赫尔佐格博士却向我展现了一条疯狂的道路,这条道路的尽头就是世界的王座。”

  “新的世界就摆在那里,谁能下定决心,抢先一步抓住机遇,谁就是缔造新时代的皇帝!”橘政宗用低沉又略带疯狂的声音说道,“在世界这么庞大的王座面前,谁都不可能不心动!”

  “不得不承认,我当时也心动了,我无法抑制住自己的贪欲,既然赫尔佐格博士可以,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橘政宗用一种近乎偏执的语气自问,“我要做的就是代替赫尔佐格,只要能代替他,我就是哪个缔造新时代的人,世界的权柄都会被我握在手中!”

  “代替赫尔佐格?”源稚生一惊,追问道,“用什么方法?用你情报员的渠道伪装成他的身份?还是整容?”

  “不,我并不想成为赫尔佐格,也不想让这个世界上有两个赫尔佐格博士,我要用我邦达列夫少校的身份代替他,世界的权柄握在一个人的手上就够了。”橘政宗看了源稚生一眼,“稚生,别急,我都会慢慢对你交待。”

  源稚生看着透过橘政宗眼底泛出的那抹略显疯意的光,他朝橘政宗点点头,然后缓缓地打了个寒颤。

  “我只是个情报员,我没有赫尔佐格博士那高超的研究技术,但是我知道赫尔佐格博士有记录实验和写日记的习惯,一个人是不可能完全把自己内心的疯狂敛藏住的,赫尔佐格博士一定把他的计划都记载了下来。”橘政宗说,“我表面上答应与赫尔佐格博士合作,暗地里却想着怎样吞并他全部的实验结果和他的日记,但我的本票和身份都是伪造的,我只是一只纸老虎,苏维埃这颗大树我根本就靠不住,于是我把目光投向了当时的蛇歧八家。”

  “我身体里一部分血脉承袭自蛇歧八家,二战战败,从德国人手中瓜分到最多的遗产的受益人之一必定有蛇歧八家一个,而且我听闻当时的蛇歧八家正在迅速崛起。”橘政宗说,“那时的我心想,世界这么庞大的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下,剩余的部分为什么不能让我的家族受益呢?”

  “于是一直给赫尔佐格博士的潜意识里灌输一些负面的话,我每天都会提那么几句,‘这么棒的研究成果,可惜最后还是要贡献给苏维埃政权’,‘替别人做事最后可能连汤都喝不到’,‘苏联的做法我最清楚了,那些狠心的家伙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后,其余的一切都可以抛弃,就像抛弃一条狗一样’……”橘政宗说,“久而久之,赫尔佐格博士终于动摇了,一个夜里,他主动对我大吐苦水,说他辛辛苦苦的实验研究最后到头来却要为别人作嫁衣,真是不甘心。”

  “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的给他灌输的潜意识起了作用,赫尔佐格博士被我成功洗脑了。”橘政宗说,”时机终于成熟了,于是我便向赫尔佐格博士提议我们把实验基地搬移到日本,借机逃避前苏联和那名苏军首领的掌控,让我们自己成为研究最大的受益人。”

  “还记得么?赫尔佐格发现那两个名为‘π’和‘ω’的实验胚胎就来自日本,他一早就认为日本混血种才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混血种,迁去日本也能更加方便他就地取用实验材料。”橘政宗说,“赫尔佐格博士很快就赞成了我的提议,那一夜他似乎兴奋得一整晚都没睡着。”

  “可是这么庞大的实验基地要怎么迁移?”源稚生提出疑问。

  “不需要移动整个实验基地,那些技术都被赫尔佐格博士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写在日记本里。”橘政宗摇摇头,“至于那些旧的实验材料已经没必要带上了,因为赫尔佐格认为日本遍地都是更新的、更优秀的实验素材,于是我们带上了你和稚女,就等一月一次的列宁号前来我们就能出发。”

  “在离开前,赫尔佐格博士告诉我他不想让他的实验机密泄露,我们可以把这伪造一场事故,假装整个无名港都在事故里被毁灭,我们也死在那场事故里。”橘政宗低声说,“我觉得他的计划可行,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没想到赫尔佐格博士比我想象的更加狠毒,他不仅要炸毁整个无名港,销毁那些实验材料,还要杀死所有知道无名港计划的研究人员和安保人员……他的心里简直住着一个恶魔!”

