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皇后娘娘过来礼梵?
苏子籍心里就是一跳,想到皇后与前太子的关系,暗想:“她突然出来礼梵,又来的清园寺,可是冲着我而来?”
虽这样想,有些自作多情了,毕竟他身份的事,后宫未必就能得知,但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这次,他从牛车上下来,野道人倒没拦着,而跟着苏子籍同样下来的简渠,望着前方的人群,不禁摇了摇头。
“哎,也不知道要等上多久才能放行。”
苏子籍就说着:“若连住在里面的人也不准进,我们去找处酒肆待上几个时辰。”
说着,就先一步过去。
简渠哎了一声,没拦下,也忙跟了上去。
倒是野道人,因着之前就有怀疑,见苏子籍这反应,心下同样微动,跟了上去。
果然,到了人群围着的地方,发现前面多了一些甲兵,个个面带肃杀,将居士园的入口牢牢把着。
苏子籍看了看,与挤到自己身边的野道人对视一眼,就要后退。
这时,人群中有人看到苏子籍,立刻跑了进去。
苏子籍他们转身走出不到十几步,就听到身后突然安静下来。
“诸位施主,皇后娘娘今日前来礼梵,进出就受拘束,还请诸位施主不要随意走动。”
清朗的声音,小溪流淌而过,极是悦耳,本来或激动或是焦躁的人群,立刻被安抚了下来。
第333章 愿克福减寿
苏子籍却隐隐感觉到了些,回首望去,就见一个和尚,正从分开人群走出,合掌一礼。
“倒是苏公子,你本就住在居士园的一省解元,倒不必避开,若你愿意,到时可陪从迎驾。”
苏子籍有点诧异辩玄突然邀请自己,不知他在这事上扮演着什么角色,但想了下,还是答应了:“恭敬不如从命。”
这样能够一见皇后的机会实在难得,他也有些好奇,前太子之母,究竟是什么模样。
又指着野道人与简渠:“这二人是我朋友,到我住处做客,不知可否一同放行?”
“自是可以,一炷香后,还请苏公子到殿前等候。”辩玄微笑的说着。
说完转身走了。
顶着旁人好奇的目光,这里不是说话之所,苏子籍给了赶车人车费,让其离开,带着野道人、简渠二人步行入内。
到了居士园的入口,有士兵检查了一下,就直放行。
直到远离了入口,苏子籍才问野道人:“你知不知道皇后的消息?”
野道人摇头:“曾有心查过,但没能得知一点情报。”
这事简渠竟知道一点,迟疑说着:“我昔日在西南时,倒从大帅闲聊时得知了一些消息。”
“传闻太子死后,帝后失和,但奇怪的是,虽失和,几次有妃子想当皇后,皇帝都大怒,就是宠妃,也或贬或冷落,从不心软。”
“平时怕很难听到皇后的消息,这次皇后娘娘出宫礼梵,却是难得。”
苏子籍若有所思,点了点首:“原来如此。”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了苏子籍与叶不悔在居士园的住所,院门关着,苏子籍叩打门扉,片刻,叶不悔开门。
“不悔,你且不要忙,去换身衣裳,准备一下,一会陪我去见贵人。”其实自己还罢了,皇后可是她的奶奶,不能不见。
叶不悔才一开门,就听到了这吩咐,不由有些奇怪,就在这时,外面突传来了声音,像是鼓乐齐鸣。
“这是前面的仪仗到了。”野道人侧耳听了听。
皇后出宫,可不是小事。
就是妃子省亲,也不是立刻就直接带人出宫,而是一趟趟仪仗先到,这是给人迎驾的准备时间,何况一国之母?
等一切就绪,贵人所行的路线,已净水泼街、黄土垫道,附近都已戒严,万不会出现冲撞了凤驾的事,贵人才会在宫娥太监,以及侍卫、甲兵的保护下,出宫,前往目的地。
叶不悔没有多问究竟是要去见谁,知道时间紧迫,十分听话立刻回去准备。
就是苏子籍自己,也找出一身尚未上身的新袍换上,不求出彩但求无过。
清园寺的外面,虽不能进寺,可附近闻讯而来百姓,并没有散去,而聚拢在街道两侧,等着凤驾到来。
这样的热闹,可比状元游街难得多了,他们自然不想错过。
大郑开国后,对皇后出行仪仗,有着规定。
丹陛仪仗三十六人,丹墀仪仗五十八人,內使八人,宫女十二人。
这其中,捧着各色绣幡、扇子、伞盖的都不必说,连金交椅、金脚踏、金水盆、金水罐,都有专人抬着、捧着。
更不必说,随行的甲兵,甲胄在阳光下寒光森森。
这是除皇后仪仗外额外跟着的人——这等事情,规矩森严,但凡有增加,必是皇上的意思。
路边,所有看到仪仗而过都要跪倒,有识货的人看一眼,就倒吸一口气,低声说着:“外人说皇后娘娘受冷遇,现在看起来可不像,这般隆重,可比前朝的宠妃出行都要超过了。”
“嘘,噤声!”身旁的人见他越说越不像话,立刻低声喝止,拿本朝的皇后与前朝的后宫相比,这可是不敬。
但心里也不是不震惊,正这友人所言,从皇后出行隆重仪仗队伍就能看出,这可不像是受到冷落的皇后应有的待遇。
难道传闻有误?
