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我应该再晚一点和你见面。”路鸣泽轻轻叹了口气。
“一定要瞒着我么？”路明非问，“为什么不能把话说清楚？”
“你猜对了，哥哥，交易的的确不是你的生命。”这一次路鸣泽点点头承认了，“但也不是我的生命。”
“那是什么？”路明非不理解。
“交易完成后，这个我就不存在了。”路鸣泽说。
“不存在？”路明非完全不理解的有两个词，“这个你？”
“哥哥你不是想知道你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回来找你么？我能告诉你，因为他们和我在一起，当然我和它们的关系没有像和你这么和睦。”路鸣泽看着路明非，似乎要把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一口气倾诉，“我是真实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并不只是存在你的梦境里，但我是个危险的东西，根本原因是你是个危险的东西，所以我被禁锢住了，原本我想让哥哥你帮我解除桎梏，但现在我的想法变了。”
路鸣泽这段话包含了太多太多信息，路明非感觉自己脑子都快要宕机了。
爸爸妈妈？真实存在？被禁锢了？
“因为哥哥你的生活很好，你完全变了，你足够幸福，你拥有能独当一面的能力和勇气，我很开心。”路鸣泽补充了一句，“替你开心。”
“你们在哪？”路明非有些焦急的打断路鸣泽告别似的话，“我说你和我爸爸妈妈，你被禁锢在哪？”
“哥哥你能问出这个问题，我就很满足了。”路鸣泽温柔的笑，“西伯利亚，极北之地，第五世界，告诉你也没关系，因为哥哥你不会记得。”
“你想干嘛？”路明非后退了半步，他一只手掌撑在桌上，面对路鸣泽做出防御姿态。
“最后那二分之一，给我吧，哥哥。”路鸣泽忽然朝路明非贴了过来，他的动作不是很快，却让人猝不及防，“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没有机会。”
路鸣泽踮起脚尖，小脸缓缓朝路明非贴了过去，动作像是要亲吻。
路鸣泽贴上了路明非的额头，路明非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皲裂的大地、坍塌的天空、咆哮的黑龙、摇摇欲坠的巨树、奔跑的孩子们，画面中甚至闪过赫尔佐格、零、诺诺和自己爸妈的脸……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座冰洞中，男孩的四肢被粗壮的锁链缠绕着，他透过遥远的时空，冲路明非在笑，嘴唇微动。
画面消失了，路明非回过神来，窗外一阵风吹过，上百片叶子飞旋着随风而去。
行人和车流匆匆而过，世界有条不紊的运行着，周而复始，似乎它从不曾为谁而停止。
“Sakura，你怎么哭了？”一旁传来绘梨衣的声音。
“哭了……我么？”路明非的眼睛恢复神采，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很痛很痛，就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人。
路明非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原来早已泪流满面。
路明非花了几分钟，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对绘梨衣挤出一张笑脸：“我没事，刚才忘了点事，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婚礼。”绘梨衣认真地回答。
“哦对，我们聊到了婚礼。”路明非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像把刚才悲伤的事给抛诸脑后，“以后已经不会有任何事困扰我们了，绘梨衣，希望我们可以平安喜乐度过这一生。”
路明非身后的桌上刻着一行潦草的字，似乎是一个坐标。
“西伯利亚，极北之地，第五世界。”
在绘梨衣没注意的时候，路明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指尖，准确来说是看着指缝间的木屑，脸上的表情无喜无悲。
……
一个月后。
城市的CBD区，新建的希尔顿酒店，最大的宴会厅。