  “可是你最后也同意了他的提议,不是么?”源稚生反问。

  橘政宗沉默了片刻后,低声说:“是的,我的心里也住着恶魔,它在那一天苏醒了……也许是在看到赫尔佐格疯狂构想的那一天就苏醒了,我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赫尔佐格博士这项残忍的提议。”

  “我们那天杀死了许多人,比我当情报员的那些年杀过的人加在一起还要多上好几倍……应该有三百人,不,应该是四百人……或者有六百人也说不定。”橘政宗的眼底划过痛苦的神情,“总之遍地都是血,鲜血把那座无名港染成了红色,尸体堆积如山,最后一切都湮灭在那场巨大的爆炸里。”

  “最后只有你和赫尔佐格活了下来?”源稚生问。

  “不,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当年的我是这样天真以为的。”橘政宗说,“原本我是打算到了日本,日本建立起实验室,等到一切都步入正轨后再对赫尔佐格博士痛下杀手,但对方残忍的本性和为了目的不顾一切的疯狂令我感到惧怕,我知道在对方内心深处,我也是他必须要抹除的目标,因为在皇帝君临世界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和其他人平分权柄,我们都是对方必须要杀死的目标,只是时机的早或晚而已。”

  “所以你先下手为强,杀死了赫尔佐格博士?”源稚生问。

  “是的,贪欲和恐惧让我变得异常决绝,在炸毁了无名港,登上列宁号的那一刻,我端起藏在衣衫里的猎枪打穿了赫尔佐格博士的心脏,一枪还不够,我紧跟着又连开了数枪,他的尸体被我从甲板轰进了海里。”橘政宗用拧毒的语气恶狠狠地说,就好像他杀死了一只恶鬼,又好像他才是那只露出凶相的恶鬼。

  “然后呢?你继承了赫尔佐格博士的遗志……或者说你想取代他?”源稚生顿了顿,“于是你把列宁号沉入了‘高天原’?你想复活‘神’来征服世界?”

  “不,并不是你想的这样。”橘政宗微微叹息,“杀死赫尔佐格博士之后,我如愿以偿地带着你和稚女从西伯利亚无名港出发,也成功得到了赫尔佐格博士的笔记,我原本以为赫尔佐格的目的只是为了将你和稚女量产成能够帮他征服世界的战士,但读完他的笔记后我才知道他的最终目的。”

  “这个疯子……怪不得一开始听我说想要把实验基地迁移到日本的时候,赫尔佐格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因为这根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橘政宗沉声道,“因为赫尔佐格博士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把列宁号船底载着的那枚古龙胚胎沉入‘高天原’深处!”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赫尔佐格博士的计划?”源稚生提出了自己的疑点,“可为什么最后那枚胚胎和列宁号依旧被沉入了‘高天原’中?你做出了这一切难道不是助纣为虐么?”

  “不,看到笔记的那一刻我意识到这一切根本就是幻梦!征服世界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这疯狂的构想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橘政宗的声音满含恐惧,就像是看见了恶魔,“但是太迟了!一切都太晚了……当我在笔记上读到这一段的时候,胚胎已经污染了船体!”

第365章 把橘政宗推上绞刑架

  “其实我早该察觉到的,因为船上每天都会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船员们每晚都会做同一个噩梦,梦到有诡异离奇的声音在梦里呼唤他们,漆黑的巨兽在深渊里咆哮。”橘政宗说,“船员们都说那是海上迷雾里的妖怪在作祟,企图蛊惑人的心智然后将迷途者吃掉。”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什么妖怪,但由于杀死了赫尔佐格博士的我实在太兴奋了,一条疯狂而坦途的道路笔直地矗立在我的面前,我根本就没有把船员们和话和船员失踪的事放在心上。”橘政宗低声说,“如果当时我早点注意到,也许也不会酿成今天这样的后果。”

  “我早该想到的……”橘政宗用懊悔的语气地说,“哪有什么妖怪……一切未知禁忌的生物……全都和龙有关!”

  “这个在噩梦里呼唤你们的……就是和列宁号融为一体的那枚古龙胚胎?”源稚生问。

  “是的,它在睡梦中侵入船员们的精神世界,侵蚀所有人的意识,那些船员之中没有人能抵挡住一枚古龙胚胎的精神污染。”橘政宗幽幽地说,“直到大副从船上消失的那天,我终于将赫尔佐格博士关于古龙胚胎的这一部分笔记读完,我意识到时间不多了,立即召集剩下的船员赶向藏匿古龙胚胎的底舱暗室,那诡异的场景把我们所有人都吓坏了……就好像噩梦里的景象映照入现实。”

  “这些天来我们没有人下过底舱,所以我们对那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橘政宗说,“当二副推开底舱门的那一刹那,腐臭的腥味扑鼻而来,似乎透过人的皮肤毛孔径直钻入大脑,闻起来就好像是大量发霉腐烂的肉质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下堆积了好几年!

