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336章

作者:衣冠正伦

  之前还在伏案解题的高颎这会儿也早已经挤到了同窗们前方,闻言后便率先举手发问。其他同窗们也都不甘落后,他们各自出身官宦之家,对于时政信息自然也都不陌生,尤其是对于今年出尽风头的李泰其人其事更是多有耳闻并且主动打听,见到偶像自然有各种的问题想要发问。

  “你们怎么不问我前住在李大都督家中是不是真的?”

  柳昂见同窗们七嘴八舌的发问,但却都没有问到之前对他的质疑,顿时便有些委屈的大声提醒,但很快就被各种嘈杂声所淹没,完全没人搭理他。这可怜的小子还不知世道的险恶,谁又关心六子吃了几碗粉呢?

  因为学童们太热情、发问的太多,李泰索性便占了一节课的时间来满足这些学童们的好奇心,拣着几个大家集中关注的问题逐一作答。

  此间小小的骚乱也引起别处课舍学童们的注意,独孤善、崔弘度等彼此间学童大了一些的少年们也都闻讯赶来,当见到李泰后同样是欣喜不已,凑上前来各自献着殷勤,并在诸学童们面前显摆自己同李大都督的关系之亲近。

  诸如独孤善这小子,旧年因为自己瞎胡闹将妹妹塞进阿姊出嫁时的妆奁中,被他老子好一番捶打教训,自此后见到李泰都不服不忿、劲劲儿的,但今却一口一个姊夫叫的亲切无比。当李泰坐在学堂教席上时,他又手里抄着戒尺在学堂里前后奔走维持秩序,活脱脱一个狐假虎威的狗腿子。

  学馆蒙学中三个班级、几十名学童尽被吸引至此,将这间课舍坐的满满当当。还有别处学堂的学子也闻讯赶来,使得课舍更显拥挤,独孤善等几个大龄蒙童便负责将这些外间学子赶走,不准他们过来蹭课。

  那些学子们虽然年龄更大、气力更足,但也不敢在李大都督面前争执放肆,只能作礼然后离去。

  但也有不这么顺从的,本在经学堂进学的宇文毓也闻讯赶来此间,欲与李泰交谈一番,当见独孤善赶人赶到这里来时,便笑语道:“伏陀,你难道不认得我?难道要把我也赶出去?”

  宇文毓同独孤信二女婚约即定,并且已经开始过礼,明年春日便要完婚,因此近来也时常前往独孤信府上拜会,同这几个小舅子自然也熟悉起来。

  独孤善闻言后面露难色,稍作沉吟后便扬起手中戒尺说道:“宁都公,对不住了,我虽认得你,但我手中戒尺不认!我姊夫是规矩严整之人,今日入馆赐教蒙童,我不能让无关人等骚扰姊夫!喝喝、快退!”

  宇文毓被逼退出来,心中自是颇感委屈,房间里的那个是你姊夫,难道我就不是?

  在将所有蒙学外的人员全都逼退后,独孤善等几人才又各自返回,如忠诚卫士一般拱立于李泰身边,在被瞪了一眼之后,才讪讪走下讲台,在房间内一角落里蜷身蹲了下来。

  李泰一边随口回答着学童们的问题,一边翻看着蒙学学童名簿,这一翻看不要紧,心里居然变得紧张起来。除开高颎、苏威不说,郑道邕的儿子郑译、崔宣猷的儿子崔仲方等等赫然全都名列其中。

  他再垂眼瞧瞧已经进了课堂坐在席位上、因为上身长大而更加显眼的杨坚,这特么隋朝从开国皇帝到开国功臣全都聚在这里了啊!

  一想到自己的卢壮志都还没有伸张达成,这一窝等待上位的小混蛋们却已经完成了历史性的聚首会面,自己可别养虎为患,搞到最后给他人作嫁衣裳!

