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城主府正堂中,李泰登堂后先是向着摆在堂中的宇文泰棺椁深作一拜,后方众将见状后也都跟随其后深拜于地,等到李泰站起身来的时候,后面将领们本待也跟随起身,却见前方李弼等几人仍然拜伏不动,本来已经挺起的上身便又连忙伏低下去。
“梁郎你来,大冢宰使你传我何令?”
李泰站起身后,又抬手将随军至此的梁睿招至近前,向他发问道。
梁睿闻言后便又连忙将大冢宰之前的命令再转述一遍,等到他讲完之后,不待在场其他人发声,李泰便先叹息道:“得令之后,我即刻引部奔赴河洛,本以为可与诸位相会宜阳,不意潼关乃逢,事竟至此,诸位何以告我?何以告大冢宰?何以告抛尸于途的师旅儿郎?”
听到李泰这咄咄逼人的问话,尽管宇文护也明白如今大势已去,但他作为宜阳方面的主要决策者,也是忍不住小声辩解道:“启禀大王,宜阳撤军事出有因。卑职等奉大冢宰遗命,确有固守宜阳以待援军之意,但、但大宗伯,与大司马却先……”
他这话一出口,李泰眸光顿时变得更冷,他行至宇文护面前,垂首望着其人沉声道:“请问中山公,此二位大冢宰遗命授何职守?当时引众多少弃城而走?”
“这、这……”
宇文护听到这逼问顿时有些语竭,而当其左右张望想要请当时商议众人声援撤军非其一人之计的时候,旁边柱国达奚武突然开口说道:“大司马等离军之前,我亦曾与议,当时大冢宰病情垂危、不能视事,因恐国中滋生纷乱,大宗伯与我皆谏言大司马速速归国入朝镇抚群情。当时宜阳情势仍然严峻,我自请留守军中,大司马等西去何事则所知不深。”
“大司空,你怎可……”
宇文护没想到竟然遭到达奚武的背刺,须知宜阳撤军的时候可是众将一致同意,却没想到达奚武对此只字不提,反而为独孤信私逃行为做出了背书。
然而他这里还没来得及斥问达奚武,另一旁的李弼也开口说道:“大司马行经弘农时,曾经传信与我相论此事,我亦认可大司马先行归国以定局势,却没想到本是持重之计,却遭小人横阻。幸在苍天未弃吾国,太原王力挽天倾,使我国运转危为安!”
等到李弼发言完毕,不要说宇文护更觉惊诧,就连李泰也大感意外。
他自知河洛战胜之后自己身上是有一层让人敬畏的大义,但也没想过能够单凭这一点就能慑服所有人,如果说潼关将士不敢将他力拒于外还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么达奚武和李弼这两个柱国先后表态示弱折服就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了。
须知独孤信弃军而走总是一个污点,这些人只要咬死这一点,那么接下来李泰追究战败责任的时候,只要还对独孤信的哀荣体面稍有顾及,那么对他们多多少少也要网开一面。
可现在他们却主动放弃这一点,选择为独孤信遮掩,尤其李弼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还算可圈可点,并没有太大的责任,如今却将姿态放的这么低,就不免让李泰有些想不通。
这让他不解的缘由,大概率还在关中局势上。由于潼关这里的消息封锁,他现在对关中局势的了解还只限于韩雄等人之前的汇报,最新的情况仍然未知。
略作沉吟后,他便又沉声说道:“丧师失土,公等皆难辞其咎!我临危受命、暂掌军机,自大司徒以下,众皆夺职待审、归朝具闻,你等可有异议?”
虽然有些信息缺失,但却并不妨碍他先确立一个最大的主动权,掌握对包括李弼在内的所有人的追责权。
“大冢宰本就遗命太原王执掌中外诸军事,大王既有裁断,末将决无异议!”
