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当听完赵道德转述皇帝陛下的指使时,他便摇头说道:“此间卒力足够,倒是不需要再作增兵。侧方因有激流断路,一旦用以大队人马,进退有失从容。还是须得中军主力正面出击破敌,这里只可做扰击牵制敌军兵力。李伯山用兵精明,纵然偶有失算,也难以凭此侧击凿穿其阵。”
虽然战事进展比较顺利,但贺拔仁也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仍是结合实际情况进行理智分析,没有再要求中军方面继续向此增兵,并且也不觉得此间战场能够承担更多的作战任务。甚至只是发挥当下牵制敌军的效果情况下,如今所配给的兵力、包括后来的赵道德等人都有些多余。
因为此去过河便是有进无退的断头路,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使得战事进展不顺利,再想撤军可就难了,风险实在太大。在中军正面极具优势的情况下,实在没有必要太过着重在侧面进行什么出奇取巧的的操作。此番魏军袭营不成反而被反攻至其营前,就是一个例子。
“大王太谦虚了,至尊得闻大王有此突破后也是盛赞大王老当益壮。若再更作奋力,贼势必然更加穷困。”
赵道德听到这话后便干笑着恭维说道,当其还待说些什么、希望贺拔仁能够按照皇帝的心意加快一下进攻的节奏时,贺拔仁已经转身去了别处。
第1102章 傲上媚下
太阳渐渐升高,天气又变得燥热起来,铜鞮水北岸陂塬上战斗仍在激烈的进行着,只是将士们的嘶吼声都变得有些沙哑、有气无力。
铜鞮水南岸的观战高台上,齐主高洋坐在御盖下方,看着北面陂塬上的胶着战事,双眉紧紧皱起,心情也变得焦躁不已,几番呼渴、连饮蜜水,却仍然倍感口干舌燥。
从天亮时分双方开始交战,至今战争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齐军前后在战场上投入两万余众,组织起了数次的进攻,但仍然没有将敌方这第一道阵线给击破拔除,反倒自身死伤惨重。
从高洋的视角看去,在敌军第一道车阵的陂塬前横陈着一片战死将士的尸首,既有敌军的,也有己方的。这些尸首一层一层的铺在陂塬上,不只看起来让人倍感触目惊心,也严重的阻碍了齐军继续向前进击。
前线战场上,薛孤延几次派人到后方请示希望能够暂停攻势,将那些战死将士的尸首整理一番。高洋一路观战下来,也自知这些前线将士们的确是尽力了,那尸堆的存在不只影响了军队的行动,对于士气也是一个莫大的打击,于是才点头同意稍作休整。
与此同时,他口中又愤懑言道:“右路军怎么回事?安定王前告黎明时便已经登陆敌阵,为何至今敌阵仍然顽固无移?”
对于贺拔仁在敌军侧翼所获得的突破,他是深寄厚望的,并且还接连增兵壮势。但是从如今敌军在正面战场上的表现来看,侧面的冲击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敌军在正面战场上的表现。
之前由此方位还能看到敌军阵地侧方浓烟滚滚,可是这会儿就连厮杀声都变得微弱起来,浊漳水河道中所漂浮下来的残肢断臂与器杖碎片都少多了,可见战斗并不激烈。
之前赵道德使人归奏只说安定王督战自有主张,却没有细说究竟有何主张,现在看来,是完全没能与正面战场上的交战产生呼应。
高洋之所以不喜欢任用老将,就是老将往往会恃其经验与资历自作主张,对于自己的命令贯彻不够彻底。在刚刚的战斗中,如果贺拔仁能够从侧翼发起猛烈进攻,给予正面战场以积极配合,眼下绝不止于连敌军的第一道防线都还没能突破过去。
于是他便又使员前往右路军营地中传达自己的命令,让贺拔仁在敌之侧翼迅速发起猛攻。
高洋认为贺拔仁在自作主张的打酱油,这一点倒是冤枉对方了。右路军跨河击敌,进军的道路本来就不像中路军这样畅通方便,而且魏军在侧翼的防护其实并不比正面战场上低多少。
虽然铜鞮水西岸由于地形的限制并没有布置正面战场上的车阵,但所布置的兵力却更多,单单贺拔仁所见到的便有上万师旅分布在铜鞮水的西岸沿线,而且不乏重部、重骑等精锐的武装力量。
尽管齐军前后登临对岸已有数千师旅,但在敌军这些精锐兵力的围堵反击之下完全施展不开,一直被挤压在河湾狭小空间之内,甚至就连齐军所占领的一座浮桥都被魏军几番冲杀之下用火箭加以焚烧。
当中军使者抵达此间的时候,贺拔仁正在沿浊漳水上下巡走,寻找敌军控制比较薄弱同时又便于渡河作战的区域从而发起新的攻势。
当他听到皇帝要他不计代价的发起猛攻时,当即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贼前事不功、自曝其短,如今诸处受敌、势力穷困,破之已成必然,实在不必急于抢击。此间事陛下既已付我,我自当尽心竭力牵制贼师,但一味强攻难免大增伤亡,师旅儿郎俱国之精勇,驱役稍缓便可大得保全且还不误破贼,此情请归奏陛下。”
使者在听完贺拔仁的答复之后便又策马疾奔返回中军大营所在,当其登上观战台向皇帝禀奏贺拔仁的答复时,高洋脸色顿时一变,抽刀怒斩于面前小案,口中则大声喝骂道:“老物怯战,岂不闻兵贵神速、迟恐生变之理?傲上媚下当真可厌!甲士不能奋勇杀敌,养之蓄之又有何用!”
