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杨宽不情不愿的出门上车,来到皇城中丞相府外时便发现他已经是来的比较迟的人,前方已经有十多名乡籍关中的朝士们于此排队等候大行台的召见。
这些人见到杨宽的到来,各自也都精神一振,关中本乡并不以人物繁盛著称,杨宽久仕河洛、后随孝武入关,如今也被这些关陇士人引作同党而自壮声势。
于是他们便纷纷退避一侧,将杨宽从队尾礼让到了排头处。杨宽见状后心内自觉一苦,他本就不想深涉此事之中,但如果不露面的话难免会人望大损,在户中子弟们的劝告下勉强凑来看个热闹,却不想直接被群众们推为头目。
他这里刚刚在丞相府门前立定,便见到行台尚书苏亮正从府内行出。
苏亮脸色凝重,眉头紧皱着低头疾行,走到近处才注意到杨宽等众人,便停下来稍作抱拳见礼。
“苏尚书可闻王家子事?”
杨宽见苏亮神情如此,便小声发问道。
苏亮闻言后便轻叹一声而后便点点头,望着杨宽并其身后众人说道:“王明远罪证确凿,狂悖不法且畏罪自杀,实在没有可为怜悯之处。诸位如果是为此来告扰大行台,便请各自归去罢。大行台已经开恩表态只究王氏一户,余者悉不过问。我等若再恃众私而逼国法,只会让事态更不可控。”
杨宽本来不欲搀和这趟浑水,闻言后便也要转身劝告众人。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发声,在场便有一人正色说道:“苏尚书此番言论之于王臣,可谓公正得体。但乡义人情,岂可据此一言抹杀?今日某等可以喑声自处,但来日事及吾乡,又有谁为余鸣!”
众人听到苏亮那番话后,原本各自已经萌生退意,可在听到此言之后,摇摆的心顿时又坚定起来,有的发声附和,有的虽然默不作声,但也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杨宽见状后便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苏尚书明鉴,我等岂敢恃众拒命,但乡情也不可不顾。本就草野之士,见重于乡里而简拔于朝堂,居此荣位,若使上命不能下达、众声难为天听,可谓上下皆负。”
苏亮今早匆匆入府,也是劝说大行台希望能够对王明远从轻惩处,但却遭到盛怒的大行台一通训斥。发声劝告众人,也是希望不要把局面搞得太僵。
但见群众仍然如此固执,他也有些无可奈何。杨宽所言其实也道出了他们这些朝士的无奈,国家的政令未必尽能符合乡土利益,如果他们代表朝廷和台府一味压迫乡人无疑会乡声大损,可若一味的袒护乡里而罔顾朝纲,极端的便是王明远这种下场。
不说苏亮等人心内的纠结,大行台宇文泰这会儿也颇感焦头烂额。本来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现在看来却渐有难以收场的趋势。
区区的乡情众愿,自然不足以让宇文泰如此为难。蚁民之声向来是最不值得关注的,纵然一时舆情激荡,但只要错过峰口再稍作引导,朝三暮四也是惯常。
真正让他感到头疼的,是王明远死在东宫让整件事情的敏感度拉升数倍。虽然东宫与此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对许多不明内情的人而言,乍一听闻此事难免就会错以为这是台府逼迫东宫的结果。
所以眼下这些急于为王明远发声之人,他们究竟是基于乡情而仗义发声,还是要借此向东宫传达什么心声讯息,都是难以判断的。
昨夜宇文泰紧急召集诸位柱国共同商讨此事,一方面是借众柱国的态度让太子心生忌惮、不要再任性妄为,一方面也是在试探众柱国各自的想法。
结果除了侯莫陈崇表达了对镇人逐渐务虚、汉儿渐掌兵权的不满之外,其他人的态度都还正常。包括宇文泰最为提防的独孤信,这一次的表现也正常的无可挑剔,没有借机生事,这也让宇文泰颇感欣慰。
只要上层情势不乱,那么下层再怎么喧闹也不足为患。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东宫摘取出来,不要继续给人以混淆视听、扩大事态的机会。
杨宽在府前的话很快便也传到宇文泰耳中,于是他便将杨宽召入府中,不顾其人谦辞而将审判王明远此案的任务交付给杨宽,并让他尽快拿出一个定论来以示大众。
杨宽迫于无奈,也只能接下这个任务,在经过一番严查细审后,最终公布王明远的罪状乃是非直宿之将而夜犯宫禁、见捕心惊、自戕而亡。至于说其人派遣家奴袭杀汉中豪酋并辱打京兆尹一事,罪状中干脆提都没提。
夜犯宫禁虽然也是大罪,但只要不涉谋逆,倒也不会牵连妻儿。而大行台当然也不希望这样一个乡里强徒被当做乡义壮士,倍受乡里拥戴。同时王明远是因冒犯宫禁而死,更不会与东宫有什么深刻的牵连。