这一次又是李弼率先发声,态度甚至都有些急切,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职权被剥夺,仿佛是想要赶紧确定某些事情。
第0941章 大王英明
李泰见状后先是微微皱眉,但旋即便又舒展开来。
他隐约能够猜到,李弼大概是想确立一个他受命于宇文泰的传承渊源,从而将原本中外府的一些人事传统保留下来。
不过李泰本来也从不否认和排斥他受宇文泰的提携这一层渊源,包括这一次先是出兵河洛而后再转向潼关。他甚至都不打算宣告这一次宇文泰的东征是错误的决定,因为毕竟还有他反败为胜,只有宇文护等人违背宇文泰的安排、擅自放弃宜阳才引发中外府师旅一系列的溃败。
因为一则李泰河洛大胜本身就让他的声誉威望再创新高,并不需要再踩贬摧毁宇文泰来标立自我权威。二则如果要否定宇文泰东征决策的正确性,那就需要对宇文泰的势力和影响进行一个非常深入的清算和拔除。
关西政权可以说是宇文泰一手建立起来的,影响力可谓是渗透在了方方面面,如果李泰要跟宇文泰完全划清界限,那就要进行上上下下的大换血。可是如今关西刚刚经历了这么大的军事挫败,还能不能承受更加深刻的政治动荡和清洗?
如果承认宇文泰的东征是失败的,对于刚刚遭受挫败的关西府兵士气也是一大打击,而且想要恢复起来也尤其的困难。
尽管他也营救回来许多的府兵子弟,但仍有相当数量的关西儿郎死在这一次的征事中,必然会令其亲友悲痛至极。结果伤心未已,朝廷却告诉他们这一场征事本身就是错误的,是不应该发动的,那会直接让他们对整个府兵体系都产生质疑和不信任!
许多人看李泰来到关西这一路崛起的经历,都觉得实在是太顺遂丝滑了。
但李泰其实心里很清楚,他看似顺遂的崛起过程,包含着一次次的审时度势、一次次的把握机会,尤其是在条件不具备的情况下,绝对不贸然进行一些策略性的冒险,发动什么能力之外的挑战。
对时代脉络有着深刻的认知,对每一次机会都能把握利用,确保自己一直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然后还有着自知之明,如果还一步一坎、步步危机,那也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当然他也不能做到算无遗策、面面俱到,尤其是在后三国这种动荡频频的环境中,人心如同鬼蜮,大凡稍具志力之人,对利益的攫取,对规则的践踏,全都是没有底线的。因人心私欲滋生出来的变数总是让人始料未及,哪怕穷极智力也难以提防所有。
就比如这一次他率军北上驰援,从独孤信出逃到宜阳溃败、以及关中种种纷乱,便都是他所不能预料的。
但是好在他仍然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仍然有能力收拾残局,比如此番在潼关直接被将士们开门纳入,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魅力惊人?
哪怕并不是他,换了另外一个人,率军在河洛浴血奋战、力挽狂澜,将潼关关前的敌军引退并加以击溃,并且招聚解救出大量的亡散将士、乡亲儿郎,潼关将士们又有什么理由将其拒之门外?
接下来,随着李泰对关中局势的进一步了解,他也渐渐明白了李弼等人姿态何以放的那么低。尤其是中外府之前向潼关宣告独孤信罪状的令书摆在案头时,整个厅堂中都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李泰视线在那罪状署名上一一划过,旋即便又抬眼望向堂内众人,见众人全都垂首默然,又望向宇文护沉声发问道:“中山公,略阳公如此行径是否自弃家国?”
“略、略阳公狂悖任性,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恶行,确、确是罪大恶极,该当重罚!”