  “入眼全是青黑色血管壁,在金属的墙壁、天花板和地板里贯穿、跳动,这枚胚胎不知何时已经从巨大培养皿被解放了出来,它已经与列宁号完全融为一体了,粘稠的肉质已经将整个底舱都给包裹了,我们看起来就像是来到了它的胃里!”橘政宗用惊恐的语气描述着噩梦般的画面,“然而真正可怕的事永远在下一秒,几个人影晃晃悠悠走到了我们的面前,那赫然便是消失的轮机长、大幅和船员们,此时他们的眼睛里已经缺乏生气,瞳孔被炽目的金色包裹……那时候我就知道,它们一定是被那枚古龙胚胎的强念力领域操控了,并且每个人都被龙血污染了!”

  “所以你把他们都给杀死了?”源稚生问。

  “是的,原本我还心存侥幸,认为通往世界王座的道路还未被彻底堵死,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橘政宗沉声说,“龙族的秘密之所以为禁忌之物,是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人类应该探究的东西,人类自以为能掌握龙族的血统和力量,但凡是僭越过物种的界限的人,必遭反噬!当时在我面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杀死西伯利亚无名港的人就是为了埋葬秘密,但人的欲望一天不被根除,罪恶的事情就好像源源不断的活泉一样,每天都在重复上演。”

  “我亲手杀死了大副和轮机长,用我杀死赫尔佐格博士的那把霰弹枪,我亲眼看到枪弹贯穿了他们的心脏,但他们并没有当场死去,反而像追魂夺命的幽灵般朝我们扑来。”橘政宗用惊恐的语气说,“龙血赐予了他们强大的生命力,很难被杀死,我们之中有不少船员都在战斗中被相继感染了,我知道想要解决这场艰难的战争,就必须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而根源就是那只占据了列宁号的胚胎。”

  “可一只古龙的胚胎实在太难被杀死了,于是我想着必须要在列宁号完全被侵占以前登陆东京湾。只有依靠蛇歧八家的力量,才有可能把这么棘手的东西解决。”橘政宗的声音开始急促起来,“可是这只古龙胚胎就好像读懂了我的想法似的,侵略列宁号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一种疯狂的地步。粗壮的血管在整个舰船的内部迅速蔓延,就像狂长的藤蔓似的,它控制船体在海面上移动的速度变得缓慢下来,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船员被感染,场景就像是现实版的末日丧尸围城,底舱里几乎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我被逼退到了甲板上,我终于意识到我根本就没办法撑到东京湾,胚胎是依托着列宁号前进的,我必须做出牺牲,方法就是将整艘列宁号沉入海底。”橘政宗说,“而前方的海域深处就是极渊,是‘高天原’所在的位置,我不能让这艘携带着古龙胚胎的巨船侵扰沉睡中的‘神’。”

  “我必须当机立断,最差的情况就是船上全员都为此牺牲,我做好视死如归的心理准备,说什么也要阻止列宁号的行进。”橘政宗激动起来,“于是我一边破坏船体,一边向日本海事局方面发送救援信号……人类的求生欲是无法彻底磨灭的,我的心底还希冀着能不能在如此绝境中寻得一丝生机。”

  “是么?原来那个救援信号是你发的。”源稚生轻轻点头,又话锋一转,“可我还有问题,那枚古龙胚胎为什么没有孵化?而是和列宁号融为一体?还有,列宁号最后为什么依然沉入了‘高天原’之中?伱破釜沉舟的举动并没有奏效么?”

  “是的,我已经阻止不了列宁号了,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被计划好的……赫尔佐格这个老狐狸,到最后我依然是没能算计过他。”橘政宗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吐出胸中积攒了几十年的阴郁。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被计划好的?”源稚生一愣,微微皱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赫尔佐格并不在船上,他怎么能保证列宁号能带着古龙胚胎恰好沉入‘高天原’的位置?”

  “因为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复活‘神’!”橘政宗语出惊人,“为此,他甚至可以放弃你和稚女这么优秀的作品,销毁他在西伯利亚的实验基地也没事……在复活‘神’这个最终目的面前,任何事都可以为此让路。”

  “这枚古龙胚胎就是赫尔佐格博士藏在舰船底舱的,而且并不是在我向和赫尔佐格博士提议将实验基地搬迁到日本他才做的决定,是在更早之前,在列宁号一月一次来到西伯利亚无名港的时候,他就偷偷的将这枚胚胎藏进列宁号无人巡逻的底舱。”橘政宗说,“这枚古龙的胚胎被他注射了某种生长抑制剂,以至于胚胎本身并不会孵化,但是龙族强大的生存本能会促使胚胎同化周围的环境与生物,整艘列宁号和那些失踪的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赫尔佐格博士知道‘高天原’的秘密?他怎么知道?”源稚生忍不住发问,“而且他要怎么控制列宁号精准沉入‘高天原’的时机?”