  不过眼下这些小子们自然不知他们这群家伙代表着什么,全都仰起脸来神情专注的倾听李泰讲述今年一系列战事概况,表情满是钦佩向往。而大隋一代目杨坚则就有些不合群,皱着眉头晃着胳膊想要驱开距离自己很近的几个学童,因为不习惯这样拥挤喧杂的环境而显得有些烦躁。

  一堂课的时间很快结束,当李泰站起身来时,众学童们虽然仍是意犹未尽,但也都恭谨的作礼告别,跟在李泰身后送出老远。

第0625章 腹黑翁婿

  宇文毓被六亲不认的小舅子赶出来,也不是六亲不认,只是不认他,又得知丈人独孤信正在六艺馆射堂游玩,于是便带领几名随从赶去相见。

  学馆中这座射堂修建的宏大辉煌,可以同时容纳上百人进行射艺训练和竞技,在学馆中的人气也是仅次于藏书楼。毕竟关中儿郎多豪强武人子弟,骑射本就家传的技艺,自然也都勤于练习,每天都有许多人在这里流连忘返。

  独孤信和杨忠的到来在射堂中引起的轰动并不逊于李泰在蒙学中的场面,同样人气高企。诸少年学子们纷纷收起手中射具,依次入前向两人见礼。

  独孤信摆手示意众人各自随意,自己在射堂里溜达一圈后便也有些技痒,向杨忠发起了挑战要彼此较量一番。

  杨忠对此自不拒绝,只当闲来游戏。两人来到无人围观的一间射室中,各自取了一张射堂提供的制式长弓便展臂开肩准备起来。

  独孤信虽然不以个人勇武而著称,但身为六镇子弟、耳濡目染,本身也是非常精擅骑射,率先引弓而射、十中七八,在军中也可以称得上是上射之选。

  杨忠技艺同样不遑多让,而且因为今年年中身临一线战场,身体状态和技法手感全都处于巅峰时期,也没有要让着独孤信这个老上司的意思,一出手便十矢全中。

  独孤信对此自是有些不爽,恰逢宇文毓寻来此处,便微笑着说道:“且与安陆公竞射,为我一雪前负之耻!”

  宇文毓听到这话后便有些为难,他虽然也受过骑射之类的训练,但跟杨忠这种一流战将自然不可相提并论,可是听到丈人都这么说了,自是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选了一张两石弓热身试射。

  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宇文毓这第一箭虽然开弓极满,但却脱靶严重,箭矢直接斜插在了侧方木质墙壁上,力道尚可、准头却无。

  独孤信见状后便皱眉说道:“少辈有幸、得于荫泽,不必复历亲长艰辛创业的旧途,但闲来有心也应当体悟一番所享衣食爵禄俱由何而出!”

  宇文毓听到这话后顿时便一脸的羞惭,连忙垂首表示一定谨记教诲,勤练骑射技艺。杨忠也并非全无眼色,见他翁婿互动起来有些生硬,便将宇文毓请至另一侧为其仔细讲解射艺技巧。

  独孤信不怎么待见宇文毓这个女婿,倒不是针对宇文毓本身,还是近年来宇文泰一些发力颇猛的打击让他心生怨气。

  解职陇右之后又将他远置于河阳,名为防备柔然南侵,实则仍是不想让他归朝分势,只是让他身份尴尬的待在彼方。若非今年李泰、杨忠等功勋壮大的将独孤信放置在外都不太安全了,今年只怕仍然不能归朝。

  但真正让独孤信怨念滋生的还不是这些势位上的剥夺和冷待,而是他好好的独孤如愿却被赐名为“信”。名字好不好听姑且不论,关键这件事传达出来的信息让他极度不爽。

  这可不是发小损友彼此之间互取外号,而是实实在在被改了名。赐名于人那是君王父长才拥有的资格,独孤信和宇文泰在私是乡党旧友,在公则共奖王室、资望并深,却被宇文泰强按着头赐了名,心里能乐意才怪。

  心中虽然愤懑不已,但他面子上还得维持和大行台之间的和气,一点不好的情绪难免就会波及到宇文毓这个二女婿身上。

  不过宇文毓性格谦冲和气,并不因此小事而耿耿于怀,对待独孤信这个丈人仍是一如既往的尊敬有加,有时候倒让独孤信也自觉羞惭,不忍再厉态相对。

  在经过杨忠的一番指点后,再加上自身心情的平复,宇文毓的射技倒是提升不少,十矢得中四五,转又不无期待的望向独孤信。

  “懂得听教,便是孺子可教。虽然一时不能达于至善,但也可以寄望循序渐进。有人天纵英才,有人勤学不辍,虽然各自才性不同,但也都能有一番作为。”