宇文护又被点名,来不及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忙不迭又起身回答道。眼下的他是深刻的感受到什么叫做内忧外困、众叛亲离,心中也再无半点凭恃。
李泰听完宇文护的表态后便微微颔首,抬手示意他暂且入座,又继续倾听其他人奏报关中情势的变化。
待到听完所有,他也算是清楚了李弼等人何以仍然困守潼关,一旦自己入关后便没有半点招架之力。老实说就这种局面,哪怕换了自己在他们所处的位置上,怕是也没有太好的应对方法。
宇文觉和李植等人种种竭斯底里的做法,真是给人一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特异美感。而这种混乱的祸根,其实从六镇兵变以来便一直存在于所有霸府政权之中。
甚至从五胡乱华以来,对暴力的推崇,对规则的蔑视,谁更能摒弃道德和法度的约束,谁就显得更加强大。但其实越是上位者,越是需要规矩,因为你不可能永远强大,而暴力也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专属工具。残暴如齐主高洋,身死之后,妻遭淫辱、子遭虐杀,也是一种报应。
就比如眼前的李弼、达奚武等人,他们也曾是制造时势的一代人杰,可是因为失去了对力量的掌控,不再如以往那么强大,甚至连关中都不敢返回,而今更要跪伏在李泰足前,希望他能恪守一些人事规矩。
只不过李泰所认同并遵守的规矩,与他们的认知还是有所不同。
略作沉吟之后,李泰便开口向众人问道:“武泰旧年河阴之祸缘由所在,诸位可还记得?”
堂中众人听到李泰这么说,脸色全都微微一变,望向李泰的眼神更是都流露出惊恐之色。
北魏武泰元年,灵太后胡氏与其子孝明帝元诩矛盾渐深,灵太后为了能够长期执掌朝政,因此下毒鸩杀孝明帝,并以孝明帝新生幼女元姑娘为其嗣子继承皇位。大概是灵太后自己也觉得这一做法太过荒诞,因此在不久之后便改立年仅三岁的宗室幼童元钊为帝。
此举自然引得天下人侧目,而这当中尤以早就已经暗生不臣之心的契胡首领尔朱荣最为积极,当即便率所部人马以为孝明帝报仇为由而进军洛阳。之后尔朱荣虽然占据洛阳,但因自觉实力仍然不算强大,为了镇压反对势力且立威,于是便在河阴大肆屠戮满朝公卿大臣。
在场众人当然都听说过河阴之变的故事,甚至有的人在当时便是作为尔朱荣部众一员而亲身参与过河阴之变。此时听到李泰突然讲起此事,他们也都不免各生联想,莫非李泰是也打算效法尔朱荣,借着入朝戡乱之名而再造一场河阴之变?
须知当年的陇西李氏乃是在河阴之变中死伤最为惨重的名门世族之一,而许多北镇武人诸如高欢、贺拔岳等当年都曾是尔朱荣的部将,也难说当时手中有没有染上洛阳公卿们的血。
如今作为陇西李氏成员的李泰正自得势,在关中将这些镇兵与其后人们大杀一通以报复前仇,翻旧账的同时顺便清理一下政敌,似乎也说得过去。
当念头流转至此,众人心中也都越发的惊恐,就连李弼等人都只是暗窥李泰神情而不敢轻易发声。
李泰将众人神情变化收于眼底,自然清楚他们各自心中所想,但也并没有多作解释,而是继续说道:“旧者孝武西狩,贺六浑背负逐君之丑尚不知羞,暴迁洛阳士民于河北,自河阳至邺,枕尸满途,饿殍遍野,其暴虐同辙尔朱!”
北魏末年内忧外患、战乱频生,洛阳作为北魏的国都自然也是饱受摧残。如果说尔朱荣所制造的河阴之变是对公卿士族的诛杀,那么高欢在孝武帝西逃之后仓促迁都于邺城,就是对黎民百姓的迫害。
诏下三日,车驾便发,户四十万,狼狈就道。短短十六个字,又比史书浓墨重彩所记录的河阴之变所凝结的血泪更多,只不过是绝大多数的受害者难能发声罢了。
“王业西迁,关西受命,自大冢宰以下群臣戮力,遂使大统有继。大冢宰精诚王事,虽俯仰咯血,仍然就征于途,可惜天不假年,事业中止,令人痛惜。”
李泰讲到这里,又从席中站起身来,而在堂群众看到这一幕后也都纷纷起身抬头仰望,便听李泰继续说道:“我今仓促受命,救危戡乱,情知责任重大,非匹夫一力能为,亦需群众相助。
前者常有巨寇以治乱之名欺天虐世,今与诸位、与关西父老相约,此番归朝戡乱,有罪必惩、量刑有度、不加滥诛!守此三则,安国护民,乱法度者,虽微不饶!”