  “他知道,从赫尔佐格的笔记里看来,他的确是知道‘高天原’和‘神’的秘密,这一部分的内容他一直瞒着我,从未向我透露过。”橘政宗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这些家族不传的辛秘,但他好像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些,并一直计划着将古龙胚胎和列宁号沉入‘高天原’来唤醒‘神’……他计划这一切的时间甚至比我来到他的实验基地更早,我的提议恰好无意间加快了赫尔佐格博士的计划进程。”

  “他并不需要控制列宁号或是古龙胚胎,他只需要在将要孵化的胚胎的意识里输入一条指令,强化胚胎想要靠近血统强大的同类的意志……这种涉及到基因学的脑部手术一直是赫尔佐格博士的强项。”橘政宗说,“我们从西伯利亚无名港前往日本的路上必定会经过‘高天原’的上方,而那枚胚胎感受到了沉睡在‘高天原’里的‘神’,受到赫尔佐格药物的影响,则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向‘神’所在的位置。”

  “作为依赖一条船在大海上生存的人类,我实在无法拒绝一条船本身的意志……或者说,混血种根本无法忤逆龙类的意志,那枚古龙胚胎最后还是带着列宁号在距离东京湾一百公里的位置沉底了,也就是‘高天原’的正上方。”橘政宗艰难地说,“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我的想法有多幼稚,我连一只古龙的胚胎都对付不了,还妄想着整个世界的王座,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野心家,只能算是一个被欲望和贪念蒙蔽双眼的普通人……真正的野心家是赫尔佐格博士那样的人,算计人心,步步为营,为达目的不惜动用任何手段、牺牲任何人!”

  源稚生看着狼藉遍地的屋子,脑海里回忆着那些执行局专员们死去的惨状,源稚生深深看了眼橘政宗。

  他忍不住心想……的确,赫尔佐格博士你就是这样的人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人命和感情在你这种野心家的眼里就如同最低贱的蝼蚁,任何挡在你通向王座前的蝼蚁都会被你一脚踩死。

  源稚生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再度翻涌的怒意。

  橘政宗并不知道刚才的半个小时里,自己亲口向源稚生讲述了自己所犯下的恶,他每多讲一分,就是在把原本追随信任他的源稚生往外推远一分。

  直到橘政宗将自己二十年前的累累罪行全部都往他口中那个叫的“赫尔佐格博士”的男人身上推了个干净,源稚生和他之间已经形同陌路、各自彼岸了,那个和蔼的老人形象在源稚生的心中已然坍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吮吸着人血、啃噬着人肉、披着一张伪善人皮的狰狞恶鬼。

  源稚生在心里告诉自己,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会直接决定橘政宗到底是一个良心未泯的人,还是穷凶极恶的鬼……这个问题也决定着源稚生会不会在内心将这个曾经他视如父亲般的男人亲手推上绞刑架。

  “绘梨衣呢?绘梨衣的能力甚至远超我和稚女,她为什么不是赫尔佐格博士手下最有力的实验品?是因为她的血统不够稳定么?”源稚生扭头盯着橘政宗的双眼,目光犹如扑击猎物的鹰隼一样锐利,仿佛要透过橘政宗的目光直射他的内心。

  “不,绘梨衣和赫尔佐格博士没有关系。”橘政宗低声说,“绘梨衣她……是我的血肉至亲的女儿。”

  源稚生扭头望向房间漆黑的深处,他对着空旷的黑暗,嘴角无声的扯出一个讽刺般的苦笑。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绘梨衣不是橘政宗的女儿……橘政宗会将自己的身份伪装成邦达列夫,而他的真名叫做赫尔佐格……如果自己觉得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了,就去找一个名叫上杉越的男人……

  路明非托楚子航转告的自己的三句话,现在全都对应上了。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捉弄人的东西,当你已经下定决心背负一切的时候,现实却远比你想象得更加残忍,更加……扯淡。

  人的信仰就像《旧约圣经》里那座贯彻天地的巴比伦塔,那么虚幻,那么飘渺,建成需要那么漫长的岁月,崩塌却只需要一个瞬间。

  “抱歉瞒了你这么多年,绘梨衣其实是我的亲生女儿,她的本名应该不叫上杉绘梨衣,而叫橘绘梨衣,你才应该是当代上杉家家主,而绘梨衣是橘家继承人。”橘政宗依旧滔滔不绝地解释着,“稚生你一定很好奇吧,为什么绘梨衣承袭自我这么个血统一般的父亲,她却拥有着‘审判’那样究极强大的言灵?那是因为她也是列宁号上被古龙的胎血感染的受害者之一,但是绘梨衣的体质特殊,古龙胎血只能侵蚀她的身体,无法污染她的意识,所以她的血统虽然强横无匹,却极其不稳定……”

  源稚生今夜问了太多的问题,他很累了,已经不想再往下听了,他很想立刻结束眼前这个恶魔的谎言……

  然后在东京的街头找到一家拉面摊,尝尝汤面里是否还仅存着人世间最后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