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第10章

作者:荆柯守

  虽说此事是方家先提出,可余律还是觉得陪同而来的自己亦是有着责任。

  郑应慈亦发出了惊声:“真人,这怎么了?”

  惠道看到了方惜的脸,但因这事出乎预料,让反应比余律还要慢一些,此时被余律跟郑应慈质问,立刻醒转过来。

  “诸位莫慌,这应是邪气过盛,一般符水无法驱除,反激起了反扑,贫道这就用观中珍藏的符纸与方公子服用。”

  说着,惠道就立刻快步离开,两个家丁要阻拦,被余律制止,目送着远去,才要说什么,就听到了身后突然拔高的惨叫声。

  “啊,好疼,疼煞我也!”

  跟之前的难捱相比,此时的疼痛,让方惜根本忍不住,甚至想要用头去撞柱,被余律连忙拦住。

  就连郑应慈都上前安慰方惜。

  片刻,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去而复返的惠道,手捧一褐色木盒,令小道童再取一碗清水过来。

  “这是师门所赐的符纸,化水冲服,比方才威力更大,一会儿按住,免得他伤到自己。”

  说完,小道童已端着水过来,惠道将木盒啪嗒一声打开,里面只有十几张叠在一起的符纸,取出一张,轻轻一抖,符纸迎风自燃。

  方惜此时已疼得大汗淋漓,水碗一递过去,抖着手就一饮而尽。

  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方惜的反应。

  结果,片刻,殿内就再次响起了方惜的惨叫,甚至比刚才更响亮。

  “啊啊啊!好疼!救我,救我!”

  余律脸色这次是真的沉了下来,看向惠道,指责:“观主,你对此,作何解释?”

  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到了一声比方惜更尖的惨叫,顿时就是一哆嗦,随后看过去,便明白了为何有家丁叫得比方惜还要惨烈了。

  方惜的脸,在红肿基础上,长了一片痘痘挤痘痘的疮,就已足够渗人了,而现在,那片痘居然密密麻麻,有了连通了的趋势,冷眼一看,就是在方惜的脸上,又多了一张小小的人脸。

  虽然只是酷似,但着实骇人。

  “我的脸,我的脸到底怎么了?你们为何不说话?”

  方惜又不傻,在发现众人望向目光变得带着一丝畏惧,忍不住就去摸自己的脸,可手指刚触碰到脸上皮肤,就针扎一样的疼,让他嗷的一声,又惨叫起来。

  “你还敢说,自己不是行骗?”苏子籍这时上前一步查看,其实心里惊疑,符纸迎风自燃还罢了,这长出小脸,实在不科学啊!

  方惜哭声骤然停了一下,下一刻就惨号起来:“真人,好疼啊!”

  “贫道真不是骗子。”惠道微蹙眉,心中惊疑不定:“这事情蹊跷。”

  苏子籍还欲说,不想他介入此事被桐山观记恨,余律拉了拉,摇首,这桐山观势力不小,自己家世无所谓,苏家可不行。

  惠道倒没发现众人的怀疑目光,转而观察方惜,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不解之中。

  这方惜,的的确确是着了妖孽的道。

  因不过是略施小惩,最初给方惜喝的符水,就足够退了恶咒,让方惜立刻恢复,可结果却并不是这样。

  为了挽回桐山观的声誉,不得不再次拿出观中的高级符纸。

  按说,这一张下去,莫说是这等小事了,就是再严重数倍,也能立竿见影生效,可让他更意外的是,这次,反让方惜的情况越发严重了。

  那痘痘,迅速转化成了初期的人面疮,若真的让其成型,出了人命,到时,桐山观的名声定会受损。

  惠道当然不想在自己手中,损了桐山观的名声。

  思及至此,惠道露出了为难之色,正要说话,正惨叫着的方惜,突声音一停:“啊啊啊……咦?我的脸,忽然不疼了?”