“大王英明!”
在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李弼便率先作拜称颂,其余众人见状后也都一一效法、作拜堂中。
第0942章 宣令戡乱
同州中外府,众人都还不知太原王已经进入潼关的消息,而宇文觉在自觉人心势力已经整合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也已经在考虑自己的名位问题,感觉自己略阳公的爵位已经有点配不上当下的势力,也不足以震慑人心。
由于如今皇帝拓跋廓便被安置在中外府中,所以宇文觉考虑这些事情倒也并非妄想,要获得皇帝的承认也方便。只是当他在与下属们讨论这个问题时,内部还是颇有纷争,不能达成统一的意见。
如李基、李晖等几名宇文家婿子,都觉得如今大冢宰灵柩尚停在潼关,都还没有返回同州正式发丧,所以宇文觉眼下便继承大冢宰官爵名位还是有些欠妥。
而之前宇文觉也正是以父亲灵柩未归、自己尚未居丧为由,大肆纳娶妾室以收拢人心。如今则被几个姊夫们又以此作为借口,阻挠他的名位更进一步,这自然是让他分外不满。
不过心中虽然不满,他也不敢直接跟这几个姊夫翻脸。虽然说如今他麾下卫队已经扩大到了上千人规模,但如今中外府所掌握的几万人马仍然需要仰仗这几个武卫将军领掌控制。如今几人总还表示臣服自己,可真要翻脸了,也会让宇文觉很不踏实。
只是在私底下,他还忍不住忿忿道:“诸武卫思计保守,仍然不肯俯首尊奉于我,着实可厌!今李伯山正自引部西来,虽然潼关尚可拒之,但我名位皆逊于他,又该以何等名义才能节制关中人事来对抗强敌!”
感受到宇文觉那颗炽热的渴求进步之心,很快便有新进得宠的心腹督将乙弗凤向宇文觉进言道:“诸武卫所言只是略阳公暂时不宜继承主上官爵名位,但却未言不可另作封授啊!如今国事府事俱仰略阳公一人,略阳公之官职爵名却仍同于常人,这自然是大大的不妥。若不加尊名,将何以号令内外?”
宇文觉听到这话顿时便也眸光大亮,拍着乙弗凤的肩膀便大笑道:“我若得封王爵,当酬卿以郡公!”
乙弗凤闻言后自是大喜,连连叩首谢恩。而其他亲信见状,也都争先恐后的进献计策,热火朝天的讨论应当给宇文觉请封怎样的王号。别的不说,起码在知名度上是不能逊色于李伯山的太原王!
李植原本是宇文觉的头号心腹,不过随着宇文觉所网罗到的党徒越来越多,便也渐渐的不再对李植言听计从。而且宇文觉多数时间都在任性胡闹,李植却总还需要处理一下中外府的正经事情。
尤其随着近来局势越发转坏,李植也已经在谋思退路。
诸如撤离关中也是需要物资维持沿途的消耗,但之前大军东征已经将中外府所积存物资消耗大半,而近来中外府看似折腾的非常热闹,但其实也仅仅只局限于同州一隅而已,其余州郡、甚至包括雍州长安,对于中外府的命令其实都不怎么配合。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植想要撤离关中就需要加紧筹措物资给养。而且还需要争取外部诸如突厥的支持,所以中外府之前与突厥交涉往来的人事也要进行一番整理收拾。
诸多事情堆在案头,也让李植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陪着宇文觉胡闹。所以一直等到宇文觉那些新的心腹党徒们将为宇文觉请封王爵的奏书送到皇帝案头,李植才得知竟有此事。
他忙不迭前往皇帝居所取回那份狗屁不通的奏书直接焚毁,然后才又来到宇文觉这里质问道:“究竟是哪个胆大妄为的蠢物竟敢鼓动略阳公舍弃主上嗣序转求他封?”