说话间,他便又着员召来将领高阿那肱、刘桃枝等数人,让他们再率领中军后路一万人马前往增援右路,并且再令贺拔仁向敌阵侧翼发起猛攻。
随着这一支援军抵达右路军阵地,贺拔仁也能感受到皇帝心意之坚决,如若他仍然拒绝不肯遵命的话,那么怕是就要被在阵前直接拿下、再次发配到甲坊负炭劳改了。
“中军正面死伤惨重,战事进展却微,至尊因此心情焦躁,欲于侧翼再有突破,大王还是不要再以缓为计了。”
高阿那肱望着眉头紧皱的贺拔仁小声劝告道,皇帝陛下向来御人以刚猛,脾气上来了那是真的会罔顾事实。
当年他随军出击柔然残部时领命追击敌人,因虑兵少请求增兵,结果却因此激怒至尊,直接将其所统兵众减半,虽然高阿那肱拼死力战最后也获得了胜利,但类似的混账经历他却无论如何再也不肯面对了。
听到高阿那肱的劝告,贺拔仁便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然后便开始调度人马、推进至河沿,准备开始抢渡强攻。此间前后增兵已经达到了三万余众,如果不计伤亡代价的话,倒是可以向着敌阵发起猛烈的进攻。
浊漳水终究不是什么大河绝涧,随着东岸的齐军全线发起冲锋,防守布置在对岸沿河的魏军防线顿时便处处告急。尤其是河湾处本就被齐军所占据的阵地,更是随着阵中齐军的四面出击而快速扩张。
岸上的魏军军士们也连忙发起了凶猛的反击,有重甲骑兵沿河巡走,但凡遇到泅渡或者乘坐舟筏登岸的敌军士卒,趁其立足未稳便发起冲击,直接将之斩杀河岸,血肉尸身全都掉落河道之中,随着河流向下冲去。
但是魏军的防护力终究有限,难以守卫住长达数里的河线,还是有越来越多的齐军将士冲上了岸。待到上岸之后,他们便快速的集结起来,沿着河岸结成战队,一边抵御着魏军的冲杀,一边向规模更大的队伍进行集结。
经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冲进抢滩,抵达浊漳水西岸的齐军军众已经达到了近万人。随着人员规模提升起来,战阵也变得越来越稳固,甚至可以通过将舟船木筏串联起来搭建起新的浮桥,从而让后方携带重型甲械的精锐人马也投入到对岸中。
但是如此迅猛的突破也并非全无代价,代价反而是非常的高昂。就在这小半个时辰之内,齐军被魏军所截杀、以及被河流冲走淹没的作战人员便有数千人之多,河湾转角处漂浮着成片的尸首,就连河水都被染红。
当看到浊漳水上游冲下来许多的人马尸首时,并不需要贺拔仁使人报信,高洋也知道了有路人马正在敌阵侧翼发起猛攻。于是他当即便也下令前阵的薛孤延所部再次发起进攻,要通过两路大军的联合进攻来打残敌军的反击之力!