  独孤信也不忍再迁怒打击宇文毓,于是便微笑着勉励几句。

  宇文毓倒是不在意丈人言中那天纵英才者是谁,但得此番夸奖,便欣喜不已,又连忙作揖道:“多谢丈人夸奖,我自知才性庸拙、不逮上乘,一定将勤补拙,不负亲者期望。”

  饶是心中对大行台仍存怨气,独孤信也不得不承认其人将此子选作自家婿子并非使坏刁难,这宇文毓谦虚温和的不像是兵家子、尤其不像是宇文家的儿子。

  正在这时候,外间射堂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喝彩声,声浪之强几乎要将射堂顶棚都给冲开。不需要行出去看,独孤信便知除了李泰之外,恐怕没人能搞出这样的动静出来。

  果然,当他们行出此间的时候,便见到李泰正在被射堂内的少年学子们团团围在中间。那些少年们一边绕着李泰打转,还一边不断的呼喊赞扬,可谓是热情至极。

  “李大将军功壮当时,乃是国中少徒之首,本身又风采绝伦,难怪能得群徒拥戴敬仰!”

  宇文毓看到这一幕后,也忍不住感叹道,转又望着独孤信说道:“能与李大将军同受丈人所赏,并赐户内良姝为亲,我亦深感荣幸!”

  独孤信听到这话后心中不免一动,转又拍着宇文毓肩膀笑语道:“国中老物虽具虚名但却志力渐衰,有生之年恐怕难能克制东贼,定乱兴治仍需少辈继力。你们之间也更应当交心相处、坦荡论事,伯山他乃是世道称羡的雄才、豪强少壮的表率,若能得之为助,事无不济啊!”

  这会儿,李泰才摆脱了射堂群众热情的纠缠,向着独孤信等阔步行来,先向杨忠交代了一下已经将杨坚安顿下来,转又同宇文毓闲聊几句、恭喜他好事将近。

  一行人闲聊着走出了射堂,行出老远身后仍然缀着不少慕名赶来瞻仰李泰英姿的学子少徒,各种夸赞喝彩之声不绝于耳,群众热情太高以至于李泰这个厚脸皮都自觉有些羞涩。

  因为围观者太多,独孤信也没有了继续游赏的兴致,便又拉着杨忠和两个女婿回到长安城中自家邸内,大中午的便摆起了宴席。

  席中彼此难免闲聊一些人事,比如独孤信便讲起之前随同杨忠一起归朝献俘的柳仲礼,感慨其人旧年不失为一个英雄人物,却不想如今竟沦落至斯。尤其之前李泰押着其人巡游汉东进行公审的事情,更让柳仲礼声名狼藉。

  “此事我也有些好奇,请问伯山兄,柳仲礼当真凶恶到连君父都背弃不理、见死不救?”

  宇文毓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致,于是便也发问道。

  李泰闻言后便将他所知柳仲礼其人其事再讲述一番,宇文毓听完后不免大为咂舌,忍不住便说道:“前者柳仲礼入朝,主上对其还以礼相待、欲以朝职授之,其人却告请还河东旧乡隐居,主上虽然应允但仍未遣。我堂兄中山公还奉书请辟柳仲礼入其府下,想是慕其旧名而不知其今丑,看来也要劝告一番啊。”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略感错愕,转又望向丈人见独孤信也是有些茫然,显然同样不知此事,看来应该只是他们家族成员内部渠道的沟通。

  这件事本身倒也不大,宇文护征辟不征辟柳仲礼都跟李泰没有什么关系,但经宇文毓之口道来,倒是给人看到窥探宇文家内部秘密的一个渠道啊。

  “萨保兄急欲兴治河东而广募贤良,其意甚佳,不过柳仲礼虽言出身河东名族,但其实族系早已疏远,其生平事迹除了加辱郡望并无丝毫有益河东故土。今若入府协治乡里,恐怕不会和洽群众反而有触乡情。”

  李泰先是随口点评了一下宇文护此念有些不妥,旋即便又说道:“其实此番归朝我也需要面请主上对于汉东等新拓之土有无人事资治的想法,荆州总管府管疆辽阔,相对而言人事则略失简约。之前道是新附未定,一切尚可因循旧章,但今已经时过数月,已经有了些许可作整改的余地。”