随着王明远罪状被公布出来,尽管朝中仍然不乏嘘声,但也都没有什么理由群体性的向大行台进言。至于说促使王明远犯险用强、以致身死的汉中移民计划,则就压根提都没提。
当然台府倒也并不是完全的无作妥协,来年正式公布汉中移民计划时,关内接受汉中移民的郡县名单中并无霸城县。并且对于其他类似的移民计划,台府也都保持极为谨慎的态度,有府员进奏循汉中之例而迁徙汉东之民时,还未进议程便被大行台直接否决了。
此事余波仍有,王明远虽然去世,但却在乡里赢得巨大声望,其子王寿才只十岁出头,竟受乡人拥戴推为县令。台府当然没有通过这一任命,但却加任王明远兄子王述为当郡乡团都督,并由大行台赐姓宇文氏。
李泰作为一个旁观者,当见到世上又多了一个宇文述之后,心中不由得感叹这朝野间的一通折腾,最终还是让宇文泰摘了果子,但却没想到这宇文述转头便来自家拜访。
第0629章 风水轮回
“门下王述,拜见太原公。”
王述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模样谈不上俊美清秀,胜在朝气蓬勃,入门之后便以门生之礼向李泰作拜:“久闻太原公威名,今始入拜,得睹雄姿,更胜闻名!”
李泰听到这话,自是颇感诧异,忙不迭避席而起不受此礼,并且忍不住发问道:“王郎何出此言?令祖王忠公时誉我亦久仰,只可惜入关之时,忠公业已辞世,缘悭一面,让人遗憾啊!”
李泰大统九年邙山之战后才进入关中,王罴却在大统七年便已经去世,谥号为忠,所以对王罴也是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
在他记忆中,自他入关以来同京兆王氏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太过亲密的互动和关系,反而之前因为门生毛世坚的缘故还受到过京兆王氏族人的刁难。如今这王述入门便以门下自居,自然是让李泰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少年王述听到这话后连忙自怀中掏出一帖递上前来,并又欠身说道:“是门下唐突了,请太原公验见此物即知。门下乃是龙原学馆在馆听教进学的生徒,年初便已入馆,至今才登门拜见,还请太原公见谅。”
听到这话后,李泰才有些了然,感情彼此间是有这一层渊源。他接过那代表学馆生徒身份的生徒帖略作翻看,便发现这王述年初二月便已经入馆进学,算是学馆中最早一批的学徒。
这倒也并不让人意外,京兆王氏本就畿内大族,龙原学馆所在霸城县即其乡里所在,乡土间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也感知敏锐。眼见龙原学馆声名鹊起,提前安排自家子弟入学也并非难事。
这生徒帖中还记录了王述的入学履历,他进入学馆后先后在经史文学六艺等诸馆学习,多项成绩也都属优等。龙原学馆大半年的学习自然难以直接将人培养成为一个全才,这王述有此成绩估计主要还是家学优良的缘故。
但其实单凭这一点,倒也不足以确定这种宗主门下的关系。毕竟龙原学馆如今在学生徒已经数量不少,而且就连宇文泰之子宇文毓和几名皇子以及宗室子弟都在读,李泰当然也不可能借此便将这些人也都当作他的门生对待。
所以关键还是要看双方是不是愿意缔结或认可这一层关系,就拿宇文泰的赐姓来说,有的人以此为荣,有的人却不以为然,只是表面上不得不生受下来。
这王述本得赐姓宇文氏,在登门求见的名贴上具名也是宇文述,只是在同李泰交流的时候却仍然自称本名,可见内心里并不觉得宇文氏要比自家姓氏更珍贵,只是迫于权势无从拒绝罢了。
李泰还记得旧时那京兆王氏子弟对待自己是很不客气,但今这王罴之孙却以门生之礼来拜见自己。这固然是因为自己今时不同往日、势位崇高,但想来这王述应该也是自有所图。,或许便与京兆王氏如今所遭遇的一番人事波折有关。
对此李泰也是颇感心虚的,他自知这件事背后是有他丈人操作推动的缘故,只是不知这些王氏族人们清不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同这王述交谈的时候,他也只是询问对方在学馆的学习和生活如何,言语并不涉及之前那一件事。
终究还是这王述自己按捺不住,在回答了李泰几个问题之后,便忍不住的开口说道:“门下不才,前因台府赏识、乡人推举,得授当郡都督以领乡兵。但今关内民生井然有序、鲜少兵事扰人,非是丈夫逐功良处。但太原公所镇东南荆州,却是风云际会,令人向往。门下恳请能够追从太原公南下扩疆建功!”