  忙看去,就见方惜正摸着自己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迟疑:“你们看,我的脸,是不是看着好些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在嘀咕,这看上去还是一样恐怖,但方惜突然又不疼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见惠道过来,为了给惠道腾出地方,苏子籍走开几步,谁料刚挪开,方惜就再次惨叫起来。

  “啊啊啊!疼煞我也!”捂着脸,再一次被疼痛折磨着的方惜,眼泪都飙出了。

  惠道仔细查看脸上人面疮,发现人面疮已越长越立体,若再任由发展下去,真等睁开眼,张开嘴,怕事情就不得了了。

  但对方惜刚才为何又突然不疼,惠道也有些不解,不过一转念,就有若有所思,喊着:“诸位,这是邪崇,怕阳刚之人气,诸位请靠近些。”

  郑应慈和苏子籍听了这话,靠近了几步,果方惜疼痛又减少了些,当下他就信以为真,用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挤着笑,对众人讨好:“请大家不要离我太远了,帮帮我!”

  “贵人?”

  惠道见此心里一动,贵人百邪不能近,不想今日看见,实在难以压抑惊讶,目光炯炯落在苏子籍和郑应慈上,苏子籍被看得就是头皮一麻,下意识就要后退,心里思索这惠道是什么毛病?

  郑应慈却脸沉如水,一躬说着:“真人,还请尽力救治,事后,我们必有香火金奉上。”

  诸家历年都有供奉,可不是在这时让人开玩笑。

  “妖气隐而不发,本是轻薄的小罚,不治的话,过半个月也好了,不想贪得点便宜,想提前治愈,反弄巧成拙,越发厉害。”

  “这倒我是的因果了。”

  惠道懊恼刚才失言,又听懂了意思,心中哀叹想着,知道今天必给个解决,不然,此事难以善了,心疼不已地说:“我还有一法宝,可治。”

  说着,手一伸,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来。

  这镜子极袖珍,有些半旧不新,通体黄铜之色,样式质朴,一面没有图案,被磨得光滑,一面有着八卦图,放在成人掌心,足可把玩。

  惠道手一翻,就将镜子的镜面对准方惜,口中念咒,顷刻间,一道光直接照在了方惜的脸上。

  方惜被光一刺,忙闭眼,只觉得光暖洋洋,如春末夏初的暖阳之光。

  而在别人眼中,看到光时,就已被震住了,等惠道收起镜子,方惜的脸已恢复如初,不仅疮消失不见了,连之前浮肿,都顷刻褪了下去。

  苏子籍看到这一幕,微微变色:“我本以为是骗子,不想真有本事?”

  “不,比这更严重,和上次事件印证,这世界是真有鬼神。”苏子籍想起了县试前小庙变没时的一脸懵逼,现在更是震惊。

  而惠道也暗松了口气,目光在众人面前一停,事情既了之,贵人就更值得注意了,要知道二次符水不行,必须法宝才行,说明咒力深沉。

  “而能压制此咒,这贵人可不小啊,到底是谁呢?”

第17章 没有缘分

  方惜摸了摸自己的脸,松了口气,冲着惠道连声道谢:“谢真人,谢真人,我感觉好多了!”

  余律凑过去细看,而张胜很是惊讶,缠着惠道就问:“真人,您这个铜镜,莫非是仙家法宝?一照就出了一道光,这种事,我只在志怪话本里见过!”

  惠道心中微苦,叹着:“这是我师祖所留之宝,有着师祖的法力,只是用一次就少一次,要不是为了方公子,我还舍不得!”

  方惜心胸开阔,不记仇,虽两次符水吃了苦头,可现在既治好了,很是感谢,听了这话,立刻会意:“多谢真人慷慨相助,我今天带钱不多,再捐十两聊表心意,以后还有贡捐奉上。”

  说着,就取出一块元宝,十两重,底白细深。

  这数字可不小,就算方家是官绅之家,一个还没有成家的子侄一年就二三十两,小道童连忙接过,明显露出笑容。

  苏子籍看惠道一眼,发现这看似贪财的老道,并没有将目光落在被小道童捧着的银子上,又见诸人肃容,陡然间明白,这道士虽刚才失手,但桐山观既能成名,确有些真本事。

  惠道似有所察,看向了苏子籍,想到刚才的事,眼神带着一丝异样,就笑着说:“诸位,请到里面奉茶。”

  说着,廊下本有小僮扇炉煮茶,迎着入内,不久就有茶叶罐进来。

  “这是七馈春,虽不算最好,聊以发之兴致。”惠道说着,给各人倒茶,香气渐渐弥漫,大家品茶,果觉清香爽口。

  张胜喝了几口,就忍耐不住,问着:“真人,这法术,我等很是羡慕,仙道可以学么?”