来自世界各地的混血种精英齐聚于此，其中有分量级的人物包括但不限于卡塞尔学院的正副校长、新贵屠龙世家的家主、日本的蛇歧八家的各大家长，就连源稚生一行人都专程从法国赶来。
因为今天有两场婚礼在这里举行。
主位上分别坐着路明非的叔叔婶婶和上杉越，鹿天铭、苏小妍和楚天骄，贺礼在门口堆成了山，两名穿着WeraWang定制款婚纱的新娘站在会台的侧面，洁白的头纱遮掩她们绝美的脸。
大屏忽然亮了起来，恺撒和诺诺的脸出现在上面，恺撒戴着墨镜穿沙滩裤，诺诺穿着白色的纱裙，两人的皮肤都被晒成了小麦色。
第1150章 终幕的婚礼 下
恺撒不是录影，而是实时视频，恺撒和诺诺此刻正在一艘白色的帆船上，横跨加勒比海，那就是他们的婚礼。
说好了一起举行婚礼，但不一定要在同一个地方，在时间上的同时就够了……恺撒和诺诺标新立异的性格都有些受不了普通婚礼千篇一律的流程，在几天前他们就踏上了婚礼之行。
有没有待在同一个宴会厅、同一座城市并不重要，大家都在同一个世界，此时此刻一起度过人生最重要的阶段，这样的意义就很够了。
恺撒和诺诺也能看到这边宴会厅的情况，他们招招手向这边打招呼，熟人太多了，除了卡塞尔学院的人，恺撒还特意问了声源稚生兄弟的近况。
源稚生的防晒油店已经开业了，坐落于天体海滩旁一座酒馆的旁边。
说是一家店，其实是一小座类似于报刊亭之类的小屋，里面还卖报纸和杂志，卖防晒油的工作由源稚生、夜叉和乌鸦负责，天晴的时候他们会带上源稚生自己研制的防晒油在天体海滩上推销，生意还算不错，这样得益于樱……樱是他们的模特，会穿着性感的比基尼为他们展示防晒油的效果，所以购买者除了女性，其中男顾客比例也不少。
报刊亭则由上杉越负责看守，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就躺在躺椅上在报亭里翻看情色杂志，偶尔和来买报纸买杂志的漂亮女顾客搭讪几句，上杉越从小就会法语，在当地混的甚至比源稚生他们更熟。
一天结束后，他们就会约在旁边的酒馆里喝几杯，吃个宵夜，生意淡季，一天的卖油钱和卖书钱加起来甚至都不够他们一天的开销，但这样的日子清闲又充实，他们每个人都很享受。
他们之中混的最好的大概就是源稚女了，依旧沿用“风间琉璃”这个花名，源稚女的艺术展在法国圆点剧场中叫好又叫坐，作为有名的浪漫之都，法国对于歌舞伎演出的接受程度甚至比绝大多数亚洲国家更高。
樱井小暮则是继续作为源稚生的助理，替他打理工作，负责他的生活起居，他们已经结婚了，但没有举办多么隆重的婚礼，只是在结束了某天的忙碌后，聚在酒馆里，大家一起碰了个杯，在父亲和兄长的见证下简单的走了个仪式，樱井小暮已经感动到落泪。
重要的不是多么隆重的排场和多么盛大的仪式，只要是对的人，幸福的意义才会具象化。
“怎么感觉比日本的时候人还多啊？”婶婶小声对叔叔问，有些被宴会厅的排场给吓到了。
来的人委实有点太多了，很多不在邀请名单上的人也慕名而来，哪怕是酒店最大的宴会厅也一次性塞不下这么多人，酒店的停车场早就满了，哪怕是五星级酒店也没有过整个停车场全是顶级豪车这种盛况空前的场景。
“你记岔了吧，肯定是日本的时候人更多啊。”叔叔对婶婶说，“忘记那些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了么？你当时可是被吓坏了。”
“说的像你没被吓到似的。”婶婶翻了个白眼，“我是说参加婚礼的客人，比上次还多的多，上次那些吓人的家伙不是没进来婚礼场地么？”
“这次跟上次又不一样，这次除了明非，不还有人家楚子航么？”叔叔说，“而且人多点不好么？这不才显得咱们侄子人缘好，排场大么？”
“可是这排场未免有点太大了。”婶婶哪里见过这世面，“我刚才在收礼金的地方看到，有人直接送金条的，按两称的那种！”
“那是有点夸张了。”叔叔也啧了下嘴，“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
“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啊，我看黄历说今天难得的嫁娶日。”婶婶忽然叹了口气，“你说明非的爸妈看到他们儿子现在这么有出息，不得多开心啊？”
“他们……唉。”叔叔也跟着叹了口气，“喜庆的日子，不提这些，他们不回来就不回来，权当明非是咱们家养的孩子。”
“本来就是咱们家养的孩子，那对夫妻我就当他们失踪了，哪有这种管生不管养的。”婶婶也气不打一处来。
婚宴的化妆间，穿着中山装和中式马褂的楚子航和路明非并肩走出门。
“你的爸爸妈妈还没有消息么？”楚子航对路明非问。
“没。”路明非摇摇头。