李泰听到这话,大约明白了王述的心思。王明远一事估计让这些王氏族人们心有余悸,也明白大行台赐姓并非单纯的荣宠赏识。王罴父子三人俱亡,家门中如今也并没有一个门面担当。与其再继续呆在这水深浪大的京畿之内遭受风吹浪打,的确是不如转去其他地方寻找上进的可能和机会。
而今王朝四边机会最大莫过于李泰所镇守的东南战区,而且李泰也是如今国中大佬一级中最为年轻的一个,投靠他自然又要比投靠其他人机会多得多。
若是换了其他人,李泰也很乐意接纳这种自带部曲的关陇强族子弟。这样的人物在他麾下效力,就算他并不长时间的留在关中,但仍然能够保证他在关中的影响力。
但是由于王氏家中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李泰一时间倒是不好直接答应对方,倒也并没有当下便把话说死,而是回答道:“王郎有此壮志,着实可嘉。我于事中先行几步,也非常乐意导引国中少壮踏足功途。
但今东南方面的人事非我一人所专,之后还要入府与大行台仔细商讨。王郎所请我便先记在心里,稍后事有眉目、无论成否,一定尽快遣员告知。”
王述听到这话后,便又连连道谢,然后才起身告辞。
对于王述前来表态投靠,李泰还是比较上心的。从其所具生徒帖来看,此子文史俱佳、兼精骑射,并非名门纨绔之流,可谓是文武双全。
还有一点比较重要的,那就是王罴在世时多掌大州并督统军事,所以门下也蓄养了一批精兵悍卒。如今其人虽已去世,但这些部曲家兵却流传了下来。宇文泰之所以赐姓其家、纳为同宗,除了平息了结之前的人事纠纷之外,估计也有想要籍此收编王氏部曲老卒的意图。
不过在正式答应对方之前,李泰还是得先问一下丈人的意见。如果独孤信在之前的事件中手段太下作狠毒、形象太不光彩,那李泰也得衡量一下事件曝光之后的影响。
所以在王述离开之后,李泰便也推开了其他的拜访,直往丈人家而去。
当独孤信听完李泰自述来意之后,顿时便笑逐颜开,拍着他的肩膀便笑语道:“伯山越来越有少壮领袖的风采,这些名门少徒本就心气极高,世道内能引之效从者实在不多,今却直趋庭前以待简拔,若不笑纳收留,恐失人望啊!”