苏子籍带着叶不悔来到清园寺门时,辩玄已带上百和尚在这里等候。
见他过来,还带着一个女眷,辩玄也没有说什么。
叶不悔有些紧张,见夫君表情从容,又在自己身边,紧张的心,才慢慢落回到原处。
“皇后驾到!”
一个穿着凤服,在一众宫女太监簇拥下的美妇出来时,她的心,突然不明所以地剧烈跳起来,单手按在心口,叶不悔暗向:“我也忒胆小了些,一会万不可出丑,连累了夫君。”
这样想着,努力撑起了表情,与别人一同拜下,迎接皇后到来。
“都平身吧。”皇后开口淡淡说着,在女官陪同下进了大殿,大殿中,丈八高的梵神巍然屹立,左手下垂,结“施愿印”,表示能满众生愿,右手屈臂上伸,结“施无畏印”,表示能除众生苦。
苏子籍此时已被安排,与辩玄一左一右,在旁伺候。
别人也罢了,跟随的礼部官员不知道底细,暗暗蹙眉,辩玄是和尚,又早知道风姿过人,也就罢了。
这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戴着木冠,身穿士子衫,偏偏风姿更在其上,让人一见忘俗。
心里立刻准备弹劾。
皇后似是不觉,向银盆中盥了手,神情变得异常庄重,在公开场合,却是不能礼拜,只是福了一礼,站着静静看着梵神,喃喃祈祷:“大慈大悲之梵祖,我之一生,福寿已满,不求多增,今日上香,愿克福减寿只求一事,佑我孙儿回归宗籍,复归原位”
因离得很近,苏子籍听得清清楚楚,皇后已成女人最高位份,居然情愿减寿折福以求庇佑其孙,不禁痴了,正沉思间,皇后已默祈完,辩玄奉上檀香,苏子籍立刻醒悟过来,按照吩咐,点了火折。
皇后也不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双手插进炉里,只一颌首,又后退一步,已算是礼成。
因不能在宫外停留太久,皇后上香完就转身,缓步出去,对辩玄说:“对于庙产,朝廷自有规矩,本宫也不能许你免赋,不过可赐你水火棍一对,若有无赖地痞闹事,只管打了就是。”
水火棍是衙门里面警戒杀威的用品,长约齐眉,底端有一胫之长为红色,其他为黑色,取不容私情之意。
说完这个,下得台阶,看似随意又问着苏子籍:“你是何人?看模样,是在居士园暂住的举子?”
“是!”苏子籍忙回了。
走到大殿台阶时,皇后又问叶不悔,苏子籍抬头看一眼皇后,又回:“这是我妻叶不悔。”
皇后又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就上了辇,直接离开。
望着凤驾离开,苏子籍耳目聪惠于众人数倍,突听得御舆里面压抑不住的哽咽,似有人忍不住痛哭,又不能放出声,还有着女官惊慌又细不可闻的声音:“娘娘……”
苏子籍心下一叹,怔怔无语以对。
第334章 会元
随凤驾离开,清园寺大殿前的人也都陆续散了。
叶不悔从大殿台阶下,因心神不宁,差点一脚踩空,幸苏子籍就在旁,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才避免她滚落下去。
“没事吧?”苏子籍有点担心的问。
叶不悔摇摇头,有些心情恍惚,直到又走了一段路,没了外人,已快出了清园寺,要到居士园的地界,她才停下脚步。
“夫君。”她有些怔怔看着凤驾离去方向,问:“你有没有觉得,皇后娘娘看起来有点眼熟?”
苏子籍也停下,心下明白,叶不悔与皇后娘娘细看有一些相似,虽没到乍一看就觉得像的地步,可叶不悔是女子,常常照着镜子,这冷不丁看到了皇后娘娘,自然会觉得有点眼熟了。
但又因人对自己的相貌往往有着一些熟悉的陌生感,不点醒,怕叶不悔并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更可能是跟血脉感应有关。
苏子籍是有心想让皇后与叶不悔相见,但皇后也许是时间非常仓促,只盯着自己看了,并不曾认真看一眼不悔,没看出端倪来。
“既错过了,就算了。”
此刻理智隐隐有些后怕,苏子籍只是对叶不悔说:“皇后娘娘乃母仪天下,自是有着世上最贵之相,是女子表率,天下女子见了,或生出一二亲近,也是正常。”
“可……”叶不悔没那么好糊弄,觉得这事这么解释有些不通。
但就在这时,不远处有朗朗声传来。
“会试捷报——捷报到——”马蹄声连同响亮的喊声,直直传到了这里。
叶不悔一惊,随即欢喜,刚才怔忪的事,就被她抛在了九霄云外,眼熟不眼熟,哪有苏子籍的科举重要!
“夫君,是会试捷报,一定是来给你报喜!”
对苏子籍充满信心的叶不悔,甚至丁点担心都没有,就认为这是为自己身边的人来报捷。
身侧恰好有读书人走过,侧目而视。
虽没嘲讽出声,但眼神也透露出了“这口气可真大”的意思。
苏子籍直接无视,笑着对叶不悔:“那我们这就回去。”
考试时会填写住址,因此每个捷报都会报到住址去,有信心的人,在家乖乖等着是最好的选择。
相反去看皇榜,就是信心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