“我、我只是自感爵名流俗,不够尊显……”
面对李植的冷脸质问,宇文觉一时间也不免有些讪讪之态。
而李植在听到这话后又沉声道:“略阳公乃是主上嫡系嗣子,这便是最为尊显的名份!公扪心自问,领掌府事以来有何功业可以值得如此殊封褒扬?方今外患深重,略阳公实在不宜为此哗众之举!”
“我父造此社稷,我嗣之继之,直为天子又何妨?司录安敢如此放肆!”
宇文觉原本还有一些不好意思,但见李植仍是神情不善且一副训斥的语气,一时间也不免羞恼有加,当即便横眉怒声道。
随着宇文觉勃然色变,其身旁众党徒们也都纷纷面露不善之态,像是之前热心为宇文觉出谋划策的乙弗凤等人更是直接抽刀在手,隐隐将李植给包围起来。
一个疯狂的氛围和环境中是容不下理智的,哪怕是李植这个始作俑者,如今都因为不够癫狂而遭到了抵触与敌视。
当察觉到此间气氛有异的时候,李植顿时也自觉毛骨悚然、汗流浃背,他不敢再对宇文觉的胡闹横加指责,而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连忙疾声说道:“略阳公之忧,卑职亦有所计。唯今中外府非是朝廷纲纪所在,君主巡狩于外,纵有殊封、难彰尊崇。旧者李伯山承封于山南,不使入朝觐见,便是主上有意贬抑其人。略阳公今要求进,正应奉君入朝,张扬威风,在朝中群臣见证之下领受封土,才可彰显荣耀!”
宇文觉听到李植这么说,脸上的怒容才稍有收敛,又望着李植说道:“司录是我心腹,但有进计恭敬献来,只要所言有理,我又怎么会不采纳?难道我不知入朝受封更显尊荣?但今强敌来寇,又哪有时间转道长安受封?便且事从便宜,未尽之事可以却敌之后再补!”
“卑职、臣谨奉王命,但请大王暂待短日,容臣筹备文物以成礼仪。”
听到宇文觉仍是坚持受封王爵,李植也只能点头应是,以筹备礼仪为名稍作拖延,同时心内期盼着前往长安的父亲能够尽快传回好消息,否则再任由宇文觉胡搞下去,同州这里局面估计都要立即崩溃了。
与此同时,远在长安的雍州州府中,李远一脸气急败坏的望着面前仍自无动于衷的李穆大声道:“显庆,你为何仍要执迷不悟?李伯山若真的是仁善之徒,何以短年之内便聚起如此雄壮势力?
我家久为大冢宰心腹爪牙,关西人尽皆知,即便没有少辈祸事,李伯山入关之后会轻饶我等旧府亲信?唯今之计,只有收聚那些不容其人的霸府遗类退据原州,才是长久自保之计!”
“阿兄,你才是太偏执了!太原王如果真的只是利欲熏心而无公义,早已经率众自武关而入,何必奔救河洛,如今受阻潼关之外的将是你等而非山南师旅!”
李穆望着兄长语重心长的说道:“更何况,主上临终之前尚且托事太原王以继其功。阿兄你今偏信小儿邪言,竟欲挟君出走、祸我满门,我绝不会容许你再继续造大祸患!”
早在江陵战事了结之后,他们兄弟之间便已经暗藏分歧,如今到了决定整个家族前程的关键时刻,矛盾便彻底的爆发开来。
为免兄长继续行差踏错,李穆索性着令家奴将李远关押在宅中,然而到了第二天清晨,李穆却被告知李远说服看守他的家奴越墙而走。李穆得知此事后自是懊恼不已,只能立即着员快马归乡,将李远父子的谋算报告给留守乡中的长兄李贤。
但是这些纷争矛盾并没有影响到宇文觉的心情,在他连番催促下,李植终于勉为其难的为其筹备出一个封授仪式,将要在中外府直堂举行。
可是就在这仪式举行的前夕,忽然有一队数百名甲兵自东面奔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