“但是之前王明远死……”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又说出了自己所顾虑的一点。
“王明远之死,朝廷、台府已有定论,余者俱无相干。在私而言,其人为了守卫乡土而不惜捐躯,如今愿望达成、又得乡人崇拜敬服,可谓是求仁得仁,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伯山你本来便与此无涉,更加不必有什么疑虑。”
独孤信听到李泰这么说,心内当即便有领会,先是稍作安慰,然后便又说道:“其实事态发展至此,我也有些始料未及。王明远为何作此谋计,我并不知。之前议定事则之后,我便邀韦夐参详此事,之后亦是韦夐出面邀见王明远……”
听到丈人主动交底,李泰才知道原来事情还有这样一番曲折。
原本他就有些好奇,独孤信虽然资历颇深,但这些年来转镇各地、尤其在陇右一待多年,真正留在关中的时间并不多,怎么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挑拨出如此事端出来,原来是因为跟京兆韦氏合作。
韦夐乃是韦孝宽的哥哥,关中著名隐士,如今也在自家龙原学馆常驻,后世更被称为逍遥公。如今看来,这逍遥公怕也并不像表面看来那么逍遥啊。
点明了这一层隐情之后,独孤信便又说道:“那宇文述、哼,既然此子主动请求托庇于你,伯山也笑纳无妨。这些关中名族各自处身立世都有困窘之处,远不像表面所见那样从容。如今王氏一族并无长丁当户,伯山若不纳之,不久后必也难免势力被人瓜分殆尽。”
李泰闻言后便也点点头,对此颇有感触。远的不说,单说他门生毛世坚一家,原本乃是关中大豪,就连宇文泰等人都要对其礼遇有加,但是随着毛鸿远、毛鸿宾兄弟先后身死,家世很快衰落。京兆王氏也曾参与瓜分毛氏衰落后的乡资势力,而如今又轮到了京兆王氏自己。
既然不是独孤信自己出面推动、促成了王明远的死亡,那么李泰对于接受王述的投效便没有了什么心理负担。虽然王述已经被打上了宇文氏的标签,但在此之前他便已经是自家门生,这么一件小事再硬掰饬,大行台也不体面。
第0630章 秀色撩人
家人们来到关西,虽然让家里的人情诸事大为增加,但因为内外都有家人分担,也让李泰不必再为此操心。
年前年后,李泰都过得很有限,偶或在家接待一下访客,但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赋闲的状态,或是随兴走访亲友,或是在京郊浪荡,甚至还抽空去了骊山别业泡了几天温泉,生活可谓惬意。
过了年之后,李泰还有两场喜酒要喝,其中之一便是他连襟宇文毓同独孤信第二女的婚礼,另一场则就是他弟弟李超的婚礼。
宇文毓的婚礼元月便要举行,因此在新年大朝结束之后,自大行台宇文泰以下众文武权贵们便又纷纷前往华州筹备、参加婚礼。
梁王萧詧也受宇文泰的邀请,和李泰一家同往华州而去,准备参加完婚礼后再随李泰一起返回襄阳。
回到华州后,妙音便带着家中婢女仆妇们回娘家去帮忙筹备自家妹妹的婚礼,几名堂嫂也同往参详帮忙。至于李泰则回家后屁股都没坐热,然后便被召入台府,受命主持筹备男方的婚礼事宜。
这种事本来自是应该由宇文泰子侄自己担当,但此番成亲的便是他的长子,其他儿子们要更小得多,自然不能当事。
两个侄子宇文导、宇文护分别坐镇陇右与河东,今年也都没有入朝述职。尤其宇文护所在的河东,由于去年高澄被刺身死、东魏最高权力又发生动荡转移,近来事务尤其的繁忙,虽只一河之隔,但也不暇返回华州。
外甥当中,尉迟迥以领军将军坐镇长安,尉迟纲则本就不是缜密周全之人,自然难以担当此事。其他的姻亲倒是也有,但是数算一番,反倒不如李泰做事让人放心。当然李泰也只是负责具体的事务执行,而拟定章程框架的则是于谨。
婚礼的主要流程是有着固定的步骤,用人用物都有可循,还算比较简单。最繁琐同时也最重要的,还是当日的喜宴对宾客的安排和台府的安保等诸事,忙得李泰几乎是脚不沾地,每件事都要亲自再三确认,确保没有差错和疏漏,连回家都没有时间。
为大行台处理这种偏为家事的事情,李泰也难免要出入台府内府。幸在去年在师佛寺和尚们的捐输之下,台府又有扩建,尤其内府较之前更扩大一倍,屋舍充裕,倒不至于随便走上几步便遇到女眷扎堆的情况。
李泰自己当然懂得避嫌,不敢在内府乱冲乱撞,尤其避开冯翊公主等重要女眷的居室范围。但因出入频繁,就算再怎么小心,也难免会有行错误入的情况发生。好在他也算是台府老人,被大行台留餐赐宴便有多次,本身既非有意,诸女眷们也并没有过多责难。
这一天,他又带人前往内府库舍寻找一围金漆步屏,却被管库的宦者告知被内府一位夫人支取还未归还。因为前府急用,李泰便也只能着员引领自己等人前往拿取。
但是随行宦者入内片刻后却面色为难的行出来,向李泰拱手道:“尔朱夫人言奴并未手执书令,不知所言真假,须得太原公入内亲禀,才肯将器物交付。”
李泰之前并未履足内府这一片区域,原本还在感慨此间院舍宽阔华丽、几乎可以比拟冯翊公主所居,不知是何人所居,却不想竟然是小尔朱氏。
听到这明显是刁难的言辞,李泰也有些头疼,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小尔朱氏,,莫非仍然怨恨自己将之劫入关西?