  独孤信也意识到李泰主动提及荆州总管府人事的意图,于是便也随口发表了几句自己的看法,并有意将话柄递给宇文毓,让他也加入到这番讨论中来。

  宇文毓终究城府不深,也不失少年心性,为自己能够加入到这种家国大事的讨论中来而颇感兴奋,却没想到这是丈人跟连襟联合给他下套呢。

  他自知自己的认知阅历都有些浅薄,就此也难发表出什么成熟看法,于是便回忆起家中父亲言及此事的一些说辞,略作提炼总结后便说道:“其实台府近年来虽有才力辟用,但也不谓充裕。

  东南新扩疆土虽多,但一时之间也并无良牧可以遣守之。依我所见,与其困于当地无人施政,不如将彼生民徙于关中,如此既可以减少东南的施政压力,又可以充实关内人物。”

  李泰听到这话,眸光骤然一凝,本来只是随便试探一下,却不想竟然真的被他挖出一点重要情报。宇文毓这个年纪阅历,对于平生未履其地的东南地区又能有什么真知灼见?他所提出的看法,就算不是宇文泰的想法,必然也是深受其父影响。

  原本李泰还沾沾自喜于他的荆州总管位置挺稳,却没想到这个臭黑獭已经在盘算给他来上一招釜底抽薪了。乱世之中人力最重要,如果台府通过决定要将汉东百姓大举迁往关中,李泰守着那空荡荡的地盘又有什么用?看着长草啊!

  独孤信听到这里后顿时也皱起了眉头,意识到这件事比较严重。

  倒不是他厚此薄彼,给二女婿下套让大女婿获取情报,而是他们两人本身就不同。宇文毓乃是宇文泰一个连继承权都没有的庶长子,而李泰却已经是他们这一脉的中流砥柱,其人处境之变化、势位之高低直接决定了他们这一派势力的强弱,当然要更加的用心。

  如果台府真的通过这一决议,那么不止会大大削弱汉东地区的发展潜力,李泰作为具体的执行者逼迫这些汉东民众们背井离乡,本身必然也会大失人望。而如果他拒不执行的话,则就是将自己摆在了台府乃至于整个政权的对立面,难免会被人攻讦为恃功生骄,有割据异志。

  不过这件事李泰和独孤信都是在宇文毓口中才首次听说,外间完全没有任何风声,可见宇文泰应该也只是初步形成了这一意向、仍在权衡利弊,并没有形成定计并推动决议。

  如此一来,事情便仍有可作挽回的余地,通过一些人事层面上的操作直接杜绝这一计划的可行性,让宇文泰的想法胎死腹中。

  宇文毓并不知腹黑的丈人和连襟已经得到了他们想知道的事情,正在心内盘算该要怎么对付他老子,只是见到他们突然谈兴大减、堂中气氛也有些冷场,还以为自己这一意见太过荒诞,没有讨论的价值,于是便也低下头来进行自我检讨。

  又过了一会儿,独孤信府上有访客投帖求见,于是他便顺势结束了这家宴,先是着员将宇文毓送回龙原学馆,然后又望着李泰正色问道:“伯山你有没有把握隔绝汉东人家与台府之间的沟通?”

  方伯想要独大于地方,最害怕的就是地方上的豪强势力越级同朝廷有了联系沟通,他们上下环节一打通,中间商的操作余地便会削减许多。

  不过对于这一点,李泰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他在西魏这崛起的一路就是跟豪强们的斗争史,讲到手段之多,就连宇文泰都颇有不及。

  “汉东百姓虽然新附未久,但多数都能共我同心同力,这一点暂时不必惊疑。我比较担心的却是关西百姓若是闻此,恐怕会惊躁不安。关中地狭,本多窄乡,若再贸然招引众多移民入关,届时人地不称之势必将更加严重,若再加上土客纠纷,实在是难称良政啊!”

  李泰口中叹息着,而独孤信闻言后也点点头,对话间便确定了思路,那就是让关中豪强们否决这一移民计划。

第0626章 京畿命案

  李泰在家中休息两日后,便又要陪同梁王入朝觐见。

  梁王也不知从哪里听到的传言,只道西魏朝风野蛮得很,临到觐见之时心里便紧张得很,不断的向李泰询问各种需要注意的事项。

  李泰对此也有些无奈,想想朝中自大行台宇文泰以下那群货色是个什么样子,他也不好昧着良心说传言都是假的。

  毕竟就连他自己第一次来到长安上朝的时候,便见到大臣直接在朝堂外斗殴起来,由此也促使他下定决心要勤练武艺、强健体魄,以免在这种单挑斗殴中被人揍了还丢了面子。

  这种情况只能说习惯就好,反正李泰现在就算看到上朝时再有什么妖事发生也能淡然视之,但想要让梁王尽快适应习惯西魏这种风气显然是挺困难,只能一再保证请梁王放心,毕竟如今自己讲到势力也是团伙中排名靠前的大拿,保护梁王不被羞辱还是能做到的。

  他这不保证还好,一做保证梁王更慌了。但事到如今再怎么紧张也没有用,迎接梁王入朝的车驾都已经到了门外,在这长安城里总不能被他放了鸽子,所以梁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车,心里则期望着李泰能够果真如他所言那么有实力。

  朝廷对于梁王入朝安排的礼仪场面很是不小,从别苑到皇城之间沿途皆有禁军警跸净街,领军将军尉迟迥和太常礼官等一大早便等在了别苑门前,可以说无论是负责导引迎接的人员还是排场全都是顶级安排。

  这固然是因为梁王身份不同凡响,同时更加重要的是,这应该是西魏立治关西以来,第一次有异国首脑人物入朝觐见,可谓是西魏外交史上从零到一的突破。尽管这所谓的异国首脑也只是西魏朝廷所册封,疆域不过襄阳一隅,但终究意义非凡,值得铺张炫耀一番。

  皇城内,大行台宇文泰以及几位柱国也都一身朝服、姿态庄重的等待着梁王的到来。

  这一路上,梁王的心情虽然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但总算是还能勉强控制着自己不至于人前露怯,在同大行台等进行过礼节性的会面交谈之后,一行人便直往朝堂去拜见皇帝陛下。

  当见到李泰在一众朝士当中的站位仅次于几位柱国之后,朝臣班列中虽有众多孔武有力的镇人大将,但也都只能排在李泰的身后,这也让梁王真正认识到李泰在西魏国中的势位如何,心里也总算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皇帝元宝炬对于梁王的入朝同样也很高兴,朝堂中隆重接见之后,又吩咐大行台和太子一定要认真款待梁王,务必要使梁王宾至如归。

  大概是大行台和其他柱国都认真交待叮嘱过的缘故,今日朝会前后倒是没有上演什么西魏朝堂的传统娱乐项目,一直到了外朝丞相府宴会时气氛仍然非常不错。

  梁王心情放松之余也有感传言不可尽信,西魏朝堂中虽然不乏看起来面貌粗野之人,但总体上朝纲礼仪还算不错,尤其对他也足够的尊重礼遇。

  但是这种好气氛很快便就要告一段落,宴会刚刚开始不久,两名谒者匆匆登堂,将一份急报呈交到大行台手中。大行台垂眼将这急报一瞧,脸色顿时便是一沉,转头请太子和独孤信等代为招待梁王,自己则站起身来匆匆离开。

  太子本就不是一个安分之人,见到大行台如此态度,心中便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紧急境况,心内急于打听清楚,便也没有心情再招待梁王这个傀儡,因此便也起身离开了。

  两名宴会中的主角接连起身离开,梁王哪怕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到事情有点蹊跷,刚刚有所放松的心情顿时便又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便望向隔席的李泰。

  李泰其实也并不怎么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前日他跟丈人独孤信在龙原学馆确定应对思路之后,独孤信便让他安心在家休息,具体的计划便由其进行操作,现在看来显然是计划已经发动了。

  大行台和太子前后离开之后,在场资望最高的柱国独孤信便当仁不让的成为了宴会的主持人,再加上其人也有出镇荆州的经历,以及如今的荆州总管李泰便是他的婿子,同梁王交谈起来倒也颇有共同话题,一边交谈祝酒,一边递给李泰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李泰见状后便也不再多作思量,对于丈人的手段,他还是比较相信的,于是便也放心的端起酒杯欢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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