他倒也不怪楚子航问这种戳心窝子的问题，他知道师兄是什么样的性格，楚子航一向直话直说，和他聊天没什么话题好隐瞒的。
“你弟弟呢？”楚子航忽然问了一句。
“弟弟？”路明非怔了怔，他的眼神那么一瞬间变得惘然，就像是被问到一个早就遗忘的人。
“师兄你是问路鸣泽？他应该在座位上给同学炫耀今天酒席的排场。”路明非回过神来，有些狐疑地问，“师兄你忽然问我堂弟干嘛？”
“我也不知道。”楚子航顿了顿，然后摇摇头，“我原本想问的好像不是他，你有其他弟弟么？”
“其他……应该没……”路明非的话卡在嗓子里，似乎说不出口。
欢喜的乐声忽然响起，提醒着宾客们今天的婚礼正式开场，楚子航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两人也收敛深色，往会场的方向赶去。
经过拐角时，穿着黑色和服的男人和路明非擦肩而过。
“是宫本健次郎先生么？”路明非忽然扭过头，看着男人的背影问了句。
“路君，愿你一生平安喜乐。”男人转过身子，对路明非点点头，那张脸一如两年前在居酒屋时见到的模样。
“谢谢……”路明非诧异地问，“不过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恰好在这家后厨工作，日式的料理归我负责。”宫本健次郎说。
“哦哦哦，那还真是巧了。”路明非露出诧异的表情，“有空的话邀请您来酒席上喝一杯，两年前的事，真是受您照顾了。”
路明非说的是赠刀的事，他记得那天在居酒屋的情景，但路明非看着宫本健次郎的脸，总感觉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事。
“承蒙邀请，路君，婚礼开始了。”宫本健次郎提醒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路明非。
“哦哦，好的，您先忙。”路明非冲宫本健次郎点点头，匆匆转身。
“是你认识的人么？”楚子航对路明非问。
“只算是见过的人。”路明非低声说。
宴会厅金碧辉煌的大门缓缓推开，英俊的新郎踏入会场，全场的宾客起立，掌声雷动，满天的金箔飞舞，大屏里的恺撒和诺诺一起举起香槟，他们的背后是加勒比海的落日，夕阳把海浪染成火一样的颜色。
亲人、好友、师长、挚爱……美丽的新娘在廊道的尽头等候着，钟声宛若教堂的梵歌，热闹又静谧，现实如梦境般幻美，幸福仿佛触手可及。
路明非的目光穿过所有人，在会场最深的阴影之中似乎站着一个影子，像是个男孩，看不清脸，他举起酒杯，血红色的酒溅起涟漪。
“哥哥，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路明非的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轻的就像一个不存在的人留在这个世上的呢喃。
之后，男孩的影子消失不见，好像从没来过。
没有人注意到他来，也没有人注意到他走，就好像他根本是某个人的幻觉或是梦境，从没真正存在这个世界上。
路明非低下头，打开手里一张纸条，纸条上刚刚和宫本健次郎擦肩而过时被塞到手里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找到***，别抛下他。”
纸条上一个模糊不清的名字，路明非盯着那一团阴影凝视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人提醒他该去迎接新娘。
路明非回过神来，快步踏上廊道，他胸口的口袋里藏着另一张纸条。
那是他自己写的，一个月来他一直随身携带，纸条里只有一行简单的字，似乎是一个坐标。
“西伯利亚，极北之地，第五世界。”
叶胜和酒德麻衣，老唐和夏弥、源稚生和源稚女，上杉越和绘梨衣，苏小妍和楚天骄，所有他拯救过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我一定会找到你。”路明非看着一张张温馨的笑脸，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男孩模糊的脸，路明非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找到你，我不会抛下你，我们都不会孤身一人。”
谨以此，献给所有孤独的死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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