但这也没道理啊,瞧她在大行台后宫中所受待遇也颇受宠,而在东魏却因作风问题而早已失宠、被发配灵州幽禁,甚至都不能住在晋阳。更何况东魏高欢、高澄父子接连丧命,晋阳也动荡不安,哪比得上华州这里安稳享福。
虽然想不通,但为了不耽误前堂事程,他便也只能硬着头皮行入院中,然后便在婢女引领下走入暖阁。一阵暖热的香风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侧卧软塌、姿态慵懒又透出几分妩媚的小尔朱氏。
这妇人穿着一袭淡色的襦裙,本是寻常的衣着,但因姿势的缘故,上身交领略显松垮,白皙的颈前一抹丰腴肉色若隐若现,裙衣下方玲珑玉足交叠在榻沿,那摆在上方的拇趾还在一翘一翘,晶莹如雪贝的脚指甲泛起一层诱人的淡晕光辉。
“卑职李伯山,见过夫人。”
李泰收回了目光,垂首向着小尔朱氏拱手见礼,然后才又说道:“使员前告借用器物,乃是外府所需。卑职……”
他这里还没有把话讲完,小尔朱氏却低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旋即便以手侧支坐正了身躯,微陷的眼窝里那极富风情的双眸盯住了李泰狠狠打量一番,才又开口说道:“李大将军,我想问你是否哪里得罪过你?”
李泰听到这话后不免一愣:“夫人何出此言?”
“哼,之前大将军在事于外暂且不说。但今主上使你于户中主持家事,内府别处人员多见大将军雅踪。但为何大将军你却不肯至我舍前?若非是我得罪了大将军,大将军为何要如此区别对待?”
讲到这里,小尔朱氏便一脸的委屈哀怨,并从榻上站起身来,翘指指着李泰又说道:“讲到彼此间的情缘,较之别人应该是我与大将军更加深厚罢?一介弱质浮萍,被大将军撷取入此,不意转头便被弃之不顾。大将军名满天下,不意竟是薄情之人!”
李泰听到小尔朱氏如此的口无遮拦、语带挑逗,一时间也是颇感局促,心内不免庆幸得亏房间中还有几名仆妇婢女,真要私下相处被如此挑逗,可能真要布飘零半生了。
“夫人想是不知,台府人事内外分明,在职事员各守本分、不容逾越。卑职虽然特受大行台青睐恩用,但于此亦不能标异特殊。之前护卫夫人归国,亦是职责所在。
临事受命,战战兢兢,本非绝世之才,更难兼顾公私。观今夫人气态从容、体中安逸,想知内府必也供奉体贴周全,可见主上任人英明,臣亦庆幸能为主上心怀包容、分拣授事。”
虽然眼前这小尔朱氏的确风情撩人,但李泰本身对于女色便没有那种超越伦情常理的冲动追求,更何况自家娇妻将长成,更加的明艳动人并且性情娇柔温顺得多,也让李泰能够不受邪念支配,面对这样的情形并不上头松懈。
小尔朱氏听到李泰这一番回答,一时间不免也是略感错愕,垂眼略作自览,再抬起头来已经收起了媚态,但仍不失温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