  哪个少年不求仙羡道,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挺直了身子竖起耳朵静听。

  惠道听了,看了下众人,目光一闪,又转瞬即熄,苦笑:“求仙羡道,我也想,要不,我也不会当了道士。”

  “世人说,法术易得,大道难求,只是这法术也难得,多有三弊三缺之难,并且就算咬了牙,认了这弊缺,也不过换得些皮毛之术,一辈子难以成就,更不要说大道了。”

  “你等都是公子,大有前途,说不定还是未来的贵人,可愿无钱无权,还受得鳏、寡、孤、独、残诸种之苦?”

  “若是愿意,贫道倒不吝啬开得墙门。”

  说话认真,语气诚恳,诸人听了,身一紧,心一缩,张胜就第一个摇头:“要我一辈子无权无财还罢了,还要断绝家族,无有子嗣,这还是免了。”

  郑应慈放下茶杯:“求仙羡道,多是飘渺,富贵不是坏事,就算是想要不朽,在生民立业的大道中求,也更是直道,这些法术,我是没有缘分了。”

  苏子籍手捧着杯子,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只有方惜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心动,只是想着家里的财产,以及俏丽的未婚妻,一咋舌把话吞了回去。

  “生民立业的确是大道,功德很大。”惠道听郑应慈这样说,见着众人反应,也不生气,只是一笑:“只是有着官道,自然就有小径,小径也能通得幽微之处,可所谓天生诸道,自然有用!”

  “来,请喝茶,茶微凉,别有风味,再凉就不好喝了。”

  大家于是喝茶,这时茶微凉带着幽香,果别有味道,来到桐山观就提高了警惕的苏子籍,却敏锐发现,惠道对自己只有好奇,并无恶意。

  “难道欲害我的桐山观道士,并不是此人?”

  “这也有可能,一个道观里,必不会只有一名道士。”

  但又一想:“惠道是桐山观观主,难道真不知情?”

  因这种怀疑,在众人离开时,这位观主似乎想与苏子籍亲近一些,苏子籍并没有给这个机会。

  “方公子,贫道有一事,欲叮嘱你。”惠道突说着,方惜脚步就是一顿,回头看向他。

  “你此次回去,不可再轻薄孟浪,贫道近日将要云游……”后面的话,惠道没有说,可意思已十分明显。

  若再惹了这等事,你可未必能找到我。

  方惜顿时哭丧下脸:“我知道了!”

  又再次千恩万谢,方与众人一道出来。

  这时,外面细雨蒙蒙,苏子籍定了定神,不管害自己的事是否与惠道有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凡事来了,自己接着就是!

  “不过,惠道说近日要离观云游,又要做什么呢?”

  “苏兄,雨渐渐大了,现在去县城,就算有着牛车,必会染上湿气,何不去我家避避雨?”见苏子籍欲与余律一同回城,方惜忙邀请,虽都是临化县人,但方惜与郑应慈并不住在城中。

  方郑两家都是本县大族,说的巧,还是同一个村三秋渡的人家,随着乱世平息,三秋渡地处要道,渐渐繁荣,变成镇子。

  而方郑两家各有读书人换了门庭,分家不分宗,成当地赫赫有名的两大姓,号称联合起来,盘踞半镇。

  苏子籍对此亦有所耳闻,知方惜是好客,但方家是官绅之家,规矩很重,且方惜病初愈,今日必是一家人说体己话的时候,自己何必赶着惹人烦?

  就是有着与官绅人家结交的心思,也要暂时压下,于是婉拒:“方兄,改日罢,今日眼看着幕色渐重了。”

  “就是天色晚了,才要住上一宿,春雨甚寒,一旦感染了风寒,可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古代畏风寒如虎,因没有特效药,一旦肺炎,就无药可治。

  余律看看天色,虽是下午,但因下起了细雨,雨丝中夹杂着细雪,寒风猎猎,说着:“表哥其实说的是,还是住上一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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