至于河道中和战场上那些牺牲的人马尸首,他也并未在意。对于他而言,这些人马全都只是战胜对手、建功立业的消耗品罢了,战死沙场既是这些将士们的宿命,也是他们价值的体现。
养兵千日只为一死,用这些将士们的死亡来换取敌人的死亡,这就是高洋对于战争的理解。所以贺拔仁那种体恤士卒性命而不肯全力出击的做法,他并不能理解,仅仅只是将之当作其人营树私恩、对抗上命的行为。
敌军侧翼遭受猛攻的效果立竿见影,随着正面战场的战斗继续开始,可以看到敌军明显不再像之前那样顽强抵抗。
齐军将士一如既往的迅猛进击,终于在交战一刻多钟之后顺利的杀穿了敌军这第一道战阵,被杀穿战阵之后,魏军仅有千余败卒撤向后方,甚至就连车阵后方的投石机都来不及收捡,足见其狼狈仓皇。
高洋眼见到终于突破敌军这第一道阵线,心情自是倍受鼓舞,当即便大声呼喊道:“继续进攻,不要给羌贼喘息之机!”
由于敌军战线后移,铜鞮水北岸已经完全被齐军所掌握,高洋便又下令调遣一万生力军进入战场,与前线师旅轮换着向敌阵持续不断的发起进攻,并且又召集一万精骑于铜鞮水南岸,准备在攻克敌军剩余的两道防线后便第一时间投入追击作战。
然而正当正面战场这里有了极大突破的时候,侧翼战场上却突然异变陡生。就在双方交战的正北方向突然又有大队的骑兵人马涌现出来,向着此间侧面战场疾奔而来。
“不好,敌军有伏兵!这是为了诱我师旅过河歼灭,速速奏告至尊,情势有变!”
当贺拔仁看到敌骑飞奔而下所造成的大团烟尘冲天而起,脸色登时一变,旋即便一脸懊恼的顿足说道。
此时的侧方战场已经前后投入了两万余众,固然已经在敌阵当中攻占下来了不小的空间,但是周遭敌军仍然也在奋力的反击着,战况胶着且激烈,此时却又出现一支敌方的生力军加入战场。
齐军本就进退不够顺畅,若因遭受伏兵围堵而情势转恶,这两万多师旅恐怕要尽没敌阵之中!回想之前敌军略显突兀、无功而返的夜袭,贺拔仁越发有种感觉,这莫不是刻意针对其右路师旅的陷阱阴谋,为的就是将这一路人马诱入歼灭!
第1103章 火烧敌阵
齐军右路人马所遭遇的战场变故,很快便传回了中军大营中,正自欣喜于正面有所突破的高洋在得知此事后,脸色也是顿时一变,片刻后才叹息道:“羌贼用兵,当真诡谲。以身犯险,使我受算于贼。”
之前贺拔仁本不愿意在侧翼大举进击,但是高洋却一力坚持并几次增兵,如今被敌军冒着两线作战的风险而赚入陷阱之中围困起来,高洋的确是要负上主要责任。
他的确是没想到,敌军在承受了如此强大的压力之下,居然还保留了一支生力军用以布置陷阱。但若再细想一番的话,其实这样的情况也比较合理。
敌军本来就有且战且退、诱敌深入的想法,这一支新出现的人马或许就是接应归师的部队。通过袭营失利而主动做局,让出一部分己方的阵地,用于引诱齐军右路人马轻敌冒进,然后再集结力量加以消灭,扫除了侧翼战场山的压力之后,魏军就可以专心的顶着正面战场的压力而逐步后退。
从这个角度而言,其实高洋也不能说是中了李伯山的计谋,而是主动踏入踢爆了这一陷阱。
如果右路军还是如之前那般仅有万余军众,一旦入此陷阱之中的话,真的有可能会被敌军集结优势兵力快速的杀伤殆尽,吃干抹净之后迅速撤离。
可是高洋前后给右路军增派人马,如今已有三万余众,这么多的人马哪怕是冲进敌军的陷阱之中,想要短时间的围歼消灭掉,也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反而越发将其意图暴露出来,使其奸计不能得逞。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李伯山固然狡黠多谋,但高洋自有一力降十会的底气和实力,在经历了最初的错愕之后,高洋便又沉声吩咐道:“传告安定王,督令军众固守阵地,切勿为贼所吓而贸然惊逃。贼虽有奸计,然其腹背受敌之势未改,此间破其中军阵仗之后,所部危困自解!”
做出这一交代之后,他的注意力便又转回了正面战场上。之前又增派到战场上的那一万师旅已经在与前部阵队进行有序的轮换作战,仍然保持着极为凌厉的攻势。
但高洋对此仍觉未足,他一边向北面增派更多的人马摆开雄大阵势以惊慑敌人,一边又传令薛孤延继续加强攻势,务必要让敌军顾此失彼、应接不暇。
随着齐军的攻势进一步加强,陂塬上的魏军情况也在进一步的转恶,但是塬顶上立身于中军大纛下方的李泰的神情却仍是镇定。
刚刚从第一道战线上撤下来的田弘身被数创,在部下的搀扶下来到大纛下方,一脸遗憾惭愧的说道:“末将惭愧,未能固守阵线直至正午,有负主上所托……”
李泰上前搀扶住站都站不稳的田弘,视线又一一掠过从前线撤回、几乎人人带伤的疲惫军众,口中沉声说道:“你等迎战数倍之敌,英勇奋战、阻敌多时,已是非常可贵。战事得有转机,皆仰此力!后续战事不劳你等,但需安处营中,以观袍泽杀敌!”
说话间,他便着员将这些交战多时、撤回营中的将士们妥善安置。但其实这会儿魏军的营地中也已经少有净土,前方塬上固然是厮杀惨烈,塬后东北方向的阵地也已经被敌军侧师侵占大半,前后俱有受敌,情况很是不妙。
此时的战场上,西魏军队卒力也已经运用到了极致。田弘所率八千师旅硬抗齐军正面攻势多时,最终死伤过半。而在侧面的战场上,高乐率领的左路一万军众,加上中军增派的五千人马,一直都在围堵抗击过河而来的齐军偏师。
此时的塬顶上,仍然还有一万多名并未投入到今日战事的生力军一直都在观望战事、养精蓄锐,而这一支人马便是李泰今天真正用于翻盘的底牌!
陂塬前方,敌军的攻势凶猛,而敌军攻势越猛,李泰则越是安心。战争打得不只是人命,更是人心。人的情绪越是达到亢奋极点,被骤然打断之后的挫折与毁灭感则就越强烈。
齐军相比魏军最大的优势就是兵力更多,但同时也拥有一个最大的负面加持,那就是他们的皇帝亲临战场、御驾亲征。
齐主高洋不能说是不知兵,但起码称不上是第一流的将领,最根本的一点就在于他对人命的漠视。观其用兵行事,人命鲜少在其计量之中,恃强能成者则成,需审时度势者多不能成,他的能力极限就在这一波莽,莽不过则就开始摆烂。
不说慈不掌兵这种滥调,古来用兵如神者如战国吴起,杀妻求将不可谓不狠辣,然能为兵吮疮以示仁爱。高洋残暴且高傲,哪怕懂得这个道理也懒于矫饰,视人命如草芥的暴虐性情表里如一,而在战争这本就对人命大有消耗的事情当中,表现的就会尤其明显。
这样的人,是没有耐心步步为营、认真权衡取舍,以合理的代价去谋求最终胜利的,他只会不断的威逼、压榨,眼里只看到胜利的结果,而过程中的所有付出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代价。
眼下魏军两路受敌的交战情形全都符合李泰对高洋的预判,其实这种迅猛的进攻和速战速决的思路并不能将齐军的兵力优势完全合理的发挥出来,因为战场环境的限制,能够同时投入作战的兵力有限,魏军坚守阵地便能抗拒数倍之敌,齐军的兵力优势完全的体现不出。
但这却给了李泰一个以小博大、逆转反杀的机会,只需要等到时机成熟,便可以将所有布置发动起来。
当看到齐军侧方战场上的人马仍在固守其阵线、并没有要撤退的意思,而正面战场上的敌军攻势越发猛烈,李泰便明白这鱼是已经咬的瓷瓷实实,而究竟能不能爆护,就要看接下来的战斗了。
他举手下令鸣金收兵,让第二道阵线上防守的将士们全都向后方撤回,将这第二道阵线拱手相让。
交战中的齐军将士眼见魏军主动后撤,一时间也是惊喜不已,一直都在随军督战的薛孤延更是大喜过望,大声喝令道:“贼今腹背受敌、势力穷困,已经不支。速攻、速攻,攻拔敌营,擒杀贼将李伯山!”
齐军将士们受此鼓舞,当即便一拥而上,占据了魏军撤退让出的阵地,而冲在最前方的军众们更是一鼓作气的推进到了魏军第三道防线前。后方衔接跟进的师旅则不忘摧毁破坏掉那些阵中的战车,从而让待战多时的骑兵队伍可以顺利出击。
可是当他们兴高采烈的将那些战车外壁劈砍开来的时候,却发现这第二道阵线内里的战车并不像之前阵线中的装满了土石以增加其稳固性,而是装满了木柴杂絮、还有盛放在瓦罐中的油膏!
“糟了,快退!”
有思维敏捷的军士看到这一幕后顿时脸色大变,忙不迭便要抽身急退,然而后方俱是汹涌上前,意图抢夺陷阵之功的勇士,一时间又哪里退得出。
齐军将士们尚不知大难临头,但早已经在第三条防线中待命多时的射生营将士们却并没有贻误战机,随着后方军令下达,当即便引燃火箭、扣弦射出。
火箭纷纷精准的命中了第二道防线上的战车上,瞬间便引燃了那些战车当中所堆积的柴炭油膏。此时已经有许多战车被齐军军士劈砍破坏,内里所盛放的薪柴也在齐军阵队中散落开,此时被火箭引燃之后,火势顿时便在齐军的阵队中蔓延开来。
“羌贼奸诈、竟用火攻……”
骤然烧起的火势让齐军将士们猝不及防,靠近火势的人自然拼命想要逃离,可是后方涌动的人群却仍然将后路挤占的水泄不通,眼见火势即将蔓延到身上来,有的人甚至直接向着后路袍泽挥刀相向,场面一时间乱作一团。
燃烧的火势将齐军阵队拦头截断,那些已经冲杀到第三条防线前的将士们原本还欣喜于大功可望,如今却震惊的发现自己竟成孤军深入之势,后方袍泽们被火势拦截逼退,直将他们抛弃在阵前,无助的面对敌军凶残的刀锋!
“擂鼓,出击!”
随着李泰一声令下,塬顶上早已经待战多时的将士们顿时便如同出栅的猛虎一般,直接冲出营前这最后一道防线,向着防线前惊慌失措、进退失据的敌军将士扑杀而去。
“稳住、稳住!火势仍然可控,没有蔓延开来,当此列阵,不要被羌贼反杀过来!”
事发突然,薛孤延也是震惊不已,但在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便大声呼喊喝令,试图阻止向后退逃的军众。
然而水火无情,人对其恐惧深植内心,这会儿全都惊慌失措,鲜少有人听从号令,整个陂塬前的战场上前后冲撞,乱成了一团。就连薛孤延分遣阻截退兵的督战之士们,一时间都被惊走的人群直接冲溃。
第1104章 薛孤授首
铜鞮水南岸,当高洋看到前线将士们势如破竹的再次攻破敌军一道阵线时,脸上顿时笑逐颜开,频频握拳作奋击状。
可是他这股激动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第二道阵线上突然窜起的火势将前线将士阵队直接截断的画面便仿佛一桶冰水兜头浇下,令他脸色大变,忿声怒吼道:“羌贼当真奸诈,实在该死!”
前线纷乱仍在继续扩大,仓皇撤回的军众与后路人马冲撞在一起,混乱的场面迟迟得不到有效的控制,甚至就连前线主将薛孤延的令旗都被惊走的乱卒冲击的摇摆不定,这不免让高洋更加的烦躁揪心,连连大骂道:“薛孤延当真猪狗才,徒负痴勇,临敌交战竟然对贼之奸计不加防备!”
他这里痛骂薛孤延的时候,却忘了之前战场上几次强攻的命令都是他越过战场上的督将所下达,一味高压的威逼前进,的确是没有给这种变数预留下反应与应对的空间。
当见到阵中骚乱仍有继续扩大之势,甚至就连之前派赴北岸列阵、仍未参与进攻的阵队都开始受到冲击,高洋眼神当即一凝,亲自从观战台上走了下来,号令此间一众百保鲜卑精锐将士们列阵南岸,凡有退逃回来的将士一概收斩不饶,而他自己更是亲自挥刀处斩几人。
在此间军令威吓之下,那些受到恐慌气氛所感染的北岸军士们才又渐渐变得冷静下来,骚乱没有再继续向南扩